欧阳靖同如同一只被追赶的兔子,身后一千多人被他领着打转。不知不觉,已经离开魅冥的驻地十多里地。
欧阳在“逃命”的路上,回首望了一眼。城外的魅冥军营的篝火,已经如同一点点隐约的萤火了。
他知道自己为林行创造了大好时机,又该有神剑即将登场。
——林行,草药居士,一代鬼医。
林行穿着夸张的白色布衣,还连着一个宽大的帽子。尽管欧阳早就告诫过他:夜里行动当然是黑色更为隐蔽,白色只会暴露行踪。可是林行这个娘娘腔的鬼医,竟然有奇怪的洁癖。他还惟白衣不肯,大师兄也拿他没办法。
他向魅冥军营走去。这回,驻地上空空荡荡,守卫少得可怜。林行泰然自若,一路顺风的前行。
他背着一个大箩筐,里面满满都是刚采的草药。他本来就身材矮小,又刻意弓着背,还砍了根树枝撑着拐。乍一看,还挺像一个鹤发垂髫的老巫医。
外围一个守卫也没有,只有一连排的篝火在燃烧。他缓缓蹒跚到一堆篝火前,往后、往四周偷偷环顾了一下。然后麻利的向背后的箩筐伸手,林行抓起了一把绿色草叶,就扔进了身前的篝火。
叶片在火中,锋利的叶边开始卷曲。然后叶片开始泛灰,再变成一团黑色的焦灼,继续不断的燃烧。
林行继续往里走,一连排的篝火里,都被他扔进了一把草叶。他继续深入,继续深入,直到被宽大的衣着绊了一脚,跌在了泥地上。
按照柯悍千里传音的消息,此处离弓箭手决不超过半里地。可是到了军营的深处,守卫还是密集起来。最先,两三个两三个的,他用银针扎穴扎晕了也就算了。但是后面,开始遭遇上一队12人、一队12人的巡逻兵。
他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泥土。白衣上沾染了污浊的泥泞,让他抱怨不已。“哎呦,怎么这样啊,真是脏死了!”
恰逢林行拍打衣裤之时,一队巡逻兵发现了这个显眼的白衣人。
“哎,什么人!”咆哮间,12个长戟侍卫就奔到了他面前。
这回的林行,不能像刚才那么轻松了。他弯着腰撑着拐,虚弱地像一个年老的老婆婆。
“老不死的东西,敢到这里来!活腻歪了吧?”带头的怒而叱骂,他横起长戟就刺了上去。
林行灵巧的一个侧步,长戟刺了个空。
“妈的!”见被一个“老婆婆”躲开,领头的瞬间就感觉没了面子。“都看啥呐?上啊。给老子剁了她!”
“是!”12把长戟应声顶了上来,寸寸逼向林行。
他没有办法。嫡传的草药居士、救死扶伤的一代鬼医,实在是不愿出剑。不到万不得已,木迭神剑永远只会沉寂在衣袖中。
但是此刻,林行一把扔掉了手中的拐杖,轻巧的后撤几步。他反手拨出了袖中的木迭。
木迭神剑,散发着温柔的绿光。这是一把短剑。据说它的第一任主人,是千年之前天澜古城的诸葛神医。诸葛先生不喜欢杀戮,仅是佩把神剑来自保而已。
后来一代代传承下来,木迭剑主都是悬壶济世的高人,也都是不会轻易出剑的剑客。
林行也一样,这是他难得的一次显露杀机。他反手执剑,就像握着匕首一样。面对前方12位敌手,他一个“叶影轻衣”的步法,闪烁几个幻影,便从人堆中瞬间穿过。
这些人恍惚之间,连林行的身子都没看清。等到回过神来,发现他已然站在身后。他们只觉得眼前闪过一个轻巧的幻影,在刹那间就让他穿了过去。
林行单膝蹲地,背对着他们横握神剑。然后就是12个人不知不觉的死亡。因为他们左肩的凝气穴,和胸口的通络穴,不偏不倚被刺中了浅浅的剑伤……
12具尸体在他背后倒地,但林行丝毫没有回头一眼。时辰已经不早,应该快快深入前行。
一路过关斩将,轻松顺利地来到目的地。他在一顶营帐后面猫着腰,窥视着前方的弓箭手部队。
1200人的部队,无所事事慵懒至极。一群盔甲厚实的军官,围着篝火在烤大肥羊。油腻的油水,不断的往下滴沥,发出诱人的肉香。
他把背上的箩筐提了提,筐里还剩下一半的草药。木迭剑被收入袖中,草药才是林行真正的武器。
“还有半柱香呢,再等等吧,也不急,不急。”林行估了估时间,小声自语。
他在等待那些草药的燃烧。那些一路而来,被他扔进篝火的草药,此刻还在肆无忌惮的燃烧。
熊熊大火中间,叶片已经被烧成一团黑色的粘稠物。
林行耐心的等待着,顺便从怀中掏出两片草叶,细细咀嚼起来。咀嚼草叶是他无聊时的消遣,况且还能清新口腔。
终于时辰已到,火堆里开始升起淡淡青烟。渺渺升腾的烟雾,如同世外乡村的炊烟。
烟雾越来越浓。一路上的篝火堆里,全部都在燃烧神秘的草药。整个驻地上,开始飘散淡淡的芬芳,就像是小火煮中药的味道。
——三叶化草,因只有三瓣叶子而得名。性喜阴,多生于山谷处,雨后生长极快。其叶片之中,含有酥骨软筋散的成分,可以麻痹人的神经。在医方里,常被用来缓解疼痛,以顺利地缝合伤口。
这就是林行的武器,是大自然赐予鬼医的武器。
青烟弥漫,笼罩着一路而来的军营。但是风儿如同懂得人心,西北风温柔的吹拂大地。深夜的清风,把青色的烟雾向东南角运送。
看不出来,林行这家伙平日饱读诗书,也不尽是些医术之类。观星之术,竟是也略懂一二。昨夜夜观天象,知天下大势,懂风云变幻。他一路前来的方向,特意选的是今晚的风向。风儿的力量,都能被他用于鼓掌之间。
一阵青烟飘荡而来,林行把嘴里的草药吞下了肚儿。这种丹枫红叶,不仅可以清新口腔,更是克制三叶化草药性的天敌。
袅袅青烟,飘往了弓箭手的驻地。围着篝火烤全羊的一个将领,感到鼻孔里痒痒的。他伸手去抠鼻孔,接着又连打了三个大喷嚏儿,恶心的鼻涕流了一脸。
他顿感到有些不对劲,立刻站了起来观察情况。淡淡的青烟已经包围四周。还没等到他发号施令,就感觉一股劲道冲上头顶。然后他捂着自己脑袋,扑通一声倒在篝火边上。
其余的魅冥兵卒,也都在吸入烟雾后,昏昏欲睡。最终,兵器落地声,带着身体的倒地声,乒乒乓乓响了一地。
简简单单,兵不血刃,1200人的部队就被撂倒。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毕竟采摘的三叶化草只有半个箩筐,青烟的密度太过稀薄,药效太过短暂。不出一炷香的时间,这些人又会再度苏醒。林行要干的不止于此,他要永久地摧毁弓箭手的战斗力。
本来欧阳靖同向他建议:趁着敌人被迷晕的时候,直接挥剑杀了不就一了百了?可是林行这家伙死活不同意,他下不去手。不到万不得已,夺人性命不是他愿意为之的。
与其挥出木迭剑,他更喜欢用草药了事。
他从暗处走了出来,面对空空荡荡的军营驻地,在营帐间自由无忌地穿梭。
他把背后的箩筐取了下来,里面还剩下一半其他的草药。这种草药是古怪的棕黄色,但又显得水灵灵的,叶面十分油光圆润,反射着粼粼的光。
林行一阵摸索,找到了储藏弓箭的营帐。1000多把精致的弓箭,和200多把连弩,整齐划一地排在10顶营帐里面。这么多的弓弩,的确壮观可叹。
厚实的弓臂、紧绷的弓弦、锋利的弓箭,大肆彰显了魅冥的军事实力。
不过这些东西,被林行一动手脚,就成了一堆中看不中用的废铜烂铁。他不慌不忙,把箩筐往地上一放。然后双手合拢起一把草叶,水灵的草叶被榨出几滴黄珠来,滴在了弓弦之上。
他在每一把弓箭的弦上,都滴上了这样的汁液。来自桐金叶的汁液,叫做桐金油。这种汁液极富油份,因此也极易燃烧。
在医方中,常常先用三叶化草迷住病人,再在伤口上滴上几滴桐金油,以此来消毒除害。
林行的性格,绝对是最温文尔雅、最平和淑柔的。他居然能不厌其烦,给1000多把弓弩滴上这桐金油,烧断了紧绷的弓弦。也因为此等麻烦事,他完成任务的时间,整整后延了半个时辰。
事后,欧阳靖同问他:“为什么不直接用木迭剑砍断弓弦?”林行只是耸了耸肩,解释道:“能不出剑便不出剑嘛。能用草药解决的事,为什么一定得用剑呢?”
欧阳靖同一脸的无语,不过毕竟任务顺利完成,他也说不得林行什么。
可能林行的木迭神剑,是所有神剑中最少出鞘的。草药有着济世情怀,神剑禀赋生死杀戮。但是当剑与草药共聚一体时,俨然成就了一个矛盾体。
温文尔雅的书生林行,号称草药居士、一代神医。无论方式如何,以他一己之力,最终还是摧毁了整支弓箭部队。天使族城的军队,就可以居高临下、肆无忌惮的完成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