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秦家是汉旗,从关外开始就是有点地位的人家,家风虽然还保留了些汉人的习俗,但更多的是不羁的满人和蒙人作风,。
女孩子十五、男孩子二十都是开始议亲的年纪。不过旗人不这么讲究,选完之后差不多也就自觉看着办。尤其是秦治平当着家的这三口,单独在京当个没油水没名声的半大官儿,儿子是走与众不同的正经科举,女儿学什么太姑奶奶行商、还跟表亲家的男孩儿有些牵扯——大家懒得管,无音当然是乐得旁的亲戚们早早忘记有她这个人,倒是突然间听说王家的殷纱成了宫里的贵人……想必,那样的佳人在拘束的**,也就是在熬日子等老吧?不过最起码,不用整日与喜欢背后同捅人刀子的大群亲戚相处。无音不信宫廷里会少了背地捅刀的人,但那些人都与殷纱没有血缘关系,所以苦痛的程度要好不少吧?
想着想着,居然也把父亲胡乱折腾的京城财产都清理完了。看来自个儿本事越来越大了,好几百两即使走神也能本能得算明白。
可,明白是明白,就这点家底还是让她心惊。钱真的不多,要不是爹不爱交际更没有姨娘之类的花费,就要入不敷出了!
眼看着距离春茶收益还有俩月、多少还说不准,加之这个新年有上司下级同僚的开销,这只剩三四十两的……难道要赊账过活?
想着赊账这事了,她打定主意去自家刚刚开张的铺子瞅瞅去。上回清点的时候是拉了爹坐镇了一会——之后全部是她说了算。对外,这房子是她家的,经商的事可不是旗人身份又当官的秦治平在做,而是萧家,可实质上从货到价码甚至掌柜人选,哪个不是她经手的?
铺子只作缂丝和精致丝绣,来源全部是无音看中的,上品。地段是好,旁边的饭馆价钱虽不菲,却也不是内城权贵们常去的,倒是不错的富户会光顾。
她不打算拼命想法子做大生意、让眼红盯上,其实自己也确实没这本事。但她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
走路一刻多钟,裹紧的棉袍也热得松开些,毛帽子更是扔到背后。她梳的是最简单的旗头,袍子面料是绣锦,当然,生得也非较弱绝色,倒还真不怕京城的破落地痞找茬。
这到了铺子里,正赶上两个男客在挑绣屏。她干脆晃了晃隔壁的茶叶店家,等出来,再去,那边已经结帐走人——无音翻了眼帐本,开张八日,就属方才的这笔生意最大,正面竹背面梅的三面立屏,购进时颇费了好几十两,卖出纹银百二十两。
“姑娘,要是用红木框子,再多些的图案,千两都不是难事。小人看刚才那客人一副占了便宜的高兴劲。”
“千两就不是一般富人能买的了。要是来了王府候府的,人家死命还价,我们顶得住吗?小心,生意太大太好了,没后头的人,可撑不下去。”萧家算可以,但她很清楚,在权贵遍地的京中,实在只是中等还不足。
“……是是,哎呀,小人看生意不错,没多想过……”
***
午饭时,无雍从借读的书院里回来,姐弟俩谈了会儿书院里先生肚里的墨水。那先生学识真的不算好,但特别会指点策论文章,最厉害的是,两百多年里的考题他不但全记得、还细细研究过,学生们和他们的父母自然乐意花大钱听讲学。
考试考试,不见得全部考的全为文章才学,实事与变通才是主要的。
下午时,无音催着无雍去研究几十年来的大事与策论之间的联系,而她,研究怎么养活这家的两口男丁。
家里现在没有年轻小丫鬟,只有洗衣打扫做饭的四口之家和一名平江带来的小厮。等无雍混个小官职、取些官俸,最快也得三年光景吧,慢则五六年——算了,无音下了决心,三年内弟弟若没有收入,自己就逼着他走旗主的路子,谋个差事去,先把家底夯厚实了,才能考虑其他……
三年啊!唉,那些缂丝与绣品,勉强可以支撑,却经不得任何折腾。看来,还是得自己出马,当个一年分得几十上百两的大管事才行啊!因为即使是出嫁,刨去嫁妆花费,聘礼也不够这爷俩过一两年的……
唉!
可他们是自己最亲的人,她不为他们操心,还有谁会那么关心他们呢?!
所以啊,呵呵,嫁人?等她弟弟有进项了再说吧!
算盘打得紧,这收购的事立刻浮上来。她手头现银不多,如果回平江采买,买不了几件,白白损失两三个月的时间和路费;可要是买多了,银子不足……嗯,正想着,可以周全的合伙人到了。
无垠也是刚进京不久。
无音家里一共三口人,而无垠要供养抚养赡养的人多了十倍。今天他来的时间很好,不用留晚饭,又可以招待她家最拿手的茶。
“无音妹妹怎么一直盯着我看?”不是仰慕,而是探究,甚至……同病相怜?
“表哥,我家三口人,我已倍觉养家不易。而你家人口多得多,想来比我麻烦无数。”
“哈哈哈——”原来是这个呀!“无音,这一年里,可觉得手握百两千两银,虽有些紧张,但很愉快?”
愉快?!
“就是手握大权的感觉,是不是挺好。”循循善诱,颇有教唆之嫌。
“……是挺……嗯,就是怕弄砸了。”说不得意是假的。
“哎,十件生意里弄砸三两件也是常事。”呃,尤其是姑娘家。这段时间的“考试”,大家都看着呢,秦家姑娘果然有太夫人的风范,小小年纪就有大商家之风,好出身又不怕吃苦,未来肯定……反正萧家已经有好几个兄弟对她有了兴趣,只是碍于他的存在不好开口。而现在嘛,无音家最重要的生钱铺子不正握在他手上!“嗯,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商量下,一间绣品也是开,两家三家的也是开。我已盘下外城西一家绸缎庄子,那家的家主经营不善、还欠了债,我就买下了……”
真的,两个人都会风花雪月或是诗词歌赋毫无兴趣,只有银钱买卖才能让人兴奋啊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