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的话本上专爱写些英雄救美的故事,而后一见钟情,风花雪月。
我虽算不得什么盖世大英雄,但自以为勇气可嘉,算半个狐雄,没料到这路见不平一声吼,没教美人惊艳一把,反偷鸡不成蚀把米。
命格簿中原没有弦雨这一笔,这一场大戏中,她是没有出场和结局的,一切只会顺由她前世的因果自然发展,但我今日糊涂搅局,却不知道从今以后,她命数如何......
正思忖,听得高位上,淑妃对皇帝进言道:“这丫头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才智,妾身也是喜欢得紧,只是看她不像久居宫中,礼数欠周,皇上不如差她先去皇后跟前服侍着,将规矩养全了,再调到御前伺候。您看如何?”
皇帝略一沉思,点了点头,“那便先送到皇后那里去罢。”
有宫人恭敬递来战略军事图,皇帝起身,“王猛、高良伟、汪仲烟,你们随朕同往垂拱殿共议北伐大计,其他人怎么来的怎么回去,都散了吧。”
有大臣上前俯首追问道,“反贼葛存根心怀不轨,敢问皇上如何处置?”
皇帝这才想起殿中还有一个罪臣等候发落,但已无心顾及,一摆手,随口道,“念他忠心无二,闹市斩首,由他追随先帝吧。”
立有宫人上前,有条不紊地带出了气得目眦尽裂的葛存根。
有宦官高呼皇帝摆架,众人行礼恭送。
直到皇帝大驾行出宫门,这一场大戏才落下了帷幕。
殿内众人也前后缓缓撤出了宫殿。
眼见着帝君也随人潮退了出去,我急着想去招呼,却被人拦下,正是方才殿中斥责我学艺不精的宦官。
他对我鞠了一躬,很是谦卑的模样,陪着笑脸道,“老奴老眼昏花,不识姑娘大才,冲撞了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可万万不要往心里去才好。”
我瞥了瞥他和他身后的那群舞娘,想了想,开口说,“我这次不跟你们计较,但是你们以后也不要寻我的麻烦,再有下一次,我推你们到悬崖边就干脆推到底了,不会再伸手拉一把的。”
他连着那群舞娘唯唯诺诺,连连称是。
我环顾自周,终于又在人群中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无意与他纠缠,摆了摆手,“我现在要去找个人,你不要跟着我。”
那宦官闻言苦了脸,欲言又止,“您这......皇后那儿......”
我懒得跟他多费工夫,一边跑一边回头同他说,“我很快就回来了——”
......
都怪那宦官耽误工夫,我跑了好一阵子,才气喘吁吁地追上他,身侧还有邵家老爷。
可我追上了他,又不知道开口同他说些什么。
说我不是贪慕虚荣要做内人?说我殿内大出风头是为了搭救他?
他会相信我吗?
我不知道。
于是我只能追随着他的脚步跟着他一起默默向前走,就在天上的时候那样,就像我思慕他的每一日那样。
未行几步,却听他突然同身侧的邵老爷开口说,“父亲先行,我随后就到。”
我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突然停下来做什么?
于是只得跟着停了脚步,傻愣愣地站在离他几尺远的地方。
邵老爷一走,他便转过了身,目光落在了一路追随着他的我身上,微微一笑,“姑娘跟了一路,想必是有什么话要同邵某讲。”
我还是呆愣愣的,没料到他会突然与我说话,幸福来得太突然。
我不开口,他也不急,只站在那里静静地等。
星月皎皎,雕刻着他的发,他的眉,他的眼,目光似海,瞳孔中只倒影着一个小小的姑娘,臻首娥眉,丰容盛鬋,生得很是娇俏。
瞳中人却不是我的模样。
我从下凡的时候就想叫他看见我最好的样子,可惜世事无常,我从来也没能现出过人形,如今我终于不再是一只小狐狸,废了这样大的周折站在他的对面,他还是没有看见我真正的我,就像在天生的时候那样,就像我思慕他的每一日那样。
我顿时觉得有些委屈,又不知道怎么同他说我心里的难过,只呐呐道,“我不会去做什么内人的,我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人,你要相信我。”
他闻言有片刻的怔愣,很快又收了神色,只出声道,“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我望着他不肯动。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唇角挂了几分笑意,“晚归当心挨罚。”
他说着转身欲走,我连忙又追上去,横手拦在他跟前。
他抬眼看着我,问道,“姑娘还有何事?”
我咬了咬下唇,很是认真地对他说道,“你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的。”
他眼中似有千万分的惊诧,最后也只付诸一笑,玩笑道,“如此,便劳姑娘费心了。”
心意被人当做玩笑,我很是丧气,再也鼓不起劲儿追着他继续跑了。
他却也没有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出了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