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邵府之前,我必须把许多事情同弦雨交代清楚,所以彩萍一走,我立刻趁着夜色将自己传送去了小花园。
夜色深沉,高高低低的树木被夜色笼罩着,影子落地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
弦雨就倒在树影底下,睡得正熟,手中松松抓着什么,大约是纸地精为她寻到的玉佩。
我环视四周,确认环境安全后,蹲下身来,手在她面前一晃。
她悠悠转醒,神志大约还不甚清明,乍一见人,惊了一惊,赶紧坐了起来,十分戒备地望着我。
我出声安抚她,“是我,我们方才见过。”
她这才舒了口气,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躺在地上,疑惑地看我,“我......”
“你刚刚自己晕过去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圆这个谎言,只好刻意避之不谈,只说,“我来是告诉你两桩事,你一定好好听着。”
她不明所以,傻愣愣地看我。
我说一面伸手将她拉离地面,一面说,“你今日被封了内人,先在皇后身边暂住,过一阵子,或许被调回皇帝跟前,倘若皇帝问你北象国诸事,你咬定自己所知无多即可。”见她惊疑不定,我也只能勉强自己接着说,“第二件事,等你伺候皇帝了,请你为我留心皇帝身边一位近臣,我虽然说不出他的姓名,但他对北象诸事了如指掌。”
她面露惊异之色,我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说,“这些变数都怪我一时恣意,所以是我对你们不住,万一你和他有什么意外,你便写信通传邵府,我会尽可能帮助你们。”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终于听懂了一些,但消化无能的样子。
我将皇后赏赐的玉玦放到她握着玉佩的手心,最后嘱咐道,“你娘的玉佩我替你找到了,这对玉玦是皇后给的,你莫要搞丢了。”我朝她一笑,与她告别,“我走了,你也早点回慈福宫吧。”
临走时,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还是那副痴痴呆呆的样子,也不知道将我的话听进去了几分。
......
再回邵府已是子时,帝君的寝室还是灯火通明,有下人跪在房门口,垂头丧气的样子。
我化出原形,蹑手蹑脚地靠近了几分,终于看清楚了这位跪着的仆人是谁。
不正是白日负责看守我的那位吗?他大半夜跪在这里做什么?
我一抖尾巴坐在地上,歪了歪脑袋,想琢磨明白此事何故,想了半天,依旧一无所获。
只能对望着窗口看那倒影的影子,烛火不定,像是扭腰跳着不知名的舞,隐约可以听见屋内传来哔哔啵啵的动静,那是火烛燃烧的声音。
我坐了起来,慢慢靠近跪在地上的那位仆人。
我的影子落到地上,那跪着的仆人见着,突然转过了头,看见我,鼓圆了眼睛惊喜道,“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回来了!”
他说着伸手便要来抱我,我想起白日被他钳制的痛苦,很是凶猛地朝他龇了龇牙。
他大约是怕我再咬他一口,没敢再动我,急急朝里面通传道,“少爷,小狐狸!小狐狸回来了!”
屋里传来书页相合的声音,座椅拖动,脚步将近,我收了骇人的架势,眯眼,摆着尾巴讨好地看此时披衣站在门口的少年人。
他却只扫了我一眼,低头吩咐那跪地的仆人道,“将它关到暗房里去。”
那仆人一愣,似有不解,但很快醒过神来,听命壮了胆子,一把揪过我后脖颈的毛,将我提拎起来。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我不明所以,四只爪子尚在空中虚划着。
唉?为什么将我关去暗房?
我划水一样拨着爪子,试图转头去看他,但脖子被揪着,教我咬人不能,动弹不能,被那仆人提着一路前行一路呜咽。
身后的房门传来紧闭的声音。
我落了大委屈,嚎得更加起劲。
那仆人像是甩开烫手山芋一般,很快将我带进了暗房,迅速闭门离开了。
我从地上爬起身,抖了抖满身的灰,试图去扒暗房的门。
外面定是落了锁,我的爪子都剥疼了,房门依旧岿然不动。
我冷静下来想,不如使个术法逃出去,但一运气,发现功力全无。
阿姐又坑我!
说好的三日呢!她又小气缩了水!
我无奈只得消停下来,打量了一下四周,黑漆漆的。
人间一点都不好。
我想念日光丰沛的青丘,四周都是亮堂堂的,夜晚也有漫天的繁星,皓月千里。阿姐心情好的时候会带我去草丛里逐萤火虫,一大片一大片,靠近过去就能将它们惊飞,天空像下着一场盈盈有光的大雪。
而这里,只有一片黯淡的黑。
我轻轻哀鸣了一声,将身体蜷成一团,枕着下巴睡了。
梦里,阿姐同我捕了一把萤火虫,她开心的说要与我平分,于是摊开手掌给了我一只,我盯着她手里剩下的一大团亮闪闪的光大哭,她分得一点也不公平。
画面一转,却见到了帝君,他依旧是天上风姿绰约的模样,沉默地站在萤火虫铺就微光的尽头,目光冷冷地看我,我想跑过去迎他,他却将手一挥,世界光芒尽失,周围全暗沉下来,我看不见他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