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策着马,趟着水,迎着风,往前踏了三步,整个身子宛如沉渊般骑在马上,将着画戟,很静,唯有犀利的眼神透过了风,穿过了雨,如同星空中最璀灿的两点光茫。典韦瞧着这两点光茫,顿时涌现出一波奇怪的感觉来,仿佛这个人离他很远,却又很近。他淡定地骑在马上,任凭风吹雨打,就象一尊神象,让人想去仟诚的朝拜;就象一池秋水,深邃而平静,看不出深浅。他的画戟很长,银色的,如同他的铠甲,与他那匹火红色的宝马交相成映。一匹马,一个人,就那样立在那儿,身后的数千骑士无声无息,他们的眼神投向他,无比坚定和忠诚。但就是这样一匹马和一个人,却给了身后这些困入重围的骑士无限的自信。典韦转动一下视线,再次投向戟刃,上面,挂着一丝血肉。这个人,这支戟,今日就是他的目标。典韦不觉拈了拈手中的短戟,眼神盯着吕布,就这样静静瞧着,仿如在寻找他的破碇一般。
时间过得很快,仿佛又过得很慢,但风雨却是小了起来,谷地里沉积的山水,缓缓地,朝谷口趟去。乐进瞧得有些不耐烦,看着对峙不战的二人,心中竟闪过一丝莫名的燥动,挥手招来传令兵,耳语几句,传令兵得了信,飞奔下山了。
吕布骑在马上,虽从容淡定,但握着画戟的手已是布满了力量,只要典韦一动,就会给他雷霆一击。他向来喜欢主动进攻,但不知怎的,这一次,他却要和这黑脸的壮汉玩玩耐力了。时间,对他而言,拖得越久越好,最好拖到晚上,突围起来,成功机率也大多了。
但典韦得了乐进的摧促,终是动了。那大黑马前时还在那里,但下一刻已是暴冲十数步,跃至吕布马前数步,同时典韦的手戟已是一左一右的猛击过去。静若赤子,动若脱兔,形容典韦一点未错。战马暴冲无声无息,但戟刃带起的罡气却有若倾刻能席卷大地的风暴,吹得吕布额前的发丝乱舞。手戟翻飞,却是在无形中改了运动轨迹,若是一般人,定然瞧不出手戟的变化,着了道儿,到死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戟影中,但见吕布一笑,身子轻轻晃了晃,甚至有些人根本看不出来,手戟带着破空的罡气已是狠狠插入吕布身子之中,但奇怪的是,不单未见血,手戟反而一直穿了过去,就仿如透过一个人的身子一般。典韦瞧得诡异之极,但他的应变速度又岂是一般,猛的收回手戟,在胸前打了个大的抡回,交叉迭出。当,当,当,画戟与手戟不觉碰击了三下。典韦身子一麻,手臂传来一阵异样,竟说不清是酸涨还是麻痛。就在这一刻,脑中危感顿生,他的手本能的一翻,手中短戟再次击出。当,尖锐的声音临空响起,三柄戟再次撞在一块。典韦坐下的大黑马不觉往后滑行几步,长嘶一声,似乎被人强拉着倒退一般。
其实,吕布只不过握着画戟的中段,以敏锐不比的意识,先是避开了典韦的攻击,接着朝典韦的戟刃上磕了数击,这几下说来话长,但做来实快。就这么一磕,就逼得典韦座下骏马倒滑开去。这一良机,吕布岂会错过。蓄势待击的画戟,迭的被持到了末段,趁着典韦倒退的会儿,一戟朝他猛的刺去。莫以为是随随便便一刺,这一刺可是带了无数后着。典韦避无可避,交戟来隔。叮,三戟再次交碰,画戟的刃尖击在打横的手戟身上,就如以点击面般,有若狂涛的劲气籍着戟身朝典韦疾袭而去。这还不算,画戟忽的一转,一个横搅,趁着典韦努力化解这股劲气之时,朝典韦胸腹搅去。百忙之中的典韦,顾不上胸腹这一击,手中画戟突的打个回旋,朝吕布脸门飞击过去。以命换命,以伤换伤。吕布自是不愿和他换命,只得将脑门一歪,避过飞旋而来的手戟。趁着这一丁点的当儿,典韦奇快无比的从腰间拔出另两枚手戟,腰身灵敏的一个扭动,手戟交向勾去。叮的一声巨响,手戟中的叉正好勾中画戟的戟头,这一下端是凶险无比,若是手戟再慢半分,必是被画戟掏破胸腹的下场。只听得嘶的一声…大黑马将头一昂,痛苦着倒退着滑去十数步,四只健壮的马足在水面上划出四道直直的水波,却突然跄踉一下,差点软跪下去。画戟的力量透过手戟,传至典韦,却又传到了大黑马身上,终教它抵受不住,这才倒退。
典韦气得怒吼一声,第一次恨自己坐下的黑马如此不争气,吼声未歇,吕布当头戟又到,这一戟,却是划。典韦在马上扭着身子,如水桶般的腰竟显得灵活无比,手戟上下击着、挡着,带着冰刃之间冷冷的击打声,以及斜风细雨的吹打之声,不知不觉中,二人已是交手了二十合。吕布一会儿改划为刺,一会儿改刺为挑,一会儿又改为搕、碰、击、挂、斩,各种花样不时翻飞出来。又或是几种招术同时进行,无论典韦怎样应变,总是可以中途变招,改攻向他的另一个地方。
二人战来战去,马匹儿不时打着轮转,间或着黑马倒退,赤菟的昂仰长嘶,地上溅起的水花,以及典韦的怒吼,吕布的淡定,竟让三军将士全都看得呆了。却在这时,一声猛吼自谷口传出,一人一骑飞冲过来,嘴里大喝道:“吕奉先,许仲康来也,吃我一刀。”原来,许绪在后谷听着这边叮叮当当响个不绝,知是两大猛将正在对决,一颗心早就提到了嗓口般,伸长着脖颈,巴不得能瞧得一眼。但前面隔着千军马马,任他如何瞧,如何将脖子伸长,也是瞧不着的。隔得时间长了,听见这边兵刃交结的声音仍然未歇,心如猴扰,哪还能耐得住,当下将部队交由副将,自个儿一骑绕着山谷,冲到这边来了。
吕布瞧了一眼这个身形与典韦不相上下的黑胖子,淡淡一笑,脸上毫不为忤,对上典韦,他都能从容搞定,再加一个许绪,希望能给些压力吧。典韦战得这么久,自知与吕布相差甚远,有许绪来助战,虽不欢喜,但也绝不恼怒。当下勉力化去吕布一击,倒退三步。许绪见得空缺,当下策马挥刀加入战场。
如果说典韦的戟带有迅烈之气,那么许绪的刀便有一股雷闪之电。刀如电,身如电,形如电。刀风、戟气,交相侵来,果然带给了吕布压力。胸口明显的一闷,猛的挥出二戟,分击二人。当当声中,二股反击之力自戟刃传来,透过手臂,猛的侵入胸腑,却使吕布吐出一口浊气,心中舒服多了。若是没有一点力道,又怎能够他玩。出戟的速度不由加快,力与速,迅与电,这一刻,竟是如此完美的演绎在一起。
三人成着品字儿厮杀一处,三匹不同颜色的战马,打着转儿,间或赐出一足,弹出一击,只期望着能帮得主人一帮。兵器交加,风雨交加,三个人,两股势力,正进行着决定大多数人生死的决斗。飞骑营瞧得心驰神望,心底里为吕布不断打着气,些个儿将官却是热血沸腾,连身子也觉得如同能飞一般轻了许多。而山谷上,乐进虽惊于吕布的勇武,却已是悄悄调整了部署,只须风雨一停,箭矢射出不偏,便要送吕布的飞骑营上西天。同时,一队数百人的精锐,悄悄摸向了谷口,若是典韦不能阻住吕布冲出,那么就让这队精锐,来为吕布送终吧。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