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权臣丘和目前没有一丝反意,他也没那个心思与能耐;丘家的其他人在流放地也只知苟延残喘、珍惜保住的一条命。丘师利是个例外,他原本就在四方游历、也从没参与过家人过去在京师中的跋扈富贵生活,所以他在父亲失势后毫不犹豫地上山为贼。
梓风是听樊兴刘在京中的旧伙计打听到的消息,说丘家二公子极少在京师,即使在也与亲戚们过着不太一样的日子——这一点让梓风他们很感兴趣。但她和世民都不认为父亲会中意丘家的任何一人,除非他能立下什么功劳。
“在下的资历辈分尚不足以见唐国公,”丘师利对梓风姐弟的疑虑十分赞同,“在下不甘与家人一起等着社稷倾覆、家破人亡。可在下不可能自己带头举旗,只有追随王者。”
“丘公子认为家父堪称王者?”
“是。镇守京畿的几员世家将领年纪已大、子女又平平;中原的那些平民草寇我看无一人会成为刘邦;南方王氏等与家父差不多,更不堪任。现在天下英雄能投奔的也只有两次击退突厥的李氏。”
“丘兄的说法实在过誉。我等的军功尚不及张须陀张大使的一半!”
“张老将军太过清正,迟早会被隋室牵累而亡。”
丘师利与梓风姐弟很有聊兴。在打发走好奇心与勇气完全不成比例的柴家老辈之后——被三十名李家三姑娘部下的精锐轻骑兵护送回京时,那些半老的老人居然紧张了半个时辰不肯上车——大家连着谈了三天,最后丘师利自己决定,在立下瞩目的功劳之前暂时不在唐国公与李家大公子面前出现。
就说是她的私心吧,她觉得弟弟是次子、自己是女儿,能够分得的实力太少了;而且大哥又比较谨慎,说不定就把丘家次子绑结实后送去朝廷砍头。所以,她和世民在经过短暂的商量后,一致同意将丘师利和几十名成分复杂但各个强悍的部属安置在她的麾下:反正她不曾有过朝廷的任命,且部下什么人都有。
新加入的人在经过几场较技之后立即被原来的人欣然接受。
梓风不十分清楚别家将领部下的士卒及军官们武力如何,但就冲着一半的部署能够马上十箭九中、马下刀枪齐下,她几乎可以肯定自己这一万来人能以一当二、与三万以上的敌军对阵。至于未来的敌军是谁家的军队,一时还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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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没有驻留多久就与大哥的部下合兵一处再次开拔,去剿灭另一支靠近西南的叛军——他很放心地将晋阳及北方边境交给嫡长女和嫡次子、以及他们部下奇奇怪怪的士卒部下朋友。
西南……自周以降,就不是块平静的地方,比对广袤凶险冷热分明的西北草地更加难测。
“何家主,你对吐谷浑各部有否了解?”
“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有时是旧王族、有时是拓拔的某支、有时是大部落长,互相争来夺去。对中原则是时好时坏,端看食物天气以及主政者的脾气。”
“……听上去不比眼下的中原好多少。”
“但他们的人民大多数还是能过和平的日子,也少有饿肚子的时候。”
“你去过?”
“是。少年的时候,与族人去过;后来做买卖的时候去过几回。他们给的价挺不错。”
梓风与几名新旧部下聚在火旁喝着某种奇怪的茶:现在她确定自己的小侍女阿廉也是胡汉混血、一如煮出来的茶汤既有汉家的药茶幽香又有胡人的浓郁奶味——这丫头是怎么调出来的口味?刚入口时令人差点吐出来,而真的让那温汤的甘苦流入喉时又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地捧着喝。
于是正经的话题居然偏到吃喝上来了。
“阿廉,你这味茶是从哪里学来的?里头加了多少东西?”
“有南方的茶、巴川的茶,有李军医教的三味养生药,还有新鲜的牛乳……呃,还有一点点蜜糖……啊,好象还加了十几滴花露。”
大家目瞪口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梓风以身作则、在小丫头期待的目光下把雕花银碗里的杂味茶汤全部灌下肚——肚里暖暖的,嘴里香香的。“阿廉,你以前在草原生活过?”
“要过饭,给养父母家放过羊。不过也只有三年的安稳日子。养父母家打算拿我换三匹马,那时我才十一岁……就跟着一支商队跑了,这一跑,呃,不知怎么跑到马贼窝里干杂活,那伙马贼好象被某支官军还是义军的给灭了……然后姑娘就拣下我了。”
梓风无言了半晌,再次感慨自己实在太有本事了,连随便拣个侍女都能碰到见识广到让人咋舌的那种。
“就不知柴家有否会煮此等茶汤这样的侍女。”樊兴刘感慨了句。
“姑娘带上阿廉做陪嫁即可。”丘师利插上一句。
“姑娘可要带个五千精骑作陪嫁?”向善志兴致勃勃地从何潘仁背后探出脑袋来。
何潘仁没说话,也没阻止部下们的“热烈”讨论。
梓风撇嘴、阴险地笑,“那我说什么也要把向善志带去夫家砍柴作饭。”
“噗——”
“呼——”
一群杀人不眨眼、砍人不手软的大汉笑得趴在地上。
小丫头阿廉倒是非常乐意加入战局,满脸严肃认真、有如煮杂味茶时的凝神一般评价道:“向校尉力气很大,一定可以为姑爷省一名部曲的活计。”
哦哦,她的手下人才辈出,果然是堪当重任的杂旗军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