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八百战马就应该在这几日抵达;还有那批新制的甲胄得给姑娘过目。”
“姑娘,明日是大市,关内和草原的人可能有上千,纷乱混杂,不坐镇不行。”
“中原来报,姑娘还是听听为好。”
正在梓风打算与柴家的人一起去见父亲——真不晓得他们为何不直接去与父亲谈、而直接见她,呃、也许想看看武名在外的未婚妻到底是何等面目吧——被何潘仁与樊兴刘以及昨日还在外地的李仲文同时拦下。很少见到他们如此有志一同地做同一桩事:拦下她。
梓风仅思索了一瞬,就有了决定,当下抱拳微揖。“柴公、柴公子,宇水实在是军务缠身,不克与君等共同前往晋阳。”来回一趟加上各种应酬,且有客人在、不能日夜赶路,怕不耽搁上十天,很多事情就可能出岔子。
柴家公子面不改色地回礼,“那就多谢姑娘招待了。”
梓风笑着,拨了二十名精锐骑士“护送”他们去晋阳。而在他们之外,她命四宝加急驰往晋阳宫、务必赶在柴家人之前见到父亲。至于以后的事,她就不管了;但在确认柴家无害之前,她不会让这三位离开她的掌控!
父亲,想必在她起意之前,就有了对天下事的看法了吧?!
既然如此,那么找对姻亲也应该是件颇为重要的事。
***
“姑娘认为柴家会支持李家?”
“不支持也必须支持,他们与李家的关系早就为人所知。更何况柴家这些年过得不好,柴公子的官位基本上被抹平不提;别说高官大将,这许多年轻一辈中、连个小官小校都拿不到,可见朝廷真的完了。当然,他们若想跟着一起覆灭,我也成全他们。”
梓风的记忆中,好象对何潘仁的尖锐问题从未虚应过。尤其是现在的时分,大家都聚拢在她、以及李氏周围,很多事已不可能回头。他们必须走下去!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那姑娘是否会回京师成亲?”
对着冬夏不变、日夜不息的高山泉水,何潘仁继续不知礼仪地跟着她追问。
“京师人去物尽、还不如东都。甚至……还不如终南山洞中的打铁铺。”
“哈哈,可京师附近的旧宫闱和旧兵营还在,人和东西都有。”
梓风扭头看他,“你是同意了?大家杀回中原?”
“此地太小。关陇太小。”
“何家主,这话只可对我说。”
“小人对不少同袍说过,大家都赞成得很。”
“……那好,你先回一趟京师?还是让樊家主去?”
“让他去吧。我这个传说中已经死了的征辽士兵,还是暂时不出现为妙。”
“你不回京师,回哪里?”
“当然是继续打铁器、做买卖营生啊!”
梓风瞪大眼,“你打算打多少长刀、养多少马匹?”
“六万柄战刀、两万匹战马,不知能否令姑娘满意?”
四万步兵、两万骑兵?“那么我得把这告诉我的兄长跟弟弟们,也得叫他们加把劲。”
六万大军……是件了不得到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但,如果李家想要天下……六万还是远远不够,也许每个子女——不、只要她和大哥、二弟即可——都有六万,父亲加倍十二万,那么,大事可成!不过……
“不过……何潘仁,你说我们可能活到那一天吗?呵呵哈,不提了,明天还有办不完的事。我将婚事撇开办军事,那就须办得象样些,是不是?!”
说完,她未等到回答就大步走开。革带上的雕琢玉佩与剑柄上镶嵌的宝石轻轻碰着、发出悦耳的微响。
***
马大多是良马、少数是充数的,退回去不付对等的锦缎;甲胄可以说是自家人打制,几乎件件合适,只有些不算严重的瑕疵要修补和回炉。
至于集市的事嘛,不大不小:她派去维持秩序的战士都一个个被拎着耳朵教导过,大多都能保持礼貌和强硬,因此应付为数上千、成分复杂的人基本上都不是难题——难题是据说一群何家主的同乡在闹腾。
何潘仁原本神秘的来历好象现在变得不太神秘了,就是一支被以前的对头驱赶几十年后又反扑的部族,在“接收”对头部族的巨量草场牛羊乃至女人之后内部起了分歧,结果何潘仁以自己血统不纯而逃开这种无聊又有些无耻的纷争……
果然是无聊又无耻,因为这场纷争又变了调,昔日软弱的女人和她们被当成奴隶的孩子现在强大了……
“这里不是草地,谁的力气大、吼声响就能得到一切。这里,我的军法就是纲纪!偷东西的鞭打、伤人的赔钱并且服苦役。伤人至死的,绞。”
“姑娘,没有死人。”
“那是何家主制止,不然早就闹出人命来了!”梓风冷眼扫过那些满脸不服气碍眼东西,有这些族人真是何潘仁的不幸。草原上的人没有礼教、自然不懂廉耻;而受过礼教的人……也许更不懂得廉耻吧!“打!当众打!照定下的规矩打,打到大家都牢牢记得!”
这种渣子,打死最好。
她转身去听李仲文说的京师故事,听那些让人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故事——唉,一样不好过。
经过毫不掩饰身形的何潘仁身边时,她突然停下,看了看他满脸不规则的胡子拉茬,和那几个又偷又抢还打伤人的家伙样子差不多……“何家主,把胡子剃了吧。太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