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胜利在握时,对手突然死了,生病死的!你将会多么地沮丧!
梓风姐弟无视朝中新旧臣子们的背后议论,以及一些新贵权臣有关撤离的话题,义无返顾地带着军队开赴前线——有不少将士认为生还无望而逃了,他们压根就不去理会,因为绝大部分人都选择留下来,作战。有趣的是,梓风不止一次碰到了丈夫,不过两人不是匆忙而过、就是两军对阵,根本没有时间打半个招呼。
大哥皇太子的态度算是支持他们的,因为他没有参与讨论撤退,却拒绝当西征主帅——其实梓风也没有想过若是大哥挂帅、她和二弟又会面临何种局面。想来大哥认为此役称不上胜券在握,而他若是吃了败仗、非得将父亲皇帝请出来……这样一来,李唐新朝大概会彻底完蛋。
“公主涂过香膏了吗?”
“……没,还没,今天我忘记了。”
“中午歇脚时,公主不妨洗个脸,涂一涂。这日头晒得厉害,公主若是在凯旋时顶一张大黑脸庞,陛下会伤心的。”
父亲会乐坏的。梓风在心里嘀咕,但没打算违抗何潘仁与樊兴刘这两位家臣的“命令”,不照办的话,他们会把她塞进马车一直到战事结束!
“阿廉,洗脸水里放些上回带来的香油会好些。”何潘仁直接指使忠心无二、宁死不肯嫁与文人公子的女官。
“是!”阿廉乐呵呵地在她自己专用的杂物马车里翻腾。
“阿廉,你带的东西好象不少。”梓风扫一眼女官车里的壮观景象……想象那些东西都要砸在自己脑袋上的可怕情景。
“公主,奴婢连常用的伤药、风寒药都带齐了。”阿廉的笑容灿烂得让人拳头发痒。
秦王在主仆闹腾的时候驰来。跟的人不多、但一望便知是极精锐的人马,包括十几名武士和四员大将——梓风并不太熟悉兄弟们的部下,因为她刻意不去认识这些人,只记下名字和各自的本事。现在弟弟一介绍,她大悟,都是东边和中原的降将。既然弟弟重用这些人,她自然是和颜悦色,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嫡系部属。
看了貌似恭谨的何潘仁几眼,秦王跳上马车。“姐姐可曾听说薛举病倒?”
“听说是吃了很多烤鹿肉之后,突然口吐鲜血、人事不省。但我怀疑真假。”
“我也怀疑。但他确实有近十日未出现在部将面前。”
“不论真病假病,都不会影响我们进军。”梓风半丝也没有犹豫。她其实想得不够多,因为若是京里的一群人,必然七嘴八舌地提出几十种匪夷所思的建议来,但他们的宗旨只有一个:不打仗、不流血、花点虚名来拉拢人,甚至不惜联姻之类的蠢主意——所以她一个字也不会听的。“但突厥人好象要与王世充联姻,不知道结果。”
“突厥人只要利益,信用忠诚之类的东西是不会存在于突厥可汗身上的。”世民讽道。
“我在南方的探子较少。李密那一支与宇文兄弟们战得如何?”
“李密小事精、大事蠢,他打了半天、其实要的只是虚名。我只看他与江南两败俱伤、被王世充渔翁得利的趣事。”
“那好。有件不太有趣的事情是,北方有动静,我怕四弟挡不住。”
“他挡不住,就没有资格为王。”秦王冷道。
“弟,为王称侯的李氏很不少。”
“迟早要重封。”
他说得轻巧!梓风轻摇头,“好了,我打定主意不将薛氏的军队全部扫入囊中就不离开。你呢?”
“一样。”
姐弟相互对望,然后大笑。“姐,保重身体,不要上最前线。”
“你也是。身边伺候的人不要少。”
“好,我走了。”
二十岁的秦王不等马车停下就跳下,然后飞跨到自己的战马上。身边几名人等向公主抱拳行李后也扬长而去。[1]
怪了,其中一个人的脸有些熟悉……梓风从记忆里拼命找一双颜色有些淡、但狭长美丽的眼睛……“王公子?”她曾经惊为天人的绝代英俊男子……怎么变成脸庞红红、纹路一堆、胡子邋遢的家伙?唉,战争果然会让美男子变为丑八怪。
她盯向看了好些年的何潘仁。“……何将军,那把胡子太难看了!我命你剃胡!”
***
薛举果然死了。
但他骁勇善战的儿子立即掌握大权,麾下十多万兵马的战力不会比梓风姐弟差。
要是他们硬碰硬打下去,只会成为残酷的血战,把双方的兵力逐步消耗劲……最后被王世充、窦建德等等吃掉!
“凉州虽与我们联手,但不能信任。”秦王皱紧眉头。“先拖着。反正我们的粮草足够撑到明年开春。”
“四弟征粮、运粮的本事应该有。”梓风在主帐中显得无所事事。两军干耗着。她再不怕死,也不想看见自己带来的十万大军只剩个几千残兵、血泪斑斑地回家。他们没有退路,但有的是粮草;薛氏有的是强悍士兵,但始终得不到大量的良田和顺服的农人牧人:他们是介于突厥与汉人之间的一类人,骑兵不够悍、军需不够丰,过起日子来既靠打劫又靠农耕、却也始终无法富足,有点四不像。
刮干净胡子的胡汉混血的何潘仁引来不少注视的目光。而笑眯眯的樊兴刘则依然是唐军中最受尊敬的大人物——吃喝穿用兹事体大矣!
当天半夜,一道紧急军情将所有人的精神崩紧:薛仁杲派兵猛攻安定北关。
梓风立刻跳起来。她还记得自己曾驻守过的旧关!那是她的地盘!而竟然有人找死地来攻打!“弟!我要去增援!”
有仗可以打,有仇可以报!
“姐,你的嫡部可能不足,我多调人马给你。”秦王异常冷静,冷静到近乎残酷。
“步兵就慢慢赶吧,我先率骑兵走。”梓风当机立断。
“公主可率铁甲骑兵居中,我领部分轻骑先行,这样能尽快给守军以鼓舞。”
“好。”
“属下这就出兵。”
何潘仁轻巧地改了平阳公主出了名的烈性反应,着实让秦王注意颇多。“出发时动静越小越好。到达时则越大越好。”
“遵命。”
梓风完全不知道弟弟在用心观察自己部下,只高兴一点:终于不用躺着数日子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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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此时秦王十九周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