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过得快一些,一晃眼七月份过去了:
(桂花清可绝尘,浓能溢远,仲秋时节丛桂盛放,清香扑鼻,处处飘香。)
赵大人脱下官帽,解开官服,用井底冰水敷了脸,眼底浅浅倦意渐渐浮现。他随手拿起一件素裳披上,踏向后院。
许是公子性情淡,整个赵府,他偏好住在清冷的后院中,特是自送荷花去刘府那日后,更严令下人不得擅自进入,每每早朝回来,就直奔后院,不得打扰。
厢房门前一条小道用石子铺成,周围尽是花草,院子里也常见飞落的鸟儿在树梢花枝上休息,蝴蝶儿更是成双成对翩翩起舞。
只觉眼一花,赵公子整个人就从原地消失,出现在院中凉亭附近,他指尖一掐一枝树干便握在手心,以木做剑后院百花中迅疾飞舞,剑法令人眼花缭乱,身法如凌波,裳飞舞,发带飘,使得招式锋利却不露杀气,园中鸟儿还相依偎看着公子,丝毫不受影响。
突然从后院厢房*出一颗石子,正正打在公子手中树干上,内力之浑厚将树干直接给震碎,公子唔住被震红的手心,看了一眼漆黑的厢房,神情迅速变换,眸子顿如春风,唇角轻轻含笑,他知道这颗石子是为了提醒他有人来了,来的人除了那位,还会有谁。
身形一晃,便坐在凉亭玉桌前,抽出棋子布好阵,含笑等待。
也就这一会功夫,后院便走进一个少年,与他一般年纪,俊美之形两人不相上下,却又各自不同。这少年一身宝蓝,风尘仆仆而来,身后跟着个随从,两手空空。
隔着老远,少年就喊着“脏死了脏死了,快快借你家池子洗个干净。”一边还拍着衣裳,好似那蓝净的衣裳真有些看不见的灰尘。
赵笑笑,目光扔停留在棋盘上,应道:“我那一池子荷花正巧空了一块,你就脱脱进去洗洗吧。”
随从一听,捂着嘴巴偷笑,少年一听,不乐意了“你听说谁用泥水接风洗尘的?我自给去你屋里头洗。”转对身后随从这么交代“去他内室挑套顺眼些的衣裳送来。”
公子目光从棋盘上挪开,转身看向一主一仆,扫了一眼“你就两手空空而来?”
“怎么,你还要礼物不成?”
随从恭敬的接下主子的话,回了赵大人的疑问“我家少爷在回来的路上遇着贼了,包裹全被摸了去,少爷正在气头上呢。”
他笑笑“果真是件大事了,连衣物都给人牵走了。不知一路回来可有饿着?”
少年冲着浴池急去,不忘挥挥手,留下声音飘荡“倒是不必费心,方才已交代你家的厨娘去张罗了,一会洗好出来,想是能吃了。”
赵公子冲随从招招手,待随从来到跟前,他含笑交代道:“我那内室里只有一套衣裳是新的,未曾穿过,你拿去给他穿。”唇角笑意更深“颜色很是喜庆,在衣柜中鲜是好找,你且认准大红色就是。”
随从小心翼翼的回:“我家少爷厌烦大红大绿……”
他漫不经心“瞅准颜色,莫取错了。去吧。”
只得应了一声,急奔向内室。
也就是说话的功夫,内室房梁顶上依靠着的黑衣人,身形一闪,隐藏进了最内黑暗之处,气息内敛,旁人根本无从察觉。
……
……
“你这是压岁的衣裳么。”少年皱着眉捏扯着衣袖“这尺寸是准备压到几年后再翻出来穿的?袍子长的都拖地了。”说到此处,他眉微微挑起,看向含笑的公子“瞧这衣裳红的晃眼。”
“哦?我觉着挺适合你。”
他坐下看了一眼玉桌上的棋局,眨眨眼睛“这不是上回未下完的棋局么?许久不见莫不是你日日研究这盘棋?”甜甜一笑“来来来,我先执子。”
公子笑笑“方才匆匆来时交代厨娘准备许多菜肴,这会菜上来了,你便突觉腹中不再饥饿了?”
厨房打下手端碗端盘的众人举着各式菜肴站在一旁,干巴巴的望着主子得令上菜,香味一阵阵的飘过,惹得少年随从肚内‘咕噜咕噜’直叫,红透了脸,勾着脖子,不敢说话。
他布下一颗白子“先把菜上院里桌上。喜子(随从应),不用在这伺候了,跟着他们去厨房吃饱了再回来。”
众人又折了回去,将菜上满离凉亭一仗之处邻桌上,招呼着喜子(随从)有序的退下。
执起黑子“过个节日兴趣我府中才张罗这许多菜式。”落定。
白子紧跟其后落下“不就一个满桌?你都是赵大人了,俸禄还饿着你了。莫不是你要省吃节用,攒下你妹子的嫁妆钱来。”
远远又落一黑子“怎的,只许你捏住钱银,就不许我节省于你?”
“等晚饭我将刘府一众全领来你家里头,点个百桌吃上个三五天…”他盯着黑子落下的地方,嘴边一‘咦’“这颗子你也下得,真是黑心了。”
笑笑“来我家吃个三五天才是黑心。”眼中亦带笑“快快落子,莫要磨蹭。”
俊脸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谁说我要磨蹭了,倒是来你家一会了,也没见着你家妹子,当真奇了。以往我一来,你家妹子不是哥哥前哥哥后的。”嘴上这么说,心底却翻转数遍此棋中各种解围之数了。
“她进宫了。”轻轻带过,却惹着少年真问了起来“莫不是七月七选秀?……你啊你,真把你妹子往那深宫里推了。”
“命中注定。”公子依旧含笑“你快落子。”
“还天降大任呢。”言语间白子落定,却发现对方手指停在半中,不上不下亦不动,他刚准备催促,只见那双总是带笑的眸子瞬时严肃,目光落在凉亭外。顺着瞧去…眼前所见几乎惊得他跳起来。
远处有个荷花池,荷花池边是墙岩,一边赵府一边刘家,墙高高威耸,从那边攀出的大树枝节绿叶下探出个娃娃的头来。
虽隔着甚远,可心中再也找不出否认此女身份的可能了……婼儿…妹子?
一声清音将他复杂的情绪搅得再也理不清…也推波助澜。
“你那小宠又爬墙了。”眼中闪过不少无奈。
“咣当”一声,盛满棋子的器具被少年猛得起身扫落在地,晶莹玉碎和着白子。
急速奔向围墙,好似深怕晚了一瞬,小人儿就掉下来了(虽然刘三此举并不是打算翻墙,只是为了换个角度,爬树赏花…顺便活动活动卧床许久缺乏运动的身子骨。)。
她抓着树干探上半支,脚一蹬,稳稳爬在了高枝杈中,选着个舒服的位置仰身一靠,唇角扬着笑,目光先是落在那片荷花海上,触目色彩娇艳,盛开花期依旧在“八月荷花果真也娇艳。”一阵风轻抚过,她闭上眼睛,伸了个懒腰“这样的小日子,挺惬意。”
只闻一声清灵般的男音“婼儿,别动。”她顿时所有惬意烟消云散,本能的睁开眼寻着声音的源头,一个照面,脑海中顿时情不自禁浮现出一堆的印象词,什么俊美绝伦,玉树临风,衣冠楚楚,斯文尔雅…还有那身晃眼的大红衣裳!双手半举,焦急的模样煞是可爱“别怕,婼儿乖,有二哥在。”
刘三神情怪异的看看少年的大红衣裳,又看看不远处那池子如血般红艳艳的荷花,也是情景带动印象,再次回眸时,便觉着眼下俊美的少年是如此娇艳了。
皱着眉挤出一句问“二哥?”
是了,少年便是传闻中的二少爷,刘沧溟。
大红裳鲜艳得赛过花荷,麻起袖口,白皙修长的手张开大大的一字,一笑,眉眼唇都如春风“婼儿,二哥接住你。跳吧。”
这个人,这个迟迟未见的二哥,‘风度翩翩’的仰着脑袋,张开双臂,最重要的是,他还有及腰的乌黑发丝随意的披散着,湿漉漉的好似刚从水里捞起来不久……就这么明晃晃的落进了她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