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历1079年,五月初三。
【序启:一诺之履还有七年】
禄镇早已不再是从前的禄镇,虽说变化不是翻天覆地,却在时间的催促下渐渐发展了起来。人口的流量一直是增长的,从前的不足百户如今是增了倍增,或许是承蒙77年末那传闻中的孝爵大人号令清剿了猖獗的盗匪,大量的物资运往等作为…虽说有始无终,百姓们刚见到了好的开始,却再也不见那刚落了地基的孝爵府邸有劳工在忙碌,即使孝爵失踪的消息早已隔年久,但毕竟禄镇是有过改变的了,流离的民心早随着当年被平抚下来,百姓过得好了,此地也就吸引人了,其实百姓们的要求并不高。管饱管暖这便是生活。再者,此地的确对百姓们充满了诱惑,商人也会被吸引而来,都图一点,那就是此地无税收。
由于此地是御赐予孝爵,税收等等是由孝爵接管,而这接管的人却失踪了,曾有过音讯,却石沉大海,因孝爵属终生爵,不世袭,若是将孝爵的失踪定位于死亡,那么此地也就是回归天子管辖了,但赵国的帝王却未曾提及关于禄镇之事,臣子们也不想为了个小小禄镇接管问题请奏而得罪了此时还在边疆浴血奋战的刘大都督,此事也就不了了之,禄镇也就形成了这无主地的特殊之处。
早先因孝爵授地,禄镇上任了一些官员,大多年轻,去时多是些不太乐意却又没家底挑三拣四的新仕,不想如今却也过得有些滋润。上头没人压着,下头又有百姓簇拥着,虽说比不得同样官衔的他镇待遇,倒也是糊里糊涂的享受起天高皇帝远的自由了,这是其他官员得不到的。那些什么个抱负啊,什么个加官进爵啊,已被短暂的时光全给剥夺了,他们心底怎么不清楚?孝爵没了,帝君也不愿意提及,他们就像是被隔离了开来,想要建功,想要做一切云云,不都是一瞬间化为青烟,再也抓不到。也就只有每年发放俸禄的官爷来时,能沾沾官气了。
太细致不提也罢,且随东南方去往一百五十里。
四周一眼望去,是除了山林真就找不到什么生人气息了,偶尔倒是有猎户会冒险徘徊于附近寻觅猛兽珍禽,那里是除了猎户没人会去的地方。
任谁也想不到,就是这人迹罕至的深林,四周遍布毒物凶险的地方,看似毫无可能的存在,确实存在着传说中神医的住所。
八部沐林阵!
八部沐林阵是何?此中暂时不解,先告知民间有这样的传说:若问天涯海阁处,只寻八部沐林阵。
总使有人歪打误撞来到了此阵面前,只要未触动阵禁,他眼前山还是山,树还是树,石还是石,又怎么会知道那便是传说中的幻影,伪装,假象…是啊,莫说有几人能机缘巧合的摸索到这个位置,就是有了又是多少的几率触动阵禁,纵使触动了阵禁他又能还命呼?
五月初三,时隔一年矣。
刘紫婼一早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叹气,这一梦好似过了很久很久。
她的房间床铺用料很精致,而这床铺的用料却很普通,再看四周朴素得不能再朴素得房间陈列。能选料的,几乎都挑了净白,桌上地面床沿是一尘不染,可见每日都用心清洁。
又一声叹息,比先前更沉一些,她今日似乎没什么精力,赖在床上动也不动,一双大眼直勾勾的望着房梁上挂着的银铃,她记得,那是刚到这里的时候,她瞧见喜欢,缠着师父系上去的。
又一声叹息。
似是配合这一声叹息,门被推开了,随着脚步声少年走了进来,他手中正在捣鼓着一个药盅,进了屋子也就听得更真切些,是药杵碰着药盅和着药渣发出的声音,他走进来时一边着捣药,一边不冷不热的说道:“徒儿闹脾气为师不反对,只是这么晚还不下床是想饿死为师?”
刘紫婼此时说不上是什么心情,这一年以来,她总是跟在这个小少年后面,屁颠屁颠的做跟班,还不亦乐乎。记忆受损的日子里,第一句开口词汇却是满脸崇拜的喊着“师父”。最先学会的本能就是烧火其次是做饭,一开始的日子总是熏得满脸黑漆麻乌的。这些在她的记忆回放里停下,她眯起眼睛,歪了歪脑袋,看向少年手中的药盅,不觉用手捂了捂鼻子,又无可奈何的回忆起,这一年以来,她早也尝遍了那些稀奇古怪的“药”,此时再觉得变扭是否有些多余。
她此时的心情真的无法言语,就像是一个人做了一场梦,梦醒了发觉过了一年之久了,而这一年的时间里她又成为了另一个人,一个是一年来培养的性格习惯,一个是一年前的自我,就像是在拔河,使劲使劲的绕着她的脑壳奋力拼个输赢一般。
她不想说话,也不想起床,因为此时的她真的分不清楚对眼前的少年究竟怀着什么样的感情,究竟是生气还是习惯,她不知道,因为记忆此时在拔河还未定下输赢。
少年一年未见,又俊俏了不少,也少了当初初见时那孩子王的气息,多了一些沉稳,那也是遇到刘紫婼后遭逢了几遭灾难磨练出的。净白似乎是他最大的习惯,身上那袭白袍子干净得好似新的一般,捣鼓着药盅来到床边,挑着眉看着刘紫婼,一副认真的模样,漂亮的眸子好似在宣告自己严肃的决定,好听的嗓子说出的话语却有些幽默来“好吧,为师决定在此等着你先饿死了,再自行解决温饱问题。”那神态是很端正,说完就顺着床沿坐下,遂认真的捣鼓起手中药盅了。
又一声叹气,刘紫婼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瞪了白衣一眼“师父,你是我见过天底下最无赖的人。”说到这,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副幽怨的神态仿若在诉苦,在指控着白衣少年的恶劣罪行“你说说我跟着你的一年里,你帮我当什么了?可供苦力使唤型的试毒小白鼠吗?什么吞蜈蚣,吃毒蛙,喝蛇酒,泡毒液的多得数也数不过来。你真敢帮我当什么了?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家在哪里也不知道,什么身份也不知道…”话到这里,她才发觉似乎怨气太深,化为咆哮,不免绝对对眼前少年不公平,也就降低了语气继续道:“好吧,我承认,至少那时候你没丢下我……”
她的话被少年不冷不热的语气打断“徒儿。”少年转过头来,那双眸子闪烁着,很漂亮,此时正无比认真专注的凝视着她的眸子,很认真,很认真的说道:“为师,饿了。”
有人说过,人啊,这东西,这可怕的莫过于习惯。你一直重复的习惯,突然间要你转变,总是很难的。
是啊,习惯。
刘紫婼没再说话,从被窝里钻出来,看得出她还在生气,但她的行为却早已经将这烧不起的火苗给抽了心。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屋子,向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而少年还在认真的捣鼓着他手里的药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