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闲庭信步一般,赵徵领着羽天绫愈来愈接近成都府的城门,一百亲兵紧随其后,鸦雀无声,露出平日里训练有素的模样。冯侍郎领着一众前来相迎的低位官员被远远地抛在队伍末尾,八名轿夫空抬着鸾轿,亦不敢离去。
正值仲春午后,城门外的官道上走着稀落的几个慵懒的路人,见到这支与众不同的队伍的阵仗,也不由打起几分精神细细观看。
见到陌生人的眼神,羽天绫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赵徵状似无意地扫了她一眼,说道:“郡主,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不知郡主对西楚、对成都府有何观感?”
羽天绫不觉仰头看向渐渐迫近的雄伟城墙。
成都府在唐以后,就是颇为富庶的地方,传说仅此于东平的扬州,如今得见,羽天绫暗暗乍舌的同时,也彻底明白了西楚帝为何会有吞并天下的野心。——拥有如此富足的成都平原,除了吞并天下,就只有偏安一隅,稍有志气的帝皇恐怕都不会甘心于后者。
羽天绫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就见礼部冯侍郎瞅准一个机会颠颠地跑上来。这次他学聪明了,绕过赵徵,直接对羽天绫说道:“郡主,就要进城了,到赵将军府上尚有一段不短的路程,您打算就这样走着去么?”
其实走着去也没有什么,羽天绫并不太过介意,然而,转念一想,她说道:“路程不近?那就把轿子抬过来吧。”
赵徵说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了,她却不这么认为,她始终都是要找机会逃离这里的,那么,现在,就不能让太多的人看到她的真实相貌,为以后的计划添加阻碍。
冯侍郎听了她的话,向队伍后面招了招手,立刻,八名轿夫抬着鸾轿一溜小跑来到了羽天绫身边。
赵徵见是羽天绫自己要坐轿子,也就没有说什么。不过待羽天绫登上了轿子,他开口对冯侍郎说道:“冯侍郎,既然礼部如今这么繁忙,就由我带着郡主回府吧。”
冯侍郎微微一怔,看了掀起轿帘注视着两人的羽天绫一眼,见羽郡主没有反对,便如蒙大赦般地领着人去了。
未经查验,通过了城门,又走出一段,羽天绫忍不住开口对行走于鸾轿左侧的赵徵说道:“赵将军,我记得你曾经说过,陛下对我是很重视的,如今怎么……”她的话中,不可避免地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怨气。
赵徵深深地凝视了羽天绫一眼,轻轻地笑开了:“只是刚到成都府第一天,你就看出什么来了么?要说不重视,明明婚礼在即,陛下为何要费那个功夫多修个郡主府出来?咱们陛下不是拘于俗礼的人,我直接将你送入皇宫岂不是更省事?”
赵徵说罢,见羽天绫咬着嘴唇不言语,便也不再多说。
羽天绫的思绪却从他的这句话扩展了开去……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羽天绫对于赵徵此人也算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从开始他对待孟凡之的恶形恶状思考开去,似乎他对于自己不喜、亦或是有冲突的人,基本都是蛮横跋扈的。羽天绫不待见的是他的这种对人对事的态度,总会令她回忆起前世那些不可一世的导演制片……然而撇开这些不谈,似乎他并没有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也是这一点,使得羽天绫对赵徵的看法有了小小的改观。
——是女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点虚荣心、都会希望自己在他人的心中是与众不同的,何况对于需要很多很多爱的羽天绫来说更是如此。
而在城门口,羽天绫理所当然地认为赵徵是在为自己鸣不平,既然赵徵是以这样的态度对待她,那么她没有必要平白无故地对赵徵不友善。
因此,尽管羽天绫的心中有所不满,但是她识趣的没有对赵徵爆发。而是忍了下来。正当她打算问赵徵尚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抵达将军府时,街角闪过一道身影,令羽天绫觉得无比熟悉,定睛一看,却是孟凡之。
此时的孟凡之穿着寻常不过的衣衫,静静地站在街角的暗影中,只有一双晶亮的眸子投向羽天绫这边,叫羽天绫的心不由轻轻一颤。
陌生的地方,乍见熟人,羽天绫心中生出一丝激动。
只见孟凡之对她比划了一个手势,就消失在了街角的巷弄中。羽天绫微微一怔,知道孟凡之这是不想被赵徵发现自己,便隐下了想出言招呼的念头,只在心底暗自琢磨:想不到孟凡之这么快就到了成都府……他如何得知今日自己会抵达?难道他日日守在街头?
想到这一点、想到孟凡之逗留西楚不愿离去的目的,羽天绫的心中又隐隐生出了几许烦躁。
赵徵的将军府就在皇宫的旁边,挨着接待各国来人的外交驿馆,和在建的郡主府成三足鼎立之势。
由于心事重重,羽天绫的好奇心被压制,一直提不起兴趣去看成都府街市上的景色,直到抵达了目的地,被人唤出鸾轿,她才开始打量四周。
临近皇宫的地界,赵徵的那一百亲兵早就默默无声地散去了该去的地方,将军府的大门前,只剩下了羽天绫、堇风和赵徵特意找来服侍她的婢女罂笛、雪璃,还有这间将军府邸的主人。
罂笛和雪璃一左一右搀扶着羽天绫下了鸾轿,羽天绫站在将军府邸大门前由大块青石板铺就的路上,仰头端详着门楣上“定远将军府”五个鎏金的大字。
“这是……”看到匾额上的落款,羽天绫起了一丝疑惑。
赵徵淡然地答道:“是陛下亲笔提写。”
羽天绫便不做声了,举步预备踏入这座看起来华美无比、却清静有余的将军府。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羽天绫耳中响起,人影一闪,大开的门后转出一位宫装的丽人来——“赵徵,你回来了!”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骤然出现的人身上。
这是一位穿着粉色宫装的少女,看起来比羽天绫年长几岁。鹅蛋脸、丹凤眼、柳叶眉。
尚未有人来得及作出反应,宫装少女就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奔下将军府前的石阶,犹如如燕投林般扑进了赵徵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