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孬种,废物!!赌,你就知道赌,你当你很有钱么?就知道在赌场厮混,也不拿镜子照照,看看你自己到底是什么货!家里都要断粮了,你还去赌,最好把你自己命也赌上!死鬼,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娘的数落,爹满含怒意的声音传了出来:“我他妈才瞎了眼了,你个不干不净的破鞋,哪个狗娘养的给你这个胆子,敢来冲老子嚷嚷?我不是什么好货,你以为你就是快好货了啊?婊子,你当我不知道你干过什么是么,**当老子喜欢带你的绿帽么?当初要不是看在你还能在床上扑腾几下,老子哪有那闲工夫把你捡回来,你和你那杂狗如今也不知死到哪条阴沟里了。好你个婊娘养的啊,皮痒了是吧,嗯?不想混了,是吧?有种的你就给你老子滚蛋!”
爹骂骂咧咧的声音暴怒着,夹杂着娘惊惶的尖叫和痛苦的嚷嚷。
我蜷缩在草垛上,瞪大着眼睛看着门板,门板里的声响撼动着,这脆弱的小屋都跟着颤抖起来。
“嘭”,门板被重重撞击了一下,自内打开,娘蓬乱的脑袋在那门缝现了一现,又被一股大力扯了回去,门又重重地关上。”
我打了一个激灵,抱着膀子,缩得紧了点。
娘的一声尖叫乍起,刚响了半声又被闷在嘴里化成了呜咽,门板一下一下被砸着,冲撞着。门后是娘窒息的叫声和爹粗哑的低吼,巨大的冲击力让这本就已破败不堪的屋子瑟瑟颤动着,灰尘细碎从屋顶跌落,眯着了我撑得过大的双眼。
我疼得抬手就要揉搓,大颗的泪水从长长的睫毛下溢出。手腕突然被拽住,身旁漫起的是哥哥的味道。这从天而降的温暖让我心中的委屈突然有了出口,小嘴一瘪,我哭道:“哥哥,疼……”
“香香,不怕,没事的。哥哥说过,小手脏,不能揉眼睛的。眼睛进东西了,哥哥帮你弄出来就好了。”
我乖乖的“唔”了一声,翘起下巴,把脸凑上前去。哥哥捧着我的脸,轻轻撑开我的眼皮,看着那胀红的眼睛,张开了他那薄如梨花的唇。软软热热的舌头在沾上东西的眼珠子上划过,带来些许湿意,不适的感觉也渐渐消停下来。
可那门里边的动静,却没有消停,似乎反而还越来越大了。
“浪蹄子,你叫啊,叫啊。”爹喑哑声音混杂着浓厚的欲望,在门板的撞击下愈发急促起来。
“嗯……啊……啊,痛……啊……”
“不要……不要……”
娘破碎的声音毫无知觉的响着,似乎含着巨大的痛苦,但其稀缺微弱起来。
“啪”爹又在打娘了,我往哥哥怀里靠了靠,茫然而不知所措,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这屋内定是群鬼所居,而爹爹现在已经被魔鬼附身,要是可以,我要逃离这里……和哥哥一起……
举目四顾,视线所及之物都已陷入未知的黑暗,阴惨惨的,似会食人心智。我拽着哥哥的手,用力和他交扣着,这个世界,也仅有身边这散发皂角的怀抱最是安全了。
爹突然猛的吼了一声,接着世界就安静了下来,只有那粗重的喘息透板而过,如魔音贯耳。
“****,还是让老子这么爽。”爹呸了一口,抽身离开。
随着爹的离开,失去支撑的娘摔落在地,却诡异的安静着,全无一丝气息。
“啊!!!”
耳边响着爹爹的惊叫,我看着那门板底下,缓缓涌出一股腥红色的液体。
“香香,别看。”身子被扯过,头被摁在哥哥怀中,我战栗了一下,随即缓缓合上眼。
嗯,好的,哥哥说不看,香香就不看。
我团了团身子,向哥哥挨了挨。哥哥察觉我的动静,圈紧了手臂,在我背上轻拍着。忽闻一声微叹,头顶心被压了压,便听见哥哥说:“我决不会让我的香香,收到一丁点的伤害。”
“嗯。”我用力的应了一声,甜甜笑着,哪怕是这天塌下来,哥哥的手臂也绝对会有力量,把它撑起。这个信念,渐渐成为我的信仰,至死方休。
娘死了。
娘倒在了门板的那一边,那曾让无数男人为之癫狂的白净胴体光裸的摔在尘埃中,早已没了光泽。后背的鲜血随着逐渐冷下去的躯体慢慢凝结,可那一个个血洞却像无数双眼睛死死瞪着你,控斥着,门板后边曾经发生的罪行。
门板上,一个挂着锈迹的铜钉,翘着尖锐的钉尾,睥睨着那呆滞的跪坐在娘尸身边上的爹爹。
真是滑稽啊,偌大一个生命体,就这样,了结于一颗毫不起眼的破铜钉上。
真正的刽子手,其实,是那早已腐烂的人心。
我扬了扬下巴,朝爹微微一笑,看见爹看着我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我放下唇角的弧度,回身冲进哥哥怀里,侧着脸,看着爹惊恐地看着我,似乎看见了魔鬼。
爹没被抓起来,亭长大人接受了爹对事情的解释,缴了一堆钱银,事情便被揭过。
女人命贱,就算再死上几个又如何,他们只不过有多了几个收钱的理由而已。
真是太贱了,草席一卷,连件衣裳都没有得穿,嫌死人糟蹋布料,胡乱几下埋入乱葬岗。说不准,人刚转身,那刚刚被买入的尸身就被野狗刨起来吃了。
“香香,哥哥给你带饼子回来了。”
听见哥哥暖暖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我扔下手里的抹布,飞似的开门跑出去,撞到哥哥怀中。
哥哥停了脚步,一把抱起我,举过头顶,轻轻把我抛起。
享受着这风的感觉,我咯咯的笑开了,双手微张,顺着这下落的劲,圈上了哥哥的脖子。小脸窝在哥哥的颈弯中蹭着,撒着娇,嘴里嘟囔着,诉说着我的想念。
自娘死后,哥哥便不顾爹的反对,去了镇里的学堂,一去便是三年。
爹因为家中劳力的减少,也不得不稍微离开了赌场。就算如此,压在我肩头的负担也越来越重。身子越见消瘦下来,尖尖的下巴仿佛一捏就碎,脸颊上滞留的婴儿肥也早已消失,衬得那瞳孔越加的大了起来。
爹对我的打骂已渐渐失了作用,每次他抡起扫帚抽打着我,我就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不声不息。爹从开始的愤怒,到后来的惊惧,他似乎觉得我是被魔鬼附了身,就不敢再碰我了,平日里也都是能离我多远就多远的。
除了做家事,我就只我在草垛上抱着哥哥的衣服轻轻嗅着,即使那皂荚味早已消散。但我仍不肯拿去洗,唯恐那一洗,哥哥仅存的气息,就找不到了。
我抱着哥哥,三年的思念,一举倾泻,身躯有些发颤,却不知是我在颤抖还是哥哥在颤抖。
破空之声乍起,“磅”的一下,哥哥的后背被一跟粗长的木棍砸上。哥哥闷哼了一声,我尖叫着从哥哥怀中拧出来,朝那持棍之人撞去。
“不许打我哥哥,你是坏人!”
颈后衣服被扯起,身子凌空被抓了起来,我手脚在空中乱舞着,手心接触到眼前这张面目可憎的面孔,我手指一用力,狠狠扣了下去。
伴着他嘶厉的尖叫,我的身子被向后一甩,横飞出去,倒在一堆柴禾间。
摔得我有些胸闷气短,抬头看见哥哥抡起那插在柴上的斧子,毫不犹豫的砍在了那人肩上,生生卸下一只手臂。
“啊!!”他像猪一般的叫唤起来,歇斯底里的声音让村子有些骚动起来。
哥哥眼睛微眯,杀意毫不掩饰的泛起,手一扬又是一下。眼前的人抬着痉挛的手,呃了几声,那洞穿的喉管中鲜血不可抑止的急喷出来。
“老匹夫。”哥哥冷眼看着眼前这个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的人,手指微张,任那斧子砸在地上。
哥哥回身抱起我,放柔了声音,问道:“有没有吓到香香?哥哥是不是太粗暴了?”
我摇了摇头,抬手将哥哥圈住,道:“他是坏人,他害死了娘,对香香又不好,还敢打哥哥,该死。”
哥哥拍拍我的背,不再理会身后满地的血泊,一步一步,离开这个鬼窟狼窑。
哥哥说过,娘的死,得不到公正的判决,那么就让他来施行,对杀人凶手的惩处。
哥哥离开三年,就是为了能够等到长大,有了足够的力量,然后,救我出来。
那一年,哥哥十四岁。
(这是关于郑丘小朋友的一篇番外,由于正文中从开始到现在,郑丘小朋友只露过一次面,这个人物的性格背景什么的,也没能表达的清楚,因此,想通过番外,来让大家,包括我自己~都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