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有计划的想去做些什么,可毕竟现实并不如人愿,没那么一帆风顺,要啥来啥。我干沤了几天,又好声好脸地听了那黄崎讲话,却什么进展都没有,毕竟他在黄家算不得什么人物。也不知是入秋了还是什么,火气特别的大,前几日,我酸溜溜地讽刺了黄崎几句,卡得他回不了嘴,他一气之下甩手走了,好几日没有消息。我知道我有不对,但我就是不舒服,最烦的就是那些腻腻歪歪的人,特别还是男性。平时若遇着我心情好,便也就算了,像听故事一样听听他们唠叨也无妨,但若不巧了,我可没有耐心好言好语的。谁要伤心,要愤怒,我是不要理的,一股脑儿的丢掉,毫不去记后果。
有些事儿还是的随缘,可不能都小心翼翼紧巴巴地看顾着那一点点微弱的牵绊,那样的东西太脆弱,也不值当。
“云娘,你来。”我心中老燥燥的,憋了口气,就是透不上来,口气更是差劲了。
“怎的啦,这么大的火气,芫花,盛碗芙蓉莲子羹上来。”云娘搀了我的手,走入园中石几那。
“我不要你和我打马虎眼,我们今天要好好谈谈。”我抓了她的手,说到。
“正好,我也有事儿要和你说。”
“云娘,你觉得我讨厌么。”
“呵呵,小蝶受什么刺激了,问起这个问题来了。”
我平静的看着她,没吱声。云娘的眼睛很漂亮,不是大得吓人的那种,也不会小得看不见。她的眼睛好像一直都是湿湿的,有些迷离,有些无助,又有些妩媚。眼睫毛很长,但似乎又太纤细,很脆弱。眼珠的颜色并不墨黑,而是浅浅的棕色。虽说,这些样子好像说出来都很普通,但和谐的普通往往能凑成最美。更重要的是,她的眼睛里是有内容的,这更能增添出她的光彩,因为我欣赏有脑子的女人。女子无才便是德,多么可爱的话呀,只不过,我一直不要当一个有德的女子罢了,当见着有人能和我同流合污,自然是万分高兴的。
“讨不讨厌又有什么打紧呢,你觉得我像是一个会随便讨厌别人的人么?”
“自然也不像是一个会随便喜欢别人的人。”听了她那话,我松松的笑起来,不随便的人才会让人放心呀。
“可是,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的。但肯定的是,我很欣赏你。我开着这个楼,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应该也是唯一一个敢去不择手段维护自己的人。我不是在骂你,只是我也不晓得我该怎么对你说我的感觉。要是我也像你这么勇敢,或许我现在又是另一番境况。只是我还是太胆小,总是惟恐自己走上绝路,万事都留上三分余地,各处试探着,担心的太多。你说,像我这样的人,遇见了一个你这样拥有我所没有的人,我对你,是嫉妒多一些,还是喜欢多一点?”
“我勇敢么?这我不晓得,我要做的事,只是尊崇心意,追随感觉。不像云娘你,你因为有了大追求,大目标自然遇事小心些,而我,是得过且过的啊。能一天舒坦便是一天,我可不要委屈了自己,但我同时也是蠢笨得很,无法思虑长远,那后悔的事也没少做。”
“你以为,我便没做过后悔的事儿么?我们现在无论想得多么远,但总是以当下的角度去想的,又有谁能预测到今后会发生什么呢,又有谁能保证自己一只大踏步的笔直前进呢?”
“那么就是我皮比较厚好了,撞多几次南墙,早就不会疼了的,哈哈。”
“你还真是孩子呀,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
我正色道:“我始终坚信着,置之死地而后生,天绝无绝人之路。”
云娘赞赏地抬手抚上我的脸,她的手很柔弱,很温暖,温暖的让人心都要化掉,就是这种感觉,若我从小会被这样的感觉包围长大的话,也许我便没有勇气去做我做过的一切了。
她突然启口道:“过两天,我们去施粥吧。”
我微微一愣,微笑应声:“是。”
对于我们这种职业的人,寺院是不让进的,我们只有在城头摆上个摊子,向人布施。芫花对那寺院很是不满,手上的活虽没停下,可嘴头也没消停。
我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馒头,拉了芫花走到旁边,恰巧云娘看过来,做了个口型问我怎么了。我吐了吐舌头,指指芫花,打趣说要教训下她。酝酿呵呵地笑起来,如春风一般,耳边抽气的声音此起彼伏,一看过去,那些来领粮食的人,十中八九都呆呆的盯着云娘,嘴巴木讷的张着,看得我生怕会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溢出来。见那云娘对着他们又飞了个娇羞的媚眼过去,我苦笑地摇摇头,不再去看那些人的丑态,心中微斥着,云娘她就是个祸害。
“蝶姐姐,来做什么?”
“嘿嘿,来偷懒呀,那里实在气闷得慌。”
我们俩走着,频频引来旁人的注视。不是因为我们美艳得令人无法移开视线,而是因为我们实在有异于其他人。人是会被环境影响甚至是改变的,现在我越来越相信这种说法了。若放在几年前,让我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地上街,我是连这个念头都不会产生的。街上一般很少有女人出现,,特别是身边没有男伴的女人,除非她不是正经家女子,就像是我们这种职业的人。而我们这种人一般人家会连直目正视都会觉得是在玷污视线,从来都是紧着几步打身边走过,好像我们要吃了他们似的,或是说,好像他们在我们身边稍稍走慢了,就和我们有了沾染。
呵呵,多么恐怖的事儿呀。我冷笑着,只不过,我们今天并没有打扮得花枝招展,行为更不会搔首弄姿,看上去和别家姑娘没什么两样,这才会迎来别人的好奇。我弯弯地笑眯了眉眼,大大方方地牵着芫花,不去看任何人,就往城外走去。我们穿着朴实,一支木簪挽起一头乌丝,深蓝粗布裙衫,宽口衣袖松落落地露出个腕子,更显得皓白柔软。男人的喜欢这样的手,因为他们柔弱,没有力量。
“蝶姐姐,你说清楚先,我不要稀里糊涂的被你拉着乱跑。哦……我知道了,你要逃跑是么?那你不要拉着我呀,我不要跑的,你走吧,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属于这里的,我回去和云娘说我们走散了,她不会怪我的,你不用担心……”
“打住,”我佯怒嗔视了她一眼,“谁说我要跑了,我做什么要辛苦自己,不跑还能天天好吃好喝好住,日子可舒坦得很,若要跑了,这路上定是艰辛无比,没吃没喝不说,连个住的地方也许都找不到,要是不小心被山贼抓了去,做个压寨夫人那是幸运的,不幸的话至多就是陪他们兄弟泄欲的工具,我的天呀,那是人过的么……”我绘声绘色地讲着,唬得芫花一愣一愣的。
“那可要不得,蝶姐姐你就不要跑了,太可怕了。”
“哈哈,蝶姐姐问你一件事儿,你是不是对于你在晕楼里做事感到自卑呢。”
“自卑,怎么会……”
“那你就不要再对那个寺院耿耿于怀了。”
“可是,是他们不对呀。”
“难道说每个不对的人你都要去指责么,若是这样你管得也太宽泛了吧。其实我知道,你这么样辩争,是为了我们感到不公。其实我们也没有什么不公的呀,虽说没有好名声,虽说我没得不到尊重,但这些所有的,都不是阻碍我们为自己为芸楼骄傲的借口。我们不需要别人的眼光,我们不需要别人的评价,我们想要好好活着,就不要在意那么多会让自己不开心的事儿。但是,我们也不能往极端里走,我说的那些不在意,是不在意那些不理解我们,不关心我们的人。而那些真正为我们好,懂我们怜我们的人,还是要在意的。”
“意思是说,寺院的那些人,他们对我们不好我们也不用在意,因为他们根本不值得我们在意是么?”
“是的,他们也是在为了自己的寺院而骄傲着呀,我们应该理解的,反正施粥,放在哪儿不是施?我们不进去,他们维护了自己的声明,我们也不会因此而少了块肉,这么做不是更好么,达到的目的也是一样的。”
“不在意……做的真的可以和说的一样简单么?”
我突然哑然,苦笑一下,我就是喜欢和别人说大道理,可事实上自己也做不成许多。做的,说的,他们是怎么样的关系呢。
“我不知道,听凭造化罢了。”
一路失言,她想她的心事,我发我的呆。
晃过神来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下来了,惊察我若要再不回去,这云娘可真得急了。然而,我发现,芫花她真的是个乌鸦嘴来着,我们走散了。这也太戏剧性了一点儿吧,我真恨我这个坏毛病,有事没事就喜欢神游,现在我连自己身处什么地方都不清楚。秋夜,是有些凉的,看着这一片安静空寂,我的心也要凉了。我不敢大声呼喊,因为我担心喊来的不是芫花,而是其他的什么。我打住自己的思绪,这种东西是越想越可拍的,而我现在决不能自己吓自己。
我往高处爬去,想着站得高了兴许能看得远些。
山路没想象中好走,地面是硬实不平的,有一些尖利的小石随时等着欺负你的脚,我今天穿的又是软底绣花鞋,这和没穿也差不上多少,走起路来更是难上加难。本有落叶可以稍稍垫垫脚,但落叶下掩盖的碎石却又可以使你滑倒。我本想让自己少受些苦的,因此每下一步都思索半天,然而得到的却与意识相去甚远,不但把脚硌得不行,身上还摔得乱七八糟的。还好今天穿的只是粗布的衣裳,不似平常,不然云娘见着她那些心爱衣服被我弄成这付模样,非晕过去不可。云娘她这人有一个奇怪的癖好,收集衣服,特别是那些不同地域的,不同风味的衣裳。所以我第一次在芸楼醒来时,她才会说,若让我穿成那样跑出去,别人一眼就晓得我是芸楼的人。她非常喜欢看我们穿上她的衣服,却又仍紧张兮兮地怕我们弄坏它一丝一毫,想起这个女人,我不禁忘记自己满身的狼狈,嗤嗤笑起来,扶着一边的树干,索性席地坐下,靠着树干微微小憩一下。
这种天气就是舒服,空气中夹杂着草木的气味,那种气味,不是新生的清香,更多的是花木枯烂的味道,但奇怪的是,这一点儿也不难闻,但久了,却让人有些迷糊起来。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瘴气也说不定,还好不是四月天,这会儿有些气味也不会太让人难受,只是脑子有些不清明罢了。
我觉得我现在越发快乐起来,虽然不是事事顺利,但内心总感觉充实,好像很多事情,别人无法体验的,都让我经历过了,很刺激,很很满足。心中快乐的时候,再没有什么担忧可以阻止自己继续快乐,我握起拳头张口胡嚎了一声,原来我也可以发出那么奇怪的声音的啊,人不****不兽的。没来由的,我捂着肚子又笑得滚倒地上。
耳边传来碎叶被碾踩的声音,我收住声,爬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盯住来人。
“你是女鬼么?”他见到我的注目,收住脚步,张嘴来了一句。
“嘎?”
“还是说,你是妖精?”
他疯了么,还是瘴气吸入太多?我的运气还真好的没话说,刚刚还在为自己丰富的生活而开心,上天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给我开展起新的经历来了,和一个疯子打交道,实在难得。听说,疯子是不可以刺激的,没刺激他前,只有一个疯子,刺激了他后,就有两个疯子了。这疯病是会传染的么?心中一直存着这个疑惑,但没有人曾为我解答过。
“难道你是要来勾引我的么,可我又不是书生……”
我白了他一眼,原来只是一个看故事太多的人,走火入魔了。
“我知道了,故事其实是乱编的,”终于明白了,可怜的孩子,我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见他又道,“事实上,并不只有书生才会被勾引。”
让我死了算了,造化呀,世界真的是太神奇了。难讲他以前还为自己不是书生而悔恨过很久呢,瞧他现在雀跃的……好吧,既然如此,反正我今儿也没处可去了,何不就投靠这个渴望艳遇已久的疯子呢。
“那你希望我是什么呢?”
“要实事求是,哪有我希望你是什么这种说法的!”
他和我保持了距离,盘腿坐了下来。这人年纪不大,也就十几岁的样子,长得虽不是俊气得让人一见难忘,却是非常经看耐看的人,眉色粗浓,飞拔入鬓,眼中含星,非常清澈明亮。这人绝对不笨,只是有些方面还是有些傻气,瞧他衣装不凡,定是个大户人家的孩子,会跑来这山中,倒也奇怪得很。
“你想知道我是什么么?”
“这是自然。”他慎重的点点头,满眼的认真。
“可我才不要告诉你。”
“为什么!”
“我又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是一个妖精,或是男鬼。你别告诉我只有女鬼存在的啊,别傻了,男鬼也要勾引人的。我可不要犀利糊涂的被你随便知道了去,会有性命之虞的。”我满不在乎的说着,扶着树干站起身,拍拍手上身上的杂物,作势要走,刚毅踏脚下去,腿却不知怎的就麻掉了,“哎呦”一声,落入了一个怀抱。
呵呵,我摔过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及时的扶住我。
“你开始勾引我了么?”
“……”我的笑容僵在嘴角,拱手去推开这人,为什么有一股寒气直透我脊背。
一声蛙鸣,不,是类蛙鸣,打破了夜。我尴尬地捂住肚子,羞红了脸。
“扑哧……”
“笑什么笑,再笑小心我拿你当晚饭。”
“行啦,小姑娘家,我不逗你了,饿了吧,来我这儿吃饭吧。”他放开我,四处瞅了瞅,扬手劈了跟半细不粗的树枝给我,示意我用之做拐杖。
我谢过接下,心内疑惑这他家怎可能在这附近,但若说要回城,路远不说,此时城门也早已经关了,谁也进不去的。可怎么看这人也不似会对我有所图谋,随了他去又有何防,再说下面就是村子,大不了我一路跑过去,在人多的地方总会安全些。也许我实在是吸那瘴气太多了,连想东西都那么片面,后来我回想起这事儿来,还后怕着,若遇着一个不对劲儿的人,我一个小孩子,能跑得过他么,答案是否定的。
不过,上天有时还是会垂怜我一下的,因为我现在喝着暖暖的汤,靠着竹藤椅,眯着眼看着天上的星星。
冷与热其实是最难以调和的元素,但同时他们又可以契合得让人难以言喻。有时候,我不得不钦佩着这个自然,它创造出一方,同时又完成另一部分,不会让任何一边独大,也不至让任何一头孤独。但凡有王者能够有些微的成功,无不是向自然习去了些皮发,然而想要的更多,也只盼个人的造化了罢。
幸福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心脏如秋后谷壳般涨得满满的,会激动,很满足,偶有细羽轻挠,痒痒的,唇角不自主漾起了弯弧。
在微雨的日子里浸热泉,在暑日下吃果冰,冷与热能很轻易的给我们带来幸福。或者说,不要求这么多,仅仅只需冬日里一杯温白水,感受那种身处寒日,有那份热度,从喉间缓缓向下,慢慢化入周体。
肉汤,咸咸的,糯糯的,香香的,它的制作并不精致细腻,但味道却更让人觉得温暖舒适,如同这里的人。
屋内没有点灯,却有人声动静。粗糙的声调,乍一听会被吓上一跳,慢慢久了,却让我艳羡起来,这份豪情可比那些软语更让人安心。
“小瑾,再来一碗如何?”陈妈从屋内探出个头,笑呵呵地问。
我忙跳起身,朝她做了个大肚子的手势,摇摇头,再把手中盛着满满的肉的碗递还给她。
“怎的都不吃,不合口?”陈妈老不高兴的撅起了嘴。
我被他孩子气的模样逗乐了,更要要故意逗逗她。
“恩……”我皱起眉头,做出悲哀的样子,摇着头叹了口气,久久不吭声,余光中见那陈妈脸涨得老红,便接着说道,“这汤实在是……太好喝了,我没舍得把肉吃掉,陈妈,你再拿回去炖炖,我们明天吃?”
我啼笑皆非地瞧着陈妈错愕的脸,见她恍然反应过来,更是羞怒,一把夺过我手里头的碗,一边掐上我的脸颊,笑骂道:“你这个小皮蛋!!”
这回轮到我被惊到了,不单是因为这种亲昵的打闹,更是由于陈妈身手的利落。
我的颜色变了,陈妈也同时装作没注意地嗔斥了我一声,转身入了屋。我盯着她的背影,越看越觉得蹊跷,这便是一个年过五旬得用中老太太应有的背影么。
对于普通的袭击,我已经有能力应付的过来,鉴于之前在倩妃那儿得到的教训,我私下中找了人来教我一些基本的身法。没有什么东西是想当然就应该会的,所以这些我不得不去学习。但是今晚的事又怎么解释,我连一个老人的行动都没躲开。但是,她果真只是一个老人这么简单么?
太过美好的景色,模糊了我的心智。我嘿嘿冷笑了一声,却不打算离开。离开也不知去哪,反而是将自己陷入更深的黑暗,慢慢接近那个早已布好的陷阱。既然我是猎物,那我便当一只,等候猎人的猎物,岂不是有趣得紧?
那个说我是女鬼的人,自称小风的人,在把我带到这个陈妈的家中后,便转身不见了人影。事实上,来勾魂的,是你吧,小风?
我复又躺入懒人椅,放软了四肢,合了眼,嗓中轻轻吟着不知是何年月的温软小曲。
磕着眼倾听蛙鸣虫闹,并不意味烦躁,更觉这自然之音才最是纯澈。面对这般纯澈,自然不应有复杂的心思,更何况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事儿需要我多想。该来的自会来,挡不起,防不住,不会发生的,乞求再多也全无意义。我贫穷的现下,只剩下等待,但我依然富有,因为我拥有等待。
躺椅“吱叽”叫了一声,椅背因一个外力而顺势下压。我猝然睁眼,框入视线的颜面皮懒地笑看着我,并不以我眼里乍起的凶光为异,神色泰然,倒惹得我为自己莫名的敌意而羞惭起来。
小风双手分撑与我颈侧的椅背,居高看着我,黑目漆亮却不肤浅,有一种灼灼的深邃。如静湖,湖水澄澈却深不可见底,样似亲近贴心却无法让人恣意猜测,凛然不可冒犯。他唇角轻挑,似笑而非笑,弥漫在我们之间的是缠mian朦胧的暧mei。她的身体虽哀我部金,可也算不上远,支在颈边的手臂隐隐朝我传来热度,似乎要蒸红我的脸。我凝神面对,拒不得又不愿受,这般处境似比面对洪水猛兽更加来的可怕。
眼睫合上,缓缓吸口气,再睁开时只剩盈盈笑意,款款媚色。
他不语,我亦无言。只那么对视着,沉敛暗默着,似内家高手不动声色地交锋。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更不知道他的黑瞳中藏了什么内容。状似一片平静,没有怀疑,没有好奇,没有探究,甚至没有任何波澜的感情。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看,为何又看那么久?似一个高高在上的智者对一切的洞察与淡定从容,面无表情地俯察着我们的卑微与挣扎。这感觉很可怕,似乎内心再也无处藏匿,直板板地被剖开,把所有的私密与羞涩曝露天下,遭人玩亵。当然,这只是似乎,但真正的可怕就是这一点,内心虽然清明,然而感觉就是不听使唤。
难不成,我是被操纵了么?
曾听说过,在古老的南方,存在着神秘的宗族,世代流传着奇诡的蛊毒秘术。其中不乏能蛊惑人心,操纵思想,迷人理智的驱人之术,更有甚者,据说连死尸都能驱遣。
我蹙眉,心中漫其一阵挫败。林中有鸟雀欢鸣,心下更是自嘲,连这微渺稗雀也赶来嘲笑我的狼狈么?
不知何故,小风突然移开视线,拧眉注目前方。压迫感顿消,我暗暗松口气,心中自苦,原来我仍稚嫩的厉害,平日锋芒显露,看似气势压人,实际上是他人都让了我三分,而我却不自知,果真太过狂躁了,今时方察自己不足的,该去学习了解的,实在太多。所幸的是,知道自己不知道,可比不知道自己知道好太多了。心里头小小地偷乐着,我从不缺的就是自我宽解能力。
正想抬手推开他,却被他目中闪现的警惕与精光扼住了行动。我不觉也紧张起来,却不知是何故,心下疑惑,脑中一遍遍滤着刚才有什么可疑的事情发生。可越是心烦急躁,越是弄不清有什么名堂,看着小风阴晴不定的神色,只道这事不寻常,更是气恼自己什么也无法察觉。
他又垂下眼来与我对视,表情平静,我惶惶看着他,顿觉一种谈定的力量安抚了我。正是如此的,反正有人为此费心,我还瞎掺和什么,懒得再去多想,自顾放松了心情。听听这雀鸣,叫得可越发美丽欢畅了呢。
等等……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