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3147500000031

第31章

我果真大意了,何时有见过雀儿在晚上跑出来扑腾的?这声音乍一听确是凌乱,可若仔细一琢磨,这声音实是在为另一种声音掩护,高低婉转,织缠交错。

虽说我察觉到其中之端倪,可却又是茫茫然不知所云,但分明小风是听懂了的,因为我看见他的脸一下子青白如纸。

他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刻意地接近我,会有什么目的。他说他是一个跑商的贩子,家就在昌华城中,今日出城野游,误了时间,才那么戏剧性的与我相遇。可能么?他隐瞒,我能理解,谁会无故对一个陌生人全盘托出自己的事儿?正如我对他说的,也是含糊其辞。无妨,既然是萍水相逢,无需深究,大家都有默契的装作相信。

但若面对一个陌生人,互相间没有任何的羁绊,也许过的一天,转个身,大家又是陌路,这并不妨碍我们一时的真心相对。然而,当这个陌生人对你有所其他的企图,不仅仅局限于一时寂寞的相伴,那么任何的虚假就会变成恶意与危险。

那么这个小凤,会是什么人?会是谁的人?心中隐隐描画出一个人的轮廓,一个在我心中存在许久,怀疑许久的人。他没有在我面前露初任何的马脚,没有破绽,但我这几日一直苦苦寻思,巡察一切动机与可能,这个轮廓从一开始的模糊现在越发逐渐清晰起来。

雀鸣骤停,天地恢复寂静,只闻起伏的呼吸声,也不知是我的还是他的。

小风长长叹口气,也不待人反应,拧身离去,留下我一人莫名,怅然。

一夜的平和,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恍然南柯一梦。那陈妈与小风也没做任何出格的事,似乎我的怀疑与防范都是我自己多心,没事自寻烦恼。次日清早,我悄悄离去,留下只玉簪,没惊动任何人。

回到芸楼已是次日午后,没有人问起我为何现在才回,大家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就连云娘也只淡淡朝我笑笑,便转身忙活别的事儿去了。我坐在榻上,浑身别扭不自在,心中疑窦重重,确礼不清个分说出来。

到了晚间,觉得腹内空空,扬声便想唤人,猛回过神来发现,芫花何处?

心中想着这个巧笑干净的孩子,心里头惶惶的,总有不好的预感,一面又劝慰自己,或许事情并不像我想象得那么糟糕。

还以为,我和云娘会有机会能成为朋友,但我低估了人类的执着,低估了人类本性中的忠诚。在有些人心中,事情不是按自己愿不愿意划分的,而是遵循着:该不该。我又自大了一次,以为云娘能放下她的使命,以为云娘会因为相知而改变。我又凭什么这么以为呢?我连她不会改变都不知道,又有何能能自称知她?

从头至尾,也许她都在循着自己该走下去的路一步一步进行着。但我又不明白了,施粥又是为何,如今的情况又是为何?为何做出这般让我看出有异,让我警觉,让我重新思考。既然已经骗过我,为何又不继续进行下去,还是说这又是一轮新的骗局?

“咦?”门被推开,探进一颗小小的脑袋。

我惊异地看过去,这还是第一个除云娘外直接推门进我屋的人,而且还是个垂髫稚童。在芸楼出现的孩子,无非就是这儿的女子孕育所生,但他们多半都只在浣洗处或厨房做帮手,若是一些模样俊俏的,虽不用干杂活,但也只能呆在储秀苑中,并且是禁止来到前院的。

“你是何人!?”小丫头好奇地环顾四周,发现我的存在后,先是一愣然后马上拧眉正色道。

看到这份模样,我心中有些了然,这孩子大概是随家中大人来的,而且她家的架势绝对不小。不过,又是什么样冒冒失失的大人,居然带这么个小孩来这等烟花之地?

见我干瞧着她不吭声,小丫头更加恼怒了,冲到我面前欲伸手指向我鼻头,开口要骂。我身子不动,扬手轻轻攒住伸到我面前的小嫩手,缓缓合拢,让她的手指扭成一个不正常的形状,却不会牵到痛感。

小丫头也许是没想到还会有人阻止她教训人,惊怒之下,小脸涨得通红,想抽出被制的右手,但一个小孩力气怎会强得过我?她委屈地扭动着,目中薄薄泛起泪花。我唇角挑起一抹嘲笑,小丫头来和我耍横,还太嫩了点。

忽觉手背一阵疼痛,这小丫头居然咬了我,我手心微一加力,小丫头口一松,吃痛哭了出来。我放开她,懒得和她闹,见她又尖叫着朝我扑来。我蹙眉,左手袭向她后襟,右手扯下挑帘金杆,手掌一翻,金杆一架,一挑,一撑。小丫头惊惶地发现她竟双脚离地,被悬起来了。我牵了条缎带,把支架缚紧,笑眯眯地看着她在空中张牙舞爪。

“小丫头,如何?”

“你……你是坏人!我要告诉爷爷听……呜……”

“坏人么,这个问题我还没深究过,请问小妹妹,什么叫做坏人呢?”

“坏人,就是做坏事,不安好心,丧尽天良……良……”

见她语竭,我笑着从枕旁拿出绣绷子,手中翻飞,口里续道:“狼心狗肺,穷凶极恶,心狠手辣,人面兽心,禽兽不如。还有什么?”

我也不知我这是怎的了,竟和一个小娃娃较起真来。小丫头看起来也不比錞儿大得了多少,性格却这般骄纵得厉害,也不知是管教她的人太过溺爱还是存心使坏。想起錞儿,觉得那么个雪团团般的孩子,如今只身待在那样的宫中,若是被有心之人把他教坏……唉,鞭长莫及,只存心口丝丝的疼。

小丫头见如此,只怕是从未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哇的一声哭出来,可真是惊天掣地。我滞住手里的活计,含笑看住她。过得一会,见也没人劝哄她,哭着哭着就没劲了,犹带泪痕地啜泣着。

“你会讲故事么?”我没来由地问了一句,她显然愣了一下,却嘟唇偏过头,不搭理我。

我也没以为她会回答我,自顾从床上起身,抖抖平衣裙,撸起衣袖,移了张几子,寻了个奁盒,紧着敲上几下,声音还不错,勉强凑合用用。

余光中瞧见小丫头侧头好奇地看着我,我抬头朝她微笑,她又立即低头,做出不在意我的模样。

面色微正,手握奁盒往几上一敲,沉了声调,丹田纳气:“话说,在很久很久以前……”

我讲了一个传自西洋的故事,一个长辫子莴苣姑娘的故事。

这故事我是在一推废弃的书中寻到的,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传入宫中的,只可惜没得到重视与爱惜。与它一起堆放的,还有许多西洋书著,一部分已被译成我朝文字,还有许多是半途而废了的,密密麻麻异域的文字。厚厚淤积的灰尘,我似乎能想象得出当年境景。国富民康之际,帝国君主欢纳四方来客,虽以自己独尊,但也不排斥去观阅其他文化。新鲜的文化,新鲜的气息,大量的人力,如火如荼进行着翻译,编著,学习。我们足够富庶,我们也乐得慷慨,好客。大概这算是我们最鼎盛的时期吧,然而世事变迁,像文字这种东西,进行用时非常长久,拖得越久,时间是最消磨人耐心的。君主没了兴趣,臣下便也不会有人将这些继续,纵使有那么一两个执着的,也早已被历史的车辙碾成道尘。

一切都成过往云烟,只存留这这些纸张供人凭悼。但人可以创造,也可以毁灭,这些异域书物不知何故被视作不祥之物,竟要被销毁。

我趁夜溜入仓库,也许他们认为这些旧物没什么打紧的,便也没多派了人看守,我才得以把其中一些东西带回,虽是如此,但大部分的还是只能付之一炬。焚书那天我扮作使女,跑去看了,看着那冲天的火光,第一次感觉到了心碎,胸口好像要撕裂一般,觉的好像有些什么东西缓缓从人世间消失,再不复存在。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消失,无能为力之感随着那火一丝一丝把我吞尽,看着最后所剩的飞灰,我只觉得好冷,好冷……

我只带回了几本故事书,更多被烧掉的书看起来都比较厚重学术,讲义太过生僻,虽然我潜意识中觉得它们似乎较我的故事书更为重要,但那却不是我能领会的,拿走也无用,便只捡了我自己兴趣所向之物。捣腾了一晚上,我反反复复搬运了好几回,但苦于我当时人还太小,行动力有限,直至天际微亮也没弄出多少来。我到如今还一直疑惑的一件事是,我从小怕黑,更是不敢走夜路的,但我那天竟在那又黑又脏的仓库中摸索也没有产生恐惧之感,也许是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一直支撑着我,帮助着我。

那些书现在还在我的丹凤阁中,前提是如果没有人去清我的屋的话,它们被偷偷夹藏在其他书卷后,以前偶有闲暇,我便会拿出翻阅。第一次接触到所谓的爱情,便是书中所讲述的王子公主的故事。爱情本是晦涩而隐秘的,更是我们这样的闺秀应耻于去想,更别说是去谈了。看了那些故事后,我第一次为这种真爱惊讶了,感动了,甚至隐隐产生出向往。爱这个东西,在我心中,从龌龊变成了神圣。但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又开始发现,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其实并不会发生在我们身边,不仅仅是因为国度的不同,还因为故事的虚幻有时是背叛现实的存在,是为了让人不要对世界失望而产生的一种美好的寄托。

即便如此,也无妨,并不妨碍我为之感动,为之流泪,为之心碎……

脸上有一种柔软的触感,我恍然回神,发现我已颓然跪地,双瞳睁大,唇角挂一丝惨绝幸福的微笑,泪水早已爬满脸面。小丫头却不知何时从支架上下来,跪坐到我跟前,脸上犹有泪痕,似是听懂,眼中却仍有疑惑,表情也是怔怔,全忘了之前对我的恼恨,伸手要为我拭泪。

她欲要启唇,想要解惑,踟蹰半天还是决计不吭声,什么也不问。我欣然微笑,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或是说,是个会听故事的孩子。故事是一样的,但不同人有不同的见解。所以,无须多问,只要多思。

突然觉得,身上好似还驻留了另一道视线,空气中还弥漫了原不属于这间屋子的感觉,似陌生也似熟悉。

是了,小丫头何时被人解了下来,我竟没有察觉。原是老毛病了,但凡进入故事我便要失去现下的意识了一般,无知无觉。

我和小丫头都回过神来,小丫头似是不晓得是该继续讨厌我还是该与我亲昵。我朝她调皮一笑,眨巴眨巴眼睛,偷偷朝身后的方向指指,凑向她用气声问道:“有人?”

她似乎觉得我这样很是有趣,也凑近我,轻声道:“是爹爹。”

这个熟悉的称呼,令我鼻头一酸,很快我又恢复颜色,取出帕子稍稍拭脸,起身整了整衣衫,挽起个微笑,婉约转身。

笑仍在,意已绝。

没想到我们会如此重逢。

“小女子金蝶见过大人,刚才对小姐多有冒犯,还请海涵。”神色不变,如同陌路,我不曾识他,他亦未见我。

“大人不敢担,只不过,不知小女对姑娘做出些什么,竟遭至如此责惩?”

“令千金会做过什么,我想大人您做父亲的会比妾身更清楚一些吧。”难不成要我告状么?有状好告么?做了爹的人大多护短,更别说是这个宠孩子宠到能把孩子带来妓馆的父亲了。

我垂下眼眸,不想再与他对视,就连唇角那丝笑都不乐意继续扯起。现在但凡见到人,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摆出个娇笑,等到察觉这点时,只能苦笑着自嘲,何时我已习惯了这个倚门卖笑的身份。

“小瑾……”

“大人,妾身名唤金蝶,不是小瑾,大人恐怕是认错人了吧。”

“是,金蝶姑娘,既然你与小女有缘,在下便替你赎身,你可愿随在下离开,日后陪伴小女?”

我霍然抬眼,眼中尽是疑惑,心里有些欢腾,也不知是雀跃还是别的什么。若我猜得不错,这个自称小风的人,便是黄家二少黄峰。眼看着黄崎没戏了,这会儿来了个黄峰,一切又有新的说法。

只不过,云娘会这么轻易的放我离开么?虽然我不明白她的使命到底是什么,但我晓得她的目的是不让我离开此地,不让我有机会回到宫中,将自己的力量夹掺进皇位的纷争中。

“如何?”见我迟迟不语,他又问道。

“妾身现在是黄家三公子黄崎的人,大人若要赎去妾身,可知妾身的身价么?”我哑声问道。

“三弟那边我自会去说,至于姑娘的身价,在下明白,五千八百两。”

“黄金。”

“是,姑娘值得。”

“妾身谢大人再造之恩。”果然是黄家人,天无绝人之路。

我盈盈巧笑,看向藏在黄峰身边的小人,说道:“黄小姐,我叫金蝶。”

小孩一般都喜欢被尊重,见到我这样向她正式地自我介绍,她也忙正了神色,道:“金蝶,我叫黄小玉。”

黄府依品字型隔开三院,主院偏北,在三院中占地算是最大,供黄远山黄老先生和黄老夫人韩氏起居生活。主院与旁院的连接处又围了个小院,可供家人间走动或聚会,小院中部开了个小池,又做了拟山,植了草木,喂了几尾锦鲤,靠边上一些建有一水榭小楼,常有人在那儿歇了,稍作小憩或谈天会友。

靠西边的院落稍大,所居的是黄老先生的已故前妻的孩子。现在这个韩氏是黄远山的续弦妻子,元配柳氏在二十多年前因身染恶疾不治身亡。听到这个不治身亡的说法时,我都不禁想要发笑,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到底是人为还是天意,所有的纷杂就用这么略略几笔轻描淡写地概括。不过,这都是许久以前的事了,究竟何谓真相,已无法再去追究,也无需再去追究,且怀着一丝祝愿,祝愿死者得以安宁。

至于东院,自然是现在这位黄老夫人的子女。

黄家世代从商,没涉足过官场,但这是明面的说法,而背后那官商间千丝万缕的关系,我虽不明了,但也是可想而知的。即是说他们不入仕,但家眷中仍会有官场中人,毕竟是名门,哪家不想攀上点姻亲?

已故的柳氏是黄远山的发小,他们夫妻间的情谊还被编做故事传唱街头巷尾。其实也真算是难得,男的自小出门闯荡,年年月月,见着浮世繁华,灯红酒绿,也不忘那在家乡中痴痴守候的青梅,而女的伴着这青灯孤影,独承等待的凄冷悲酸。家人的冷眼,旁人的闲话,亲族的嘲笑,更多的是要下定决心有勇气面对再也等不到远方的他的可能。不过,老天爷大部分时候还是很友善的。虽说这黄远山姬妾成群,美艳动人者无数,但这妻的位置还是留给了柳氏。

柳氏有出一子一女,长子黄若旻,后娶葛家二女葛桤桤,葛家也是商界大家,进行的是粮食的生意。粮食生意有极大的油水可揩,粮食是每家每户的生活必需品,而商家若把生意做大,垄断一方的时候,这价钱问题便是随便开的了,遇到丰年,他们大量收购,却不转手,囤货代价,再缓缓出售。这也只是他们商人万千手段中的冰山一角,还有许多更黑更毒的手法,让人闻之怒起,但又无可奈何。直到近几年来,粮食的生意没有以前好做了。提到这点,我又不禁骄傲起来,因为这正是锽哥哥出力办的事儿。锽哥哥生于民间,深明百姓最迫切所需,所想,便列举许多奏明父皇,父皇亦闻之动容,特暗嘱锽哥哥微服调查此些。朝堂一时间不见锽哥哥身影,父皇也不为此作任何解释,这一变动闹的人心惶惶,纷纷猜测这意味着什么,这龙椅上喜怒无形的君王又想些什么,而自己又该何处?当锽哥哥再次以傲人之姿回到朝堂上时,一系列新政便开始试行了,这一变故,杀的人措手不及。但基本很统一的事,元老一派的人基本都力主反对,一本本奏章列举出新政之弊,而稍年轻的,都站到了锽哥哥这边,其中就有那个官至户部尚书的郑丘。这年纪问题不单单反映出了对新事物接受能力的差异,更多的应该是关乎他们利益的问题。年轻的孩子们,走上这个金銮殿,一心想这是怎样为国为民,怎样造福百姓建设祖国,视金钱如粪土,更视那些无聊的官场勾搭如瘟疫;然而这官做得越大,便越发现孑然一身原来是那么困难,原来那些理想抱负都只是一纸空谈,都只是幻象,原来钱很重要……无怪于他们,千百年的弊病了。有多少人能力挽狂澜?又有多少力挽狂澜的人能永远如此?在这世间的人,大部分只是凡人而已,而凡人只能放松了身体,顺着流水被冲刷下去。

不过,令我开心的是,锽哥哥有此番胆识,敢想敢做。真的,其实完成一件事情不难,最难的过程就在于设想他困难的时候。我有时会胆小,有时也挺懦弱,但我有时不得不劝说自己,全当豁出去,再糟糕又能如何?锽哥哥他,豁出去了。

新政中,关于粮食的买卖的说法是:粮食(稻、麦、玉米、豆类、薯类)将按统一价格全国收购、出售,丰年,利润充盈国库,荒年,便是国库贴垫。但事事不可做绝,因此并没有禁止商户的粮食买卖,并且农户有选择是向国家还是商家出售粮食。此令一出,确实有效的抑制了商家控价的局面,但却牵连了很多原本好像既定俗成的规矩。政治仕途不是一个可以安生的地方,暗暗翻涌的波涛,蛰伏地底的危险,我置身太远,虽然看不到,但也能从丝丝入耳的讯息中感受到,只能请求,锽哥哥你要保重。

不过葛家算是此界大户,而且平日做生意还算是行之有德,在众粮铺纷纷倒闭之际,它虽也受影响,但仍能屹立不倒。

葛氏育有一女,但身体太过羸弱,再未生育,如今身体方好些,又有身孕,但却已是大龄产妇,虽然大家口上不说,但心里头还很是担心。

柳氏独女黄若水是个很特别的女人。她虽是女子却不属于闺房,心志高远。她奏得一手好筝,却从不弹凄凄之音,她的曲中总有一种铁血丹心沙场边疆的壮志豪情。她自小喜读书,却从不看什么《列女传》、《三从四德》,反而将那些兵书战策翻得黄旧。但若说她投错了胎,本是男儿却生了女儿身,看起来又不像,因为她的美艳甚至名动京华。

再烈的马总有人能降伏,再骄傲心高的女子芳心也会遗落。黄若水,她便是赵乾之母,赵燎大将军的儿媳,是赵青河的妻子,今生唯一的女人。然而这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女人,这个我闻之倾服的女人,我却没机会与之相识。十年前,黄若水随她丈夫出征抗击敌寇,赵青河身先士卒力斩拜敌于马下,身中十四箭,血尽力竭而亡。黄若水心痛之余,化妆官妓只身入敌酋主帐,以美色相诱,当场毙敌酋三人,后冲出,却被击杀者以十箭贯身,钉于原地,黄若水朝天狂笑,饮下化尸水,决绝的也不让敌人得到自己哪怕只是一个尸身。

我并不为她的做法惊讶,但我为她的行为自豪,这就是女子,安平时可红袖添香,读书引笛,沙场上,亦可与你跨马点将,并肩举枪。这才是女子,勇敢地,无所顾忌的去想,去追求。永远不要背叛的,便是自己的心。唯如此,才不枉此生。

但自此,黄家再无法原谅赵家。其实我觉得也说不上什么原不原谅,因为无论发生什么,都是黄若水自己选择的人生,能对自己负责的只有自己而已。而黄家与赵家的绝交,也只是他们无法承受这个现实,无法勇敢地面对它。

东院虽然是三院中最小的,但也是制作最为精美华丽的。我现在就居住在东院里,因为把我赎出来的二少爷的父亲黄若坤便是当家太太韩氏的独子。韩氏仅有一子,未免有些遗憾,所幸的是,黄若坤自小聪慧,若不是黄远山规定他们不许入仕,也许他早已金榜题名。黄若坤闻名在外的不但是头脑,还有他的倜傥风liu。佳人楚楚,才子风liu,他的故事我虽有耳闻,但也不喜去多听,只因,我不喜欢这样的人。他现今的妻林潇雨,传说是当年昌华城的第一美人,不但家教好,更是德才兼备,品貌双全。这倒是可信的,我第一次见到林潇雨的时候,她正倚湖观锦鲤,薄唇轻抿,目光淡然,似无喜怒却凭生出一种无法言喻的高华。这种模样是装不出来的,需要长时间的淡定与静心来修身养性,即使是我们皇室,也不是个个都能出落出这般气质。但这种圣女一般的人物如何能满足得了风liu多情的黄公子?这便出现了二少的母亲蒋敏,蒋敏原是风尘女子,妩媚活泼却不放浪形骸,正对了着黄公子的口,被赎身脱籍。难得真心人,愿得白首携。只可惜,这白首之间,总得填上这么多旁人,到了最后,更是分不清旁人是她还是她……

黄若坤还有其他许多侍妾,仆婢,我就不一一多说,因为我真的挺反感这样的人。只是为何,越是不乐意见的人却越是接近呢?

黄三少离我亦是很近,因为他便是林潇雨的独子。当我见到林氏的时候,我心中的愧疚感几乎让我不愿抬头看她,我就这么着让的子嗣无法再续黄家香火。不过我觉得林氏她对这些是看得极淡的,不单单是我的感觉猜测,单凭黄崎他本身就能看出,没有人阻止他的行为,没有人纠正他,把他引导上正途,可见他本应最亲近的人,他的母亲是多么不负责任。

二少虽然说过会先和三少说清楚,但事实证明,三少对这事儿一点也不知情,直到他在东院莹碧坊前见着我。

“小蝶?!”

身后传来不确定的探问,满是惊异与疑惑,我心底暗叹一声,为什么有些事躲不及,避不开?牵强地扯开笑容,温婉回身,眼眸低垂,远远朝三少道了个万福。

“你怎么会在这?”

见他急急朝我走来,我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着细微的动作果然止住了他的行为。这黄府可不比芸楼,断是容不得男女之间有些许不规矩之处的,何况我现在已是二爷的人,又来和这三少牵扯不清,用脚趾头想想也该知道后果如何。

余光似见着假山那边有人应以闪现,我心下冷哼,果然有人暗中窥伺。自我随了二爷来到黄府,我就感觉出了,身边的敌意非常之盛,但又让人查不出端倪。但我也不见得是个好惹的主,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偏偏不乐意。我来黄府可不是为了来安安生生过日子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赶快给我结了吧,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我可不耐烦待了。既然如此,和这个悲情的三少勾勾搭搭一下,那又如何?

我又服了服身,答道:“回三少爷的话,奴婢是几天前被二少爷从芸楼赎回来的,自是跟着主子来这东院服侍着。”

“二少爷?又是黄峰这臭小子……我说呢,芸楼的金蝶怎的突然消失了,原是攀了黄家二少这个高枝,从良了呢,你可真……”

“黄公子……”我声音颤抖地打断他,缓缓抬眸,眼角盈盈泪欲滴,娇唇微启,欲说还休,终付长长一叹,掩面低泣,哑声道:“黄公子,是小蝶对你不起……”语罢,拧身跑开,留下身后那一串串急急的呼唤。

同类推荐
  • 花开瑾年:浮生烬

    花开瑾年:浮生烬

    【短篇集】这是关于灵女的故事集【浮生烬篇】、【破晓之光篇】、【初代篇】【浮生烬篇】灵女是即女娲之位守护苍生,一生只能为苍生奉献。他是高高在上的白灵上仙,不是掌门却比掌门的存在更重要,是仙界不可缺失的支柱,更是六界妖魔忌惮的对象;她是第十三代灵女,是上天选中的力量,所以她拥有神之身,注定只能为苍生奉献自我;但却为了他堕落成魔。【破晓之光篇】她是第十代灵女,周游列国只因路过一个小村庄受人之托救下被妖魔袭击的他(年少);他是冥界之后,身负煞气一个控制不好便会暴走,但为了她即使全天下人反对也要她来自己身边;但他不知道,每次煞气失控暴走时都是她帮忙压制,却也遭到煞气的反噬……
  • 情晚·帝宫九重天

    情晚·帝宫九重天

    传说她深受将士拥戴,令敌军闻风丧胆;传说她手段狠辣,坑杀五万降卒;传说她曾被充作营妓,在妖娆媚笑中让千军万马灰飞烟灭……她将嫁给大芮最杰出的男子,辅佐青梅竹马的太子登基。但暗香疏影里,到底是谁忘了谁?而当亲如手足的挚友在怀中流尽最后一滴鲜血,她终于明白她并不属于那里……
  • 缚心

    缚心

    “不管你之前是谁,从今以后你只是我的贱奴。”他曾经如此冷漠的宣告。月下初凉,到底是谁永生囚禁了谁的情,又是谁束缚了谁的心?我为你袖手天下,为何却换不回曾经的一缕笑颜,只留百年孤寂……
  • 代嫁弃妃

    代嫁弃妃

    我,林依依居然穿越了,还穿在一个弃妃身上,还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可怜孩子,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还是个人人都讨厌的废物。想我在现代也是冷酷特工金牌杀手,我怕什么。不过也感谢老天让我来到这个历史都找不到的时空,我决定从新开始,再不杀人,为自己而活,为自由而活......
  • 犯妃,王爷来抓我

    犯妃,王爷来抓我

    你是官,我是犯;我逃,你追。既然你为寻我也入江湖,那我们就来一场自由恋爱吧!瓜葛起于骗局,相知相恋于江湖,那归于朝堂的你我又该那般?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热门推荐
  • 妖之神恋

    妖之神恋

    她,妖界公主,样貌决绝,修为逆天,怎料血脉特殊.........他,神界战神,弑杀六界,冷血无情,却遇上了她,从此他陪她打天下,所有挡路拦路的。杀!无!赦!
  • 霸道校草养个女儿当儿媳

    霸道校草养个女儿当儿媳

    叶家千金被拐,被凌家收养,以后就取名叫凌云。凌家少爷最后喜欢上凌云,叶家还有一位少爷叫叶梓辰也喜欢凌云凌家公司的一位重要人物带一笔巨款逃走,凌家公司遭倒闭,凌懂在去公司的途中出了车祸不幸死亡。幸好叶家帮忙,帮忙扶持凌家,但在同时,叶夫人生病,需要输血,可她是RH阴性血只有凌云的血才可以,最后,叶夫人苏醒
  • 紫霄武录

    紫霄武录

    地球历元年,代号“灭绝”的小行星突破了核弹封锁,撞击地球,天崩地裂,日月无光!剧烈的地震撕开了山林深处的封印,灵气倒灌,妖兽显形,天下大乱!地球残存人员组成地球联盟,建立据点城市,对抗妖兽……
  • 香销酒醒词

    香销酒醒词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重生后司太太马甲又掉了

    重生后司太太马甲又掉了

    前世她错信小人,以为他只是为了利益才把她困在身边,最后闹得家破人亡。既然老天爷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那么,这辈子对于那些害死她的人,她会让他们痛不欲生。
  • 列子臆说(上册)

    列子臆说(上册)

    《列子》为道家重要典籍之一,与老庄并列。它高深莫测,易读而难懂,以故事、神话的形态,阐释道家的学术及观念。《列子臆说》是南怀瑾先生关于《列子》的讲记,共分上中下三册。南怀瑾先生讲述列子,深入浅出、生动自在,以《列子》的内容为研究重点,带领读者进入广阔的视野、深入难测的奇妙境界,并打破了意识的种种局限。列子,这个御风而行的人,要我们从一切自设的框架中突围,成就天地间的自在逍遥。
  • 第三者转正:嫁接婚姻

    第三者转正:嫁接婚姻

    顾眉是一个八零后的女孩,她因为业务关系和有妇之夫秦致远相识,两人一见钟情,顾眉的年轻可爱让秦致远对贤慧刻板的妻子和日渐平淡的婚姻产生不满,于是离婚后和顾眉组成新的家庭,以为幸福的生活会如期而来。但是,年龄的差距、生活习惯的不同以及思维方式的差异,令他们背负着的再婚的沉重……
  • 花哥

    花哥

    用一只狗的视角,品味人生,清淡深长意味。
  • 百万系统

    百万系统

    这是一个正直的将军被系统带坏的故事。。。。。。。。。。。。原来的叶天:王公公对叶天说:“陛下该招
  • 斗罗之三生梦归处

    斗罗之三生梦归处

    【本文原创女主,1V1,无逻辑+甜宠文+金手指。】当穿书到斗罗大陆,明清许小手一挥,表示剧本我有,大陆在手。她要牢牢抱紧未来大佬唐三的粗大腿!这是一个憨憨女主无意识追到大佬的故事。当千帆历尽,行至尽头,明清许才明白,原来所有的遇见,都已命中注定。她与他的再见,曾令他倾尽所有。总有一个人,视你如生命。……男主唐三不变,欢迎大家入坑~不喜也请轻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