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卓英跟长官吵了6次架了,讲明这小子今年9月非去江西不可,14个特攻团没训练出来就不放人。你跟他争?”
陈建讷讷地说:“还有两个月,那我明天开始就找他一起搞设计图,请你们放几天人。”
十一
自1939年10月15日结束第一次长沙会战,歼敌3万、自伤4万的战果,令蒋介石倚薛岳为长城,优先供应各类武器给湖南,又批准薛岳练新兵16万增强战力。这半年来,吕燕南就没睡过一天床铺。不过睡的地方还不错,那是薛岳指令给他用的小汽车后座,是全湖南唯一的一辆官家座驾。车主的目的当然是让他更高速地完成任务。
半年前,吕燕南在原先的12个特攻团里精挑细选了2800名刀法、弩法、枪法最强的特种兵,另外配备100名工兵,70名小钢炮兵,30名伙夫,成立了由自己指挥的“教导团”。原本期望能弄到军用大卡车,将他们机械化,可这个要求连薛岳都只能苦笑,于是作罢。后来总算千辛万苦搞到3000匹战马,3000支轻机枪。这支将绿色军装用墨汁染成黑色的部队是吕燕南组建84000人新特攻团的基础。
来自各省的新兵16万,薛岳给了罗卓英42000,将湖南原本的12个师改组成28个师,每个师分配4200多人。新的师约8000人,师长奉令精选3000人出来组成主攻的特攻团。吕燕南给每个师派出100名教导团员,一下连队一人就带30个兵,挂上一条杠,成为少尉排长。“张飞营长”自己就骑上马穿梭于28个师分布极广的驻地,成为总教头。薛岳见他骑一匹马牵一匹马还老是把马跑残了,就把自己的汽车给了他。坐这汽车比骑马更危险,非得跟上一辆吉普车,配上6个卫兵不可。这个待遇连参谋长吴逸志都没享受过,却累惨了那8个跟着他的人。
2800个排长在吕燕南调教下个个强悍如土匪,对30个多数小农民出身的大孩子要求极严厉,就算老兵油子也油不起来。杀人的技术不达标就立即挨揍,打人者还振振有词,说挨揍比两下子就被日本兵捅死好。驻地与敌军对峙的前线,更现炒现卖三天两头地去偷营杀敌。这样做的效果是,那些泥腿子胆气大增,个个杀人不眨眼起来。
3个月后,吕燕南见训练渐上轨道,但武器仍然用的是步枪,打一枪换一发子弹,平白浪费了杀敌的时机,便向薛岳讨了手令,叫衡阳兵工厂连夜加班赶造轻机枪和子弹。这样一口气追来了3万支,这才3个人分到一支。于是他又下令夜袭时先杀拿轻机枪的日本兵,务必尽快实现人手一支才好。
这一个多月,吕燕南被陈建拉夫,去新墙河重建阵地。带着7000工兵、两万民夫,哥儿俩一选定险要位置就立即施工造碉堡和藏兵的地堡,一日三次电报向薛岳追水泥、钢材。陈建对这个没学过一天军事的电机工程师的智慧钦佩不已,说:
“如果我们有多些高射炮和山炮,也许鬼子从这儿就打不进来。”
吕燕南从陈建那儿学了好多造工事的经验,自觉也受益匪浅。第二个月,新墙河阵地尚在建筑,两人便进大云山协助欧震造工事。哥儿俩先在山里转了几天,发现自古上山的石板路只有一条,其中有一段三四公里长,建在悬崖边,下临深谷,十分险要。哥儿俩打商量,都知道古代设伏,常会从山顶滚下大量石头击杀敌军,有效而省力。但鬼子不是白痴,进山前一定会派斥候去山上探明有没有伏兵,确知没有危险他们才会前进。
但这儿又绝对是设伏的好去处,三四公里能容下一万兵,聚而歼敌是最理想的事。吕燕南想了又想,说:
“如果我们能将山道十几个转弯处的山壁大石挖下来,建造重机枪射口;碉堡不用大,每座有两个射口就够了,那就足以封锁整条山道,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
陈建听了这匪夷所思的想法笑了起来,说:
“就算山石能用炸药炸下来,造好机枪阵地后再用水泥把山石黏回去伪装也都做得到。但是要在山石里开一条进出通道而不被发现就非常难了。”
吕燕南知道他说得有道理,苦苦思索了半天,最后说:“咱们可以在碉堡顶部直通山顶炸出一个垂直的小洞,人能通过就算。山顶的出口用泥土隐蔽,驻守碉堡里的兵每两天换班。两挺重机枪加大量手榴弹得6个人守。这些武器装备用绳索拉出来,放进去就成。这些守株待兔的士兵会好辛苦,却绝对值得。”
1942年9月,日军发动第二次长沙会战,首先进攻此地。进来的是第6师团和第40师团,一轮大战后,日军竟在此地伤亡1万多人,这是敌酋阿南中将做梦都想不到的。原本进攻长沙的计划出动12万人,经此一役,立即增加到15万人。对这个意图仿效希特勒闪电战术拿下长沙的将军来说,是严重的出师不利。
十二
1940年8月底的一个傍晚,晚饭后,吕燕南在大云山接到薛岳的命令:召集全数教导团回长沙待命。他立刻去第四军电报室向28个师的教导团发出命令:限明日8时前在长沙大校场集合。发完电报已过了晚上8时,距离集合时间只有不足12小时了,可是人还在山里。拉马下山用了两小时,好在月光明澈,可以放马大奔。进长沙时清晨6点半,大校场里已是马嘶人叫,约到了2/3。7点一刻,新墙河前线的人也到了。吕燕南下令列队,自己快马奔向官邸,到门口时7点3刻。
罗卓英是前一天下午到的,5点钟看着薛岳发出电报,7点钟拍档打仗多年的老哥们儿烫上了大壶花雕准备好好聊聊。没聊上多久,薛岳写字台上的电话就开始响个不停。罗卓英看看表,这才9点不到,问薛岳:
“打仗了吗?这时候哪来的这么多电话?”
薛岳一连听了十几通电话,后面的干脆叫罗卓英来听。罗卓英这才知道全是师长们打来的,千篇一律要求别调走那100个排长。那些老粗们在电话里破口大骂吕燕南,说那些排长们明明是自己的部下,却只听那姓吕的一个人命令,说走就走。师长们威胁说,要把这些排长们军法从事!
薛岳跟罗卓英骂他们:
“8000多个走掉100个有什么大不了?”
那28个师长才说出他们的好处来。非但练的兵强,还是最好的斥候兵,懂得先探明敌情才组织夜袭。这半年多来的主要战功是他们立的!
薛岳就说:
“这些家伙以前全跟过你,你一下子把他们的王牌全夺了去,不咒死你老妈子才怪。”
罗卓英想了一想说:
“那就每师给他们留下30个,是借给他们的,过了年后还得去江西给我报到!”
薛岳说:
“就留一半吧,训练新人接他们的班不容易。”
晚上睡晚了,老哥们儿早上上了茅房才喝茶。这时忽然副官来报告说吕燕南到了。薛岳问:
“是他一个还是全部?”
“全部,集中在大校场。”
“奇怪,那些家伙最远的在常德,300公里一晚上怎能赶回来?”
副官笑道:
“这些家伙全部是土匪,月光下可以全速奔驶。”
于是老兄弟坐上车去校场。“土匪头”吕燕南在车前引路,他的马比车还快。
两人上了检阅台,天已大亮。但见100匹马一个方阵,足有30个方阵,每匹马上的士兵都戴着钢盔,胸前打横挂着冲锋枪子弹带,背上背着冲锋枪,插着大刀。有两个方阵比较特别,一半马上有士兵,一半马上驮着重机枪、反坦克炮、电台、子弹箱、粮食等物件。罗卓英看得眼都直了,他带兵20多年,从来没见过装备好到这么夸张的中国军队,便问立正在身旁等候吩咐的吕燕南:
“他们人人都用轻机枪?”
“是。”
“哪来那么多?”
“特攻团成团后两个月,一般我都能从衡阳为1/3的人弄到轻机枪。发枪给每个人的时候,给他的第一件任务就是为他们没轻机的同胞向敌人抢一支来,所以一般半年后大多数人都挂上了子弹带。不过,我们的阵亡率在平时比其他团高,长年需要吸收新人补上。连教导团2800名,半年来都换上了新人373名。他们在部队特攻团全都是排长兼教官,带30个兵。回到教导团,由于可能有机会独立作战,又是骑兵,我把他们编成10人一小队、100人一大队,带队的就戏称十夫长,百夫长。”
罗卓英大笑,说:
“你就是千夫长了?不对,3000人应该有3个千夫长,是哪3个?”
吕燕南笑答:
“暂时没有千夫长,我也不是。马匹暂时只是我们的交通工具,骑兵在成吉思汗时代所向无敌、威风凛凛;碰上今天的坦克和机枪,骑兵们一接近战场最好快快下马隐蔽起来,不然就是死得快些。”
罗卓英跟薛岳一样,都是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见这铁塔似的满面胡须的大汉,心中立时把他跟自己麾下第一虎将王耀武比较。王耀武打起仗来镇定勇毅、灵活,是全国最年轻的军长。但眼前这小子虽然年轻,竟然已经威镇湖南,一年来训练出84000精兵。上次长沙之战,这小子杀敌最多,凭那功劳别说是当团长,就是做师长也委屈了他。偏偏他就指着两粒梅花说到此为止,心甘情愿只做个营长。便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