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离咬牙辩道：“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是种族之分！我只知道我们都生活在一片土地上，为什么要打打杀杀？和平相处，不行么？”
她的话，让圣姑无从辩解。
原来，汉苗结合生下的孩子，是一个没有种族之分的孩子。
圣姑向杭离走了过来，露出的半张脸，肤色极白，更可以说是苍白带着七分凝重三分漠然，一双深碧色的眼眸认真地凝视杭离，让杭离没由来地心中一慌。
杭离看着黑衣女子，她唇边飞扬起一个浅浅盈盈的弧度，似是欣喜，爽脆的声音在安然的小院静静回荡，“圣姑，你怎么会到中原来？莫非也是来修仙的？原来圣姑你也向往——”她的话音未落，只见黑衣女子身形一晃，便如同鬼魅一般移动到她的面前来，纤细苍白的手指轻轻抚上杭离的唇畔。
杭离全身都僵住，眼眸定定地看着圣姑幽深的眼眸，深深的碧色镀上了一层凝重的色彩，她等了很久，却没有听到圣姑的话，有些气馁。
忽然，清风微送，带着清新的味道，传入她的耳边，圣姑抬起眼眸，直视杭离杭离，良久，微微抿起唇，杭离看不见她的唇边的一丝诡异地轻笑，只是看见了她的眼眸的一点笑意，那点笑意让杭离心中的一点唐突给消散了。
显然是见到了圣姑眼眸的一丝笑意化解了杭离内心的忌惮及恐惧，杭离盈盈笑道，“圣姑，你就放心吧，杭离绝对会认真修仙，让那些风夷族人落花流水啊。嗯，圣姑，你就相信杭离一次嘛！”
“圣姑，你怎么不说话啊？虽然这次我来中原是为了修仙，但是心底还是很爱苗族的，我准备一个成仙之后，让你们所有都跟我一样成仙，呃，用汉语叫……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对，就是这个！唔，好像有些不妥。”
“圣姑，你来中原不会也是来修仙的吧？你可以告诉杭离么，哪里有好的修仙门派啊，杭离不知道啊，圣姑，圣姑——”
杭离见圣姑只是静静地听自己讲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禁用手指在圣姑面前挥了几下，就被圣姑冰凉的手抓住了。
那样冰凉的手指，宛如冷然毫无生气的尸体，冷冰冰的，让杭离不寒而栗。
圣姑在她的耳畔低低开口，漠然，如水，如冰的声音静静地回响在杭离的耳畔，宛如一曲冗长幽幽的歌谣。
“你是——苗族人。”
杭离有些奇怪，她是苗族人啊，于是杭离很大方地点头，看着自己被圣姑抓住的手，没有看见圣姑眼眸一闪而过的冷笑。
“如今，苗族有难，你帮还是不帮？”圣姑的声音漠然悠远，突然说出这样没头没脑的话，却依旧宛如一曲冗长的歌谣，诉说哀怨，“我想，你定会帮的吧。”
杭离用力地点点头，嘻嘻一笑，但是看见圣姑眉目之间的一丝漠然与凝重又深深打住，小心翼翼地问：“什么难啊？”
圣姑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眼眸，凝视着她，微微弯起唇角，眼眸透出一丝清逸的诡异，让杭离怔住，良久，才听见那漠然如水的声音道：“既然如此，苗族有难，我自然会找你。”
圣姑顿了顿，抬起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杭离，让杭离没有看到那眼眸深处的一丝冷然，她缓缓踱步，苍白似雪的肌肤在青柳的映衬下，白得更加放肆妖娆，微风轻拂，撩起一层黑纱，使杭离看见了她半张脸下面的一点样子。
虽然只是惊鸿一睹，但是杭离还是看见了她半张脸下面的一朵妖娆的蔷薇，很是精致地纹在她的面颊上，那蔷薇之上，仿佛还带着星芒般的水珠，透着诡异。
圣姑定定地看着杭离良久，从衣衫之中拿出一根优雅地翠竹笛，雕刻细腻，上面雕刻的一只蝴蝶栩栩如生，展翅欲飞，却在蝴蝶的翅膀上轻轻点了一颗蓝色的水珠，宛如泪滴。
圣姑将翠竹笛递给杭离，低低地声音回响在小院，显得有三分寂清，“这个是‘敛月之笛’不可轻易吹奏，一旦吹奏日月皆避。”
杭离饶有兴趣地接过敛月之笛，看着上面繁复的水纹，抬起头来，还想再问几个问题的时候，却发现面前一个人都没有，宛如消失。
她哀哀地叹了口气，明亮的眼眸带着几分黯然，“原本还想多问几个问题的。哎呀！”忽然，她的眼眸又亮了起来，“这个敛月之笛看起来这么漂亮，好像很名贵的样子，不知道可不可以换吃的啊。”
她的声音转瞬之间又带上了黯然，“这样是不是对不起圣姑的一片好心啊。”
杭离终于把敛月之笛放进自己的衣衫里，环顾四周，是一个安静的小院，梨花镂空大门虚掩着，杭离好奇心一起，便推开进去了。
薄纱微扬，似乎在朦胧层纱之间还带着星星点点的火光，无形之间透出寂寞的缠mian来，她进了去，在大红的床铺上，静静地摆着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汉服，素色如雪，绣着大朵的梨花。
杭离越看越喜欢，毕竟是女孩子嘛。她出去到井里打了一桶水，烧好倒进浴盆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洗去身上的污垢，露出白皙的皮肤来，再穿上那雪白的汉服，杭离看着铜镜中的女孩子，微微抿唇，露出个热情爽朗的笑容。
杭离生得极美，细眉若柳，眼如繁星。整个人看上去，朝气活力，干净透澈，宛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再穿上这素白如雪的汉服，整个人比那柔美的中原女子都要富有灵气几分。
她看了看四周，走进了厨房，在厨房之上摆着几碟馒头，还冒着热气，似乎知道杭离要来似地，杭离哪里管得这么多啊，拿起馒头便吭哧下口，她口中模糊不清道：“嗯，很好吃，软软的，比苗族的糯米粑好吃那么一点点。”
杭离饿极，风卷残云一般将桌上的五个雪白大馒头一扫而光，满意地点了点头，她走出了小院，微风微微扬起她的长发，她的面容遮住了小半，唇角似乎都带着点点馒头屑，她有些依依不舍，“小院，有时间，我绝对会再来的。”
毕竟，这里给了她衣服和食物么。阿婆说过，做人要知恩图报。
她走了出去，忽然身后传来淡淡清远的声音。
“姑娘留步。”
杭离有些诧异地转身，只见微风轻拂，细柳微扬，在远方的一个白衣男子宛如独立于水墨蜿蜒之中，清远秀隽。
他抬起眼眸定定地凝视着她，眼眸清淡，仿佛蕴含着浓浓的墨色，却又清澈之极。
“姑娘可知道昆仑方向？”
他的声音淡漠疏远，清淡缥缈，杭离看着他极好的五官，有些怔怔，估摸了一下方向，便抬手指了一下。
他依旧淡漠，眉宇之间仿佛只有这一种神色一般，他轻声道了一下谢便要离去，杭离叫住他，她的声音有些急，仿佛还带着清晨露珠一般的清新。
“你要去昆仑修仙么？”
白衣男子脚步微微凝滞，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她，清淡的眼眸淡淡如初。
杭离有些尴尬，就这样无声地沉默着，忽然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看见白衣男子的唇角轻轻弯了一下，声音依旧清淡却少了几分漠然。
“嗯。”
他轻应。
仿佛是受到了鼓励一般，杭离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我也是去修仙啊，要不我们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啊，听说昆仑道险阻重重，两个应该要好些吧。”
听见她爽脆的声音，白衣男子有些诧异，他从小便讨厌那些搔首弄姿，故作矜持的女子，而这个白衣女子，却似乎没有那么讨厌。
微不可见地，他微微点了下头。
虽然不明显，但是却让杭离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没由来的，她心里一阵兴奋，一想到在路上有人陪，不再是孤孤单单，孑然一身，她便高兴不已，可是忽然她想起了今天上午的事情，宛如明星的眼眸渐渐黯淡下来。
他会不会也像那些人排斥她……甚至想要杀她？
不知道为什么，杭离忽然间就很想知道这个问题，她抬起眼眸看着白衣男子，轻轻开口，带了一丝轻颤，仿佛在挣扎。
“……如果，我是个异族女子，你会不会排斥我？”
白衣男子安静地看着她渐渐黯淡的眼眸，即使是黯淡也带着几分明亮，那样亮的眼眸是他没有见过的清澈，他忽然微微地摇了一下头，眉目清浅淡然。
杭离看着那小小的动作，心不知为何，有了一丝欣喜，她轻轻点头，热情爽朗的声音在柳枝间，默默轻缠。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杭离。”
看见她亮如晨星的眼眸，白衣男子徐徐飞扬唇角，“云寒岫。”
他的声音清淡缥缈，让杭离微微怔住。
云寒岫……
杭离心中忽然划过一丝难言的感觉，宛如轻盈的羽毛轻轻细扰，让她不禁红了脸颊，眼眸却瞬间亮了起来。
就在她快要迷失的时候，耳边划过一丝清浅的音乐。
舒缓，慵懒，有力，甜蜜。
她忍不住拿出腰间的敛月之笛，微笑着合奏起来，修长清透的手指轻快地在笛上飞扬，却陡然间笼罩上了一股寒气。
原本缓缓西沉的夕阳，迅速湮没了最后一丝阳光，大地昏暗起来，铅云低垂。
刹那间，风云变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