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卿换上一件雪白的薄纱衫,一条丝质轻柔的鹅黄色裙子,整套衣裙没有绣任何繁复的花纹,样式简单,一条同色的丝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丝绦下缀着一块暗纹碧玉佩,乌黑的长发高高盘在头顶,发根插上一柄玲珑白玉簪,垂下的坠子是俗名‘一滴泪’的绿宝石,发式亦梳得清爽简洁,一朵白菊花压在鬓角,欣长的玉颈上戴着一条水晶项链,这条链子绾卿常带,晶莹剔透,更能突出锁骨清冽的美,皓腕上戴着一个翡翠镯子,隐隐的可以看见雪白的手臂,脚上穿着青色白平底软缎绣花鞋,步履轻盈地奔乾清宫而来。
看门的太监一看是皇后来了,小心翼翼地善意提醒道:“皇上这几日朝事繁忙,批阅奏章每到深夜方才歇息,才谢修媛送来炖的甜品,皇上都没有见,只命甜品留下”。
绾卿会意地说:“多谢公公提醒,公公只管通禀”。
太监见皇后如此说不敢怠慢,即刻进去传报,这里绾卿心说:“人人都说谢修媛善察言观色,小心殷勤,果然不假”。
正想着,不多一会功夫太监转回,说:“皇上在书房,让皇后娘娘进去”。
绾卿迈进书房的瞬间,萧毅眼前一亮,有一点点的尴尬,旋即有一点欣慰,高兴地说:“皇后怎么得闲过来”。
绾卿带着少女如蓝天般明朗的笑容,萧毅似乎受了感染般一扫尴尬的局面,从心里真正欢喜起来。打量着绾卿欣赏着说:“皇后这一身打扮真是超凡脱俗”,绾卿自有一股清灵之气。
绾卿看萧毅喜欢打趣地说:“皇上日日在百花丛中,眼睛是不是也很劳累,美女看多了反而不觉得美,突然出现臣妾这样丑丑的,反到觉得新鲜”。
萧毅忍不住大笑着说:“朕的皇后真真是好口才,总能让朕开怀”,绾卿看萧毅高兴觉得今天来得很是时候。
于是走到龙书案的后面拉起萧毅的手说:“皇上陪臣妾走走,这段时间闷死臣妾了,我不管了,皇上一定要满足臣妾这个要求”,说着撒娇地摇着他的手,绾卿这样撒娇撒痴既免去双方的尴尬,看似有口无心,但让萧毅无法拒绝。
萧毅听到这话心里一动,也觉得有些愧对绾卿,就爽快地起身说:“好,朕今日就依卿儿,随卿儿去那”。
绾卿和萧毅手挽着手在皇宫中转了一圈,所有的嫔妃看见帝后都低头伏地,绾卿就是让所有的人都看看,皇上对自己的宠爱还同从前一样,只怕更甚,绾卿心里明白,如果让这些人感觉到皇后失势,那么她们会从温顺的绵羊变成一只只饿狼,后位的诱惑力非比寻常,皇帝对皇后的宠爱让她们多少有些顾忌。
二人一边走着绾卿不时仰头斜睨着萧毅,眉梢眼角皆是春意,灵活之极。萧毅一脸的溺爱含情脉脉地回应着。
时间已进入初夏,没有夏日的炎热,徐徐的清风像少女温柔的小手,抚的人心里很舒坦,绾卿牵着萧毅来到上林苑一处很僻静的地方,这是绾卿一次偶然发现的,这里溪水浅而清澈,四周树木滴翠,异常宁静。
绾卿停住拉着萧毅并排躺在草地上,这里平素很少有人来,也就没人打扰。二人仰望着蓝蓝的天,不时飘过几朵雪白的云,心里惬意。
萧毅放松地说:“卿儿几时发现的这个地方”。
绾卿手扣紧萧毅的十指道:“皇上只说好是不好”。
萧毅道:“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绾卿道:“臣妾为皇上弹奏一曲如何”。
萧毅道:“朕正有此意,只是卿儿琴声朕还从来没有听过”。
绾卿又调皮地笑说道:“弹棉花皇上可曾听过,差不多了”。
萧毅忍不住笑着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
雁翎与小德子远远在后面跟着,绾卿起身二人明白,忙在萧毅不远处摆好琴。
绾卿坐定,转瞬优美和谐的琴声泛起,自然淡泊,意境清远,引导人的思维向往美丽的大自然,心境也随之而豁然开朗,曲意不以世事为怀,对鸥鹭忘机式的质朴,退隐田园,闲适而生,怡然自得淋漓尽致地展现,绾卿琴技可谓是登峰造极,能让人产生绕梁三日的共鸣。
琴声让萧毅久久沉浸其中,陷入深思,直到绾卿一曲弹完回到萧毅身旁挨着他躺下。
萧毅问:“这一首是《鸥鹭忘机》,忘机是忘却了计较、巧诈之心,自甘恬谈,与世无争”。
绾卿静静躺在了萧毅身旁,点了点头。
鸥鹭忘机原出自《列子·黄帝篇》,其中《好鸥鸟者》说:“海上之人有子欧鸟者,每旦之海上,从鸥鸟游,鸥鸟之至者百住而不止。其父曰:‘吾闻鸥鸟皆从汝游,汝取来,吾玩之’。明日之海上,鸥鸟舞而不下也。”
意思是海翁驾舟游于海上,当他无心伤害鸥鸟时,群鸥起落小舟之上,一旦海翁产生捕鸟的念头,鸥鸟即高飞不下。
这个曲子哲理深邃,耐人寻味,二人皆心如明镜。
绾卿轻得像自语道:“有没有那么一天,皇上厌倦了皇位,我们寻一世外桃源,过着快乐无忧的生活”。
此言一出,萧毅顿觉出人意料地一愣,侧过头来,异样地看着绾卿,迎着的是绾卿清澈无邪的双眸,萧毅心念一动,伸过长臂把绾卿搂在怀里,喟然长叹:“朕也时常想如果能有那么一天和卿儿找一块清净之地,忘却人世间的纷争,该是多么的畅快”。
绾卿悠然神往,思维又回到现实,说道:“臣妾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皇上无论如何要答应”。
萧毅道:“说吧,只要不是天上的月亮,朕都能摘给你”。
绾卿诚恳地说:“臣妾想把全儿送去母家抚养,远离皇宫是是非非,只要他平安快乐的长大”。
此言一出,更出乎萧毅的意料,岂止是惊讶,更觉有些不可思议。
好半天才说:“做母亲的不想孩子吗?”。
绾卿想说想,但只要是活着,总好过没有的好,又不敢直说,她的丈夫是皇上,一言九鼎,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只好含蓄地说:“臣妾只要知道他平安健康就好”。
萧毅真正有些酸涩,他可能是太对不住她的卿儿,以至于让她产生这样的想法。
半天萧毅才艰难地说:“卿儿是不是对朕有些含怨”。
绾卿真挚地说:“臣妾能理解,皇上身不由己”。
萧毅感动得眼睛有些热热的,更紧地搂住绾卿说:“朕以后不会让你母子受到伤害,相信朕,朕会的”。
一大颗泪水由绾卿的眼中滚落下来,萧毅看着心一阵揪疼,用袍袖为她轻轻擦去。
由上林苑回来,绾卿心情十分的好,雁翎和李嬷嬷看见小姐高兴,也跟着高兴。
雁翎说:“看来皇上对小姐还是很爱的”。
绾卿只觉得可笑,面上淡淡的,绾卿从来不在人前表现自己的七情六欲。
绾卿轻舒了一口气说:“这一次的难关算过了,接下去的日子会更为艰难,我想把全儿送出宫去抚养”。
二人惊诧齐声道:“小姐,为什么,好好的放着皇子不当”。
绾卿道:“为了让皇上释疑。
二人还是不能赞同说:“太子之位拱手相让了”。
绾卿断然道:“如果是那样,全儿和穆氏家族性命堪忧,哪一个皇子立为储君会容皇后之子活命”。
二人仍不能理解说:“那送出宫去,还有机会吗?”
绾卿道:“以退为进,在做它谋”。
二人虽不能十分理解但还是相信小姐,都有些疑虑,又舍不得全儿。
是晚,绾卿提笔写了一个奏章,第二天朝堂上绾卿派人呈给皇上萧毅,金殿上萧毅拿过来一瞧,微微有些发愣,什么都没说,满朝文武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奏本到底写了什么内容,皇上怎么会心情徒然沉重。
下朝后,萧毅来到坤宁宫,见面就问:“卿儿主意已定了吗”?
绾卿干脆地答道:“是,皇上”。
萧毅内心矛盾重重,知道这一次的事件在皇后的心中留下怎么的阴影,他不能答应,如果答应了,皇后心中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她对自己的误会会更深,恐怕无论他用什么办法都难以弥补他们之间的感情裂痕,他能体会出绾卿一个做母亲的无奈。
萧毅坚决地说:“朕不能准奏,全儿也是朕的儿子,朕不能让他流落宫外,朕可以保证你母子在宫中的安全,朕赐全儿免死金牌”。
这件事,绾卿已无法再坚持,目的基本已经达到,自己也已经尽了最大努力,这也算是为全儿争取的一点点保障。
夜阑人静,绾卿长久矗立在窗前,身心疲惫,耳边轻轻响起那首《凤凰台上忆吹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