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翻着账本,唐弈有些诧异:“蜀地的账目,怎么还是核对不上?”
唐家管家道:“唐府的枝节分散多,现在还不知道会不会是下面的哪个末节出错,不过已经在核查中。”
唐弈道:“查完再来告知。”
穆月渠点头。
正要出去,唐弈又有些不经意的问道:“二弟他这一段时间都在府内?”
穆月渠笑道:“是,少主,从二少奶奶有喜后,他就鲜少出去。”
唐弈点点头,道:“吩咐厨房,要彻夜有人待着,伺候二房。”
穆月渠答道:“是。”
想到唐珏这些日子都待在府中,要当爹的人了,唐弈笑了一下,却觉得多是落寞。
就在这时,又有敲门声,得到唐弈应允后,一个小厮走进来,手中拿着纸张,对唐弈道:“少主,刚才门口有个人逡巡,我上前询问的时候他说是少主旧识,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罢,递过来那纸。
唐弈伸手接过:“下去吧。”
摊开来,看到那有些熟悉的字体,唐弈有些意外,却也应该是在意料之中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又看了看纸张最下面写的见面地方,唐弈将那纸放到烛火下烧了。
到地方后,白衣男子却已经到了,正在桌旁独酌,唐弈走上前:“宋兄。”
宋羽岑抬头,笑道:“唐兄请坐。”看唐弈神色自如,宋羽岑猜测他还是不知道的,暗暗苦笑了一下,瑾儿,既然你不想让他知道,我也不提。
唐弈也斟了杯酒:“宋兄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刚到。”
唐弈听闻这话,笑道:“唐某好大的面子。”
宋羽岑坐正道:“唐兄,你应该是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的。这次又回翼国,形势也有些变化,不知道唐兄可知南边的情况。”
唐弈道:“南诏?”
宋羽岑道:“是。只是他们的首领金晟给了翼王一封密信。”
“哦?”
“他们想请翼王助他们夺回被庆帝抢走的土地,”宋羽岑顿了一下,“难道翼王没有对唐兄说?”
唐弈微微皱起了眉:“没有听说。这么说,南诏是已经归顺了翼国?”
宋羽岑咽下一口酒:“看来是这样,不过也说不定他们归顺于谁。”
唐弈偏过头看那白衣男子,宋羽岑的想法已经昭然若揭,自己本来是想再看形势来定夺的,自己本就是商人,没想过太多,但也要争取一个最好的环境、最大的利益。他们的争夺本是不必要参与进去的,只是现在看来,也许真的是要做一个选择了。
“宋兄有什么打算?”
“唐兄知道我本就是中原人,虽然现在说是翼国的驸马。庆贞王朝终究是要垮的,由翼国统治我中原国土,唐兄可否觉得,有些不妥。”
唐弈笑笑,果然:“宋兄是翼国驸马,翼王又只有一个女儿,宋兄这样区别又有什么意义?”
宋羽岑放下杯子:“唐兄所言差异,在那边我终究是异族,翼王防我的很厉害,这么多年,我每一次来中州都会有人监视,”冷笑一声后,“他以为我不知道,怎么可能,他对我也不过是利用的关系,大家彼此彼此而已。”
“那么,宋兄,勿怪我直说,我因何要同你合作?”
宋羽岑笑道:“唐兄果然是好商人。若他日我得偿所愿,我可允你江南江北所有船头,还有西北崌州土地,华亭过往河流,商坊,神济渠、永愈渠、怀华渠通行权利,当然,唐兄若有兴趣入朝为官……”
唐弈静静听着,不发一言,似乎在思索什么。
宋羽岑又给他斟了一杯酒:“唐兄,我提供的远比翼王多,你何必犹豫。”
青衣男子看着那杯中摇晃的水波平静下来,也似定了意:“宋兄说的的确诱人,入朝为官就罢了,唐某无意朝政,只是请唐兄应我一愿。”
“唐兄请说。”
“宋兄若真得偿所愿,望日后,给我一个拒绝的权利。”
白衣男子有些诧异:“拒绝?拒绝什么?”
唐弈道:“我也未想到,只是,我能预料,他日会有用处。”
宋羽岑笑道:“好,我应你,不管以后怎样,只要我能登上庆帝的位置,便允你对我说不。”
唐弈也笑,拿起杯盏:“好,那与宋兄击杯为盟,我会尽所能帮你。”
宋羽岑也端起酒杯:“唐兄爽快。”想再问问关于慕容瑾的事,但想想终是作罢。轻轻敲击了青衣男子的杯子,宋羽岑一饮而尽。
2
文府内,文骏正在看公文,听见外面传来管家的声音,有些恼,他看公案的时候不喜打扰,而且最近因为水灾,各地的起义又不断,庆帝将很多事情都推给他,只是国库已经捉襟见肘,他也只能拆东补西,颇为烦怒。
“进来。”
管家有些战战兢兢,只是指着后面的人道:“大人,这个人非要见您,他有大人您的令牌,我就……”
文骏抬头看见了宋羽岑,挥手道:“你出去吧。”
管家退下后,文骏问宋羽岑,有些惊讶:“羽岑,你怎么?”
宋羽岑笑道:“文叔叔,这次来,的确是又大事情,”顿了一下,又道“文叔叔可还记得怀王?”
文骏诧异道:“可是庆帝的弟弟,当年淑贵妃的儿子?”
“不错,他以前与家父私交甚密,而且当年他也曾和庆帝争夺王位,我同他去过书信,觉得他的口风有些松动,他的蓝旗军也许是可以为我们所用的。”
“你可拿得准,要说他还是皇室之人,又如何信得过你,万一他浪子野心,想过河拆桥……”
“不会,文叔叔,我刚才,见了唐弈。”
文骏抬头:“哦?”
“是,这也是我来中州的主要目的,唐府在江南影响力颇大,我允了他不小的条件让他考虑,已经得到他支持,他的财力,对我们帮助很大,重要时刻,也可以帮我们限制怀王的力量。”
“再说,有这样一个内应,攻打起来会省力不少,就算他背叛我们,翼王的军队也可以当做头阵,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可以渔翁得利。”
文骏低头思索,半天才道:“也好,只是怀王当年也是聪慧睿智,文武双全,不知为何没能争夺到王位,他若一心也想分这一杯羹,我们就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宋羽岑道:“文叔叔说的是。”
文骏看着他,神色有些松散下来:“晚上就在府上住吧,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宋羽岑坐到椅子上,有些疲惫:“不知道,不很想回去,总觉得哪地方不……”闭上眼睛,白衣男子似乎也不知要说些什么。
文骏知他想说什么,也明白这么久过去了,他的心里还是受着折磨,那个唯一能称作家的地方已被移为平地,不管再在什么地方居住,都是一样的寂寥吧。
“好了,在中州多待一段也好,就住在文府,不会有人发现。”
白衣男子站起身,向外走去:“谢文叔,羽岑再见一个故人就回去。”
文骏叹口气,他知道宋羽岑不需要别人同情,只是他一直将他看做儿子,不免……又苦笑了一下,这个两鬓已经有些斑白的中年人苦笑了一下,这小子。
3
潜入唐府并不是很难的事情,只是白天难免有些显眼,宋羽岑有些不得已,却又没有别的法可想。
以前知道慕容瑾住西苑,但也四处寻觅了很久,轻步走进厅中,正拿着针线的女子惊住了:“宋大哥!”语气中又带着欢喜。
宋羽岑也不自觉微笑:“瑾儿。”
慕容瑾放下手中荷包,上前看着宋羽岑:“宋大哥你已经都好了吗?手臂上的伤……”
宋羽岑笑道:“已无大碍,”看女子有些消瘦,又问道“瑾儿这段时间可好?”
慕容瑾拿过茶壶,边倒茶边说道:“还好,宋大哥,什么时候来的?”
两人竟是问一样的问题,宋羽岑笑了笑。
“笑什么?”正递茶杯的女子有些诧异。
宋羽岑摇摇头:“没什么,”想了一下,还是问道:“瑾儿,你不曾对唐弈说?”
慕容瑾心中一动,不知怎么的有些心烦意乱:“没有。”
宋羽岑道:“那是打算一直瞒着他?”
慕容瑾却好像没听到一般:“是观音玉,有些苦,不知是不是符合宋大哥口味。”
白衣男子知道她不愿意多说,便不强求:“还好,”苦笑了一下“在大漠待久了,都快忘记茶的滋味了。”
慕容瑾摆好茶具:“宋大哥,我不能对他说,他一直把我当做姐姐,我没这个勇气,因为我爱他,所以害怕,害怕坦承真相后他就会远远离开,或者是把我当做妹妹,不管是哪种结局都是我不能接受的,你明白么,宋大哥。”
宋羽岑抚上她放在桌上的手:“瑾儿,我都知道,只是也许,唐弈他爱着你,毕竟和他成亲,在一起两年的人都是你。”
慕容瑾低头道:“我不能赌,也赌不起。对不起,宋大哥。”
宋羽岑轻轻拍了拍她:“傻丫头,没什么对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