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连青与田洁衣出现在新洲城南门外,身旁各色行人络绎不绝,光是这城外的景象,就要比白河城繁华好几倍呢!
虽说今日的连青已不再是什么青脸丐儿,但对于这人多热闹之处,内心深处却总有一种恐慌的感觉。
反观连青身旁的田洁衣,兴奋之色溢于言表,恨不得一步就跨过城门,走进新洲城中。
发觉到连青步调缓慢,田洁衣丝毫不去理会,抓起他的衣角,大步流星便朝城中冲去。
连青虽有把柄被田洁衣抓住,但却是不忍扫了她的兴致,只得耐着性子,随着她的步调,穿过人群,初次走进了新洲城。
这新洲城不亏是中原重镇,街道宽阔,高楼耸立,车水马龙,人群簇拥,两旁更是商铺林立,各色商货琳琅满目,纷乱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按说在这样的拥挤的人群中,走上一步都分外费力。但令连青感到意外的是,那些行人,不论衣着扮相,贫富贵贱,个个都对他满面含笑,极为恭敬地给他将路让了出来。
眼前的景象,不由让连青瞪大了双眼,脸上没有了胎记,莫非又开了花不成?
田洁衣很快就发觉到了他脸上的神情变化,拉了一下,笑颜如花道:“人人给你让道,这种感觉很得意吧!还不是因为我有先见之明,让你穿了丹青们的衣服,你才可以享受如此待遇。”
想起在白河城中受欺情形,再到今天被人尊重敬仰,天与地的反差,一下子还真的有些难以接受。
田洁衣生性活波好动,到了这种热闹之地,自然不会像连青一样置若罔闻,每到之处,见有什么稀奇玩意儿,都不免要驻足观看一番。
如此一来,行路的速度可想而知,连青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在田洁衣又要去热闹时,终于将她拉住,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问道:“田姑娘,你会叫我来,就是陪你逛街吧!”
田洁衣怔了一下,回过神来,推掉连青的手臂,道:“别叫什么姑娘,要姑娘的话,去前边万花楼去找吧!反正你也不是童男!”
看着连青无奈的表情,田洁衣捂着嘴,轻轻笑了一声,又道:“你以后叫我洁衣就行了,或者洁儿的,衣儿的都行。现在呢,再陪我去一个地方,然后我们就去办正事。”话音一落,拉起连青的手臂,便往前边跑去。
一刻钟后,两人出现在一条穿城而过的河边,河水清澈见底,两旁落了叶的柳树依然成荫,因是深秋入冬之际,河边的人并不多。远离了街道上的喧嚣,连青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许多。
田洁衣轻轻低拉了一下,连青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株莫大的早已空心的古槐,亭亭如盖的占了好大地方。像这样的大树,随便放在哪个山上,也并没有什么稀罕之处,但若要说挂着万条红绸的树,却是在哪都没有见过的。
田洁衣神情恭敬,与前一刻相比,简直判若两人,缓缓走到古槐下面,她闭上了眼睛,双手抱拳置于胸前,瀑布似的秀发遮住面容,好像在祷告着什么。
连青早就看出这是一棵许愿树,心想自己平日许的愿望,难道就真的比不上那一缕红绸吗?他不相信这个东西的,但也没有必要惊扰他人的虔诚,眼神漫无目的地转悠着,树下不远处一个白发的老人吸引了他的目光。
老人点了点头,微微笑了一下,连青并没有在意,心想老人的笑,只是想让自己掏钱买他的红绸吧。
田洁衣的虔诚让连青感到不耐烦,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一珠晶莹的泪珠,正在悄悄滑落,连青有些好奇,不知她在许什么愿呢?应该与钟少胤有关吧,女儿家一般都爱许这种愿望的。
田洁衣睁开双眼,对连青轻轻地笑了一下,走到老人身前,弯腰行了一礼。
那老人大抵是与田洁衣认识,连忙起身还了一礼,交谈了几句后,将一缕红绸递到田洁衣手中,又取出笔墨,置于面前小桌上。
心中的愿望一旦说破就不灵验了,见田洁衣要动笔,老人离了座位,缓缓朝连青身前走来。
“年轻人,既然来了,何不许上一愿呢?”老人神情和善,笑容很更是和蔼可亲。
虽然并不相信这种事情,但连青也不会就此失了礼数,在田洁衣面前落一个不尊重老人的话柄。拱手施了一礼,连青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我不信这个的。”
“你心中可有愿望吗?”老人问道。
连青笑而不语,人活在世上,谁心中没有愿望呢?
“既然心中有所想,却又为什么不相信会实现呢?俗话说,人在做,天在看。你许上一愿,说不定老天会提前看见呢?”老人道。
连青被说的来了劲,指着树上密密麻麻的红绸,反问道:“这树上的愿望何止万条,但老天又看到那一条呢?”
老人摇了摇头,道:“你敢保这万条愿望,就没有一个实现吗?”
“我不敢保证。”连青道。
“臭虫莫要强词夺理,说什么你都必须许上一个愿望。”田洁衣将写好的愿望塞进红绸,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到树下,双脚离地用力往上一抛,红绸稳稳当当地挂在了树枝上。
“怎么还不去写?等我回去,是不是要我将你那些事情告诉别人啊!”田洁衣促凑着连青,神情极为调皮。
连青自信田洁衣不会将“凝气丹”的事情告诉他人,但自己尿床的事情,他就不敢那么保证了。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连青动笔写愿望时,还是不由变得虔诚起来。学着田洁衣的样,将写好的纸条塞进红绸里,连青举手往上一抛,一阵劲风吹过,红绸落在了地上。
红绸落地的那一刹那,连青的心也随之碎裂,这分明是老天不愿意帮他啊!
看出连青神色不对,田洁衣连忙走上前来,狠狠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故作生气道:“你以为这是在玩游戏啊,定是你的诚心不够,老天要就此考验你的。”
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连青很快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也没急着再次将红绸抛弃,连青缓缓闭上了眼睛,十分虔诚的将愿望默念了三遍。睁开眼睛,抬头将大叔看了一眼,找准一块树枝的稠密的地方,连青使出大力,将红绸再次抛了上去。
老天好像是在故意作弄人,红绸抛出的那一瞬间,又是一缕劲风袭来,眼看着红绸就要挂上树枝,却是这么一吹,又飘飘然地落了回来。
连青彻底的绝望了,心中的愿望也随之化为泡影。木然地站在树下,他开始怀疑该为什么而活着。
看着地上的红绸,田洁衣也觉着太不可思议了,她只是想让连青许个愿望,却没想会换来这样一个结果。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起来,连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田洁衣也不知如何收场?
一旁的老人看出情况不妙,慢悠悠地捡起红绸,递到连青手边,正色道:“年轻人,不要灰心,常言说,事不过三。一次两次的失败并不算什么,老天喜欢的只是有恒心有毅力的人,再抛一次吧!”
连青抬起头,老人的真诚目光的让他感动,不是说“天将大任于斯人,必将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嘛,莫非老天觉着考验还不够?
田洁衣适合时宜的走上前来,从老人手中接过红绸,塞进连青手里,道:“臭虫,再抛一次吧,我相信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低头看看手中的红绸,抬头看看田洁衣与老人真诚的目光,连青终于鼓起勇气,闭起眼睛,再一次将红绸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