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半盏茶的工夫过去,黑衣修士脸色渐渐有些不对,原先的一丝猩红已经转成赤红……
他微微皱眉,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其实半盏茶之前他就已经察觉,丹药中似乎多出了一些毒性。只不过,这是他第一次服食养灵丹,只道养灵丹的滋味原本就是这样。于是,他运转真气,在炼化丹药的同时,试图将那一丝毒性驱除。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当这丝毒性已经驱除的差不多时,他却忽然惊觉,自己的意识竟在不知不觉间开始变得朦胧,竟有昏昏欲睡的感觉!
他心中一惊,想要振作精神。
然而此时醒悟已然迟了。修士静修时,最怕的不是外物打扰,而是心境出现问题。
惊、疑、怖、惧……皆能成为心魔。
他这一惊,可谓非同小可,不仅气息立刻变得紊乱,真气因为运行受阻,竟然四处乱窜,逆行而回。同时,他平日压服的种种心魔也开始作乱、肆虐,脑中幻象丛生,似有亿万天魔要将他吞噬!
“噗……”
“噗……”
他猛然张口,连吐两口黑血。一张骷髅脸由赤红转为乌黑,脖间更是青筋暴起,变得格外狰狞。
叶宽眼睛一亮,知道自己等待的机会来了,双臂用力一撑,飞快的跳起,几步便冲到暗门前。
这暗门只能在外面锁死,此时他只要拨开门闩,这次逃亡便算成功了一半。
“小畜生,原来是你搞的鬼!”
黑衣修士忽地站起,顾不得七窍流血,一拍腰间乾坤囊,手中出现一个黑色的骷髅头,狠狠掷向叶宽。他此时真气紊乱,只能调用三成真气,而且还要压服脑中诸多幻想,可谓心有余而力不足。剩下的那一点真气只能堪堪打开乾坤囊,却无法驱使骷髅头。
不过修士的身体远比凡人坚韧,力气也大的多,这黑色的骷髅头狠狠掷出,少说也有百多斤的力量。
“呜……”
就在叶宽打开暗门,堪堪门槛的同时,骷髅头发出呜呜的呼啸声,狠狠砸在他的后背。
“噗……”
叶宽只觉背心巨疼,随即喉头发甜,不由自主吐出一口鲜血。
“噗……噗……”
黑衣修士跟在后面,却是接连吐了两口黑血。
一时间,两人皆是吐血连连,仿佛谁也不肯认输似的。
叶宽自小习练拳脚,身子骨颇为坚韧,受了骷髅头一击,虽然受伤颇重,但也不是什么致命伤。他扑倒在地后,一个懒驴打滚,借着翻滚的力道顺势站起……
他知道今日想要从容逃脱已是不可能,唯有死命一搏,方有一线生机。所谓趁他病,要他命,眼前这黑衣修士已是七窍流血,想来伤势严重,若是拼死一搏,未必没有生机。
一念及此,他绝了逃跑的念头,将匕首横在身前,死死的盯着对方。
黑衣修士满脸狰狞,道:“小畜生,今日若不将你剥皮抽筋,难消我心头之恨!”
他心中恨极,被人暗算也就罢了,真正让他发狂的是,经此一遭,那枚苦心炼制的养灵丹竟是做了无用功!若要再炼一枚,还不知得等到哪年哪月!是以,他拼着伤势加重,也要将眼前这少年抓住,剥皮抽筋都不足以解恨,唯有将其魂魄抽出,日日折磨,方能念头通达!
叶宽呲牙一笑,嘴中满是血沫,道:“老骷髅,看你一副骨头架子,小爷便是想将你抽筋剥皮,都没得地方下手!”
黑衣修士嘎嘎怪笑,道:“小畜生,倒是尖牙利齿……”
他大步上前,压根没将叶宽放在心上。
叶宽见他托大,觑准时机,挺着匕首刺向他的胸膛。
黑衣修士咧嘴一笑,竟是视而未见,任由匕首刺中胸膛。
“锵……”
叶宽只觉手腕一麻,那匕首刺中对方胸膛,竟发出铿锵之声,而后断成两截,掉落在地。
“区区凡铁,也能伤我?”
黑衣修士口中怪笑,随手一挥,将叶宽打出丈余。
叶宽被打的倒退飞出,狠狠撞在墙上,口中鲜血便似不要钱一般,连吐数口,染的胸前殷红一片……
此时,他方才明白自己是何等幼稚,眼前这黑衣修士看似吹口气便能杀死,然而修士就是修士,哪怕只剩一口气,也不是自己这个凡俗之人所能杀死的!
黑衣修士依旧怪笑,踉跄着走到叶宽面前,伸出鸡爪一般的手往他胸前探取去,意欲掏出这少年的心脏!
叶宽手中执有半截匕首,一咬牙,便要抹向自己的脖子……
便在此时,奇变忽生!
一道金光自他胸前射出,顿时充斥了整间屋子。
此光极为耀目,内蕴堂皇之气,让人无法直视,叶宽手臂顺势挡在眼前,不由自主闭上眼睛。
“啊!”
金光乍现,黑衣修士如见鬼魅,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似是恐惧到了极点……
他是个鬼修,平生最惧纯阳之火与禅门佛光。此道金光虽然不是禅门佛光,亦不是纯阳之火,但煌煌荡荡,其势沛然,便仿佛混沌初开时,诞与天地之间的第一道光芒。论威力,竟是比禅门佛光更为恐怖!
黑衣修士甚至来不及发出第二声惨叫,便被这金光瞬间灼成一堆灰烬!
金光来的突兀,去的也疾,只一眨眼的工夫便消逝无踪。
……房间内,叶宽手持匕首挡在眼前,生恐被那金光灼伤眼睛。
而在他对面,一袭黑衣飘飘荡荡自空中落下……那金光端的神奇,只将黑衣修士灼杀,他身上的衣物和其他物事竟是毫发无损。
叶宽慢慢张开眼睛,而后看着地上那一堆灰烬,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
他已是筋疲力尽,倚着墙壁坐下,看着地上灰烬,眼中茫然一片。
过了半晌,他忽然想起,那道金光似乎是从自己胸前射出……
他双眼一亮,将手伸进怀中,取出一个寸许长的金色小塔!
这座小塔系在一根红线上,寸许长,暗金色。这是叶宽母亲留下的遗物,已经陪伴了他整整十五年……
金色小塔上沾有一丝血迹,叶宽看得清楚,这丝血迹正缓缓的融入小塔,转瞬不见。
血迹显然来自于叶宽刚才吐的几口血……
叶宽若有所思,用手指沾了胸前残留的血涂在小塔上。不一刻,金色小塔便将这一丝血吸纳的干干净净。
不过,叶宽期待的那道金光并没有出现,他叹了口气,但脸上并无沮丧之色,无论如何,至少捡回了一条小命。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体力稍稍恢复后,他缓缓站起,走到黑衣修士的遗物前。
金色小塔的奥秘不是一时半刻能弄明白的,此时,他将注意力全部放在黑衣修士的遗物上,尤其是那个绣着金丝的小囊……他虽然不是修士,却也明白,这伸手一拍便能凭空取出东西的金丝囊,必定是宝贝中的宝贝。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一扇大门在自己眼前打开。
地上的灰烬轻若无物,甚至不用手去拨,脚步带起的微风就已将其吹散。
灰烬散去,露出来的正是那绣着金丝的小囊!
叶宽将这金丝囊捞在手中,兴奋无比,两眼炯炯放光,便要解开这金丝囊。
然而这金丝囊上的束口只是装饰,任他如何摆弄,却始终无法解开。
过了半晌,他终于无奈的放弃,道:“我也是糊涂,这是修士的宝贝,想解开它,自然得用修士的方法。看来想要解开这金丝囊,还得从蓝夫子那里下手。对于修士、异人,我以前只是好奇,今日亲眼得见,手中甚至还有修士才有的宝贝,若是再懵懵懂懂的混日子,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回城之后,无论如何也要把蓝夫子说的那本炼气的法门弄到手。求也罢,乞也罢,哪怕是偷是骗,我也决不放弃……”
他将金丝囊和小塔贴胸藏好,然后再次进入暗室,他没有忘记丹炉上还有一块黑色的玉佩。所谓有杀错没放过,那座丹炉太重或许无法带走,但这块玉佩却不容错过。
修士身上的东西,又怎会是凡物!
他并没有发现,这块黑色玉佩在被拿起的一瞬间,微微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