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群人贩子使了什么手段,一路上进出各个州府城门,竟如入无人之境,无一人搜查,当初玉无垢姐妹辛辛苦苦走了一个多月的路程,乘坐马车只花了半个多月,听得车外杏儿喜道:“京城到了!”玉无垢回忆前事,忧心更甚。
进入城门畅通无阻,坐在车里,玉无垢只觉得马车七弯八拐,渐渐从喧嚣到僻静,突然,马车停下不动了,接着,车厢门被打开,杏儿在门口叫道:“到了,你们快出来吧!”
连同玉无垢在内的女孩一共六人鱼贯而出。
玉无垢下了车,打量着这个地方,这是一个不大的院子,低矮的院墙,剥落的墙面,十分的败落之像,马车并未在外面停留,直接从拓宽的门口驶进来,想是为了掩人耳目。
这伙人中唯一的妇人,也就是那位张嬷嬷对着一路看守她们的几个彪形大汉点头示意,几个大汉退了出去。张嬷嬷满面堆笑边给几个女孩子解开绳子,边道:“姑娘们,这几天可受苦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们也都看见了,那群人一个个虎背熊腰,我老婆子一个,怎么对付得了他们,真是对不住了。”
几人都拿警惕的眼神望着她不语,她腆着脸笑了几声,大概是觉得自讨没趣,遂收敛笑容,阴阳怪气道:“可别怪老婆子我事先没提醒你们,待会有贵人会来挑选你们,倘若你们中有谁被那贵人看中,那可就是祖宗烧了高香,天大的福分,否则······”她冷笑一声,“我也来当当夫子,让你们学会什么叫‘朝三暮四’!”
一番话说得几个女孩子惶惶不安,眼中带着惊恐,她们都十二三岁了,已经能隐约知道这“朝三暮四”意味着什么。
这时,进来一个大汉,他在张嬷嬷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张嬷嬷惊诧道:“怎么?不是说明天么?怎么今天就来了?”
大汉低声道:“听说先前那一批资质欠佳,到最后只剩下三个,贵人很生气,所以······”
话音未落,一个中年妇人在几个人簇拥之下走了过来,张嬷嬷忙哈着腰赔笑道:“哟,您老来了,老奴刚刚还说起您老呢。”
玉无垢见张嬷嬷明明比她要年长,却自称老奴,一口一个“您老”,心知这大概就是她所说的贵人,当下仔细打量起来,只见她大约三十五六岁,慈眉善目,眼角却带有一丝凌厉,身穿深蓝色短襦,下面是同色裙褂,通身打扮得未见华丽,但那气派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特别是她身上所穿的衣服料子,乃是天下闻名的苏绸,价格不菲,能用得起的人家非富即贵,但富贵人家一般是不会自己抛头露面,所以,玉无垢断定,她可能是某个名门望族家的主事仆妇一类。想到这里,玉无垢不由得暗暗心焦,京城就这么大,名门望族也就那些家,平时和玉家多少有些来往,如果被选上了,难保不会有认识她的人;如果没有被选上,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这时听得中年妇人道:“这次的资质如何?不会再像上次了吧?”
张嬷嬷陪着小心,笑道:“您老放心,这次是老奴亲自把关,不会再发生上次的情况了。”
中年妇人把脸一板,冷声道:“是真的才好,否则,别指望还有下次。”
“不敢不敢。”张嬷嬷是知道那一位的手段的,当下吓出一阵冷汗,忙连声许诺。
中年妇人面色稍霁,转身看着几个女孩,道:“这就是你这次找得几个?”
张嬷嬷将苏芩拉到她面前,邀功道:“您老请看,这是这一批中最出色的一个,我花了好大价钱才从当地人牙子手中买到,您瞧瞧,这脸蛋,这眼睛。”边说边把苏芩的脸转向她。
中年妇人仔细端详,又看了看苏芩的手,然后叫她笑了一个,平时不安分的苏芩此刻也乖乖的一一照做。
等她做完,中年妇人脸上才有一丝微笑,赞许道:“不错,总算有一个像样的。”
得了夸赞,张嬷嬷又献宝似的拉过玉无垢,“还有这一个,虽然骨瘦如柴,五官还未长开,但皮肤白皙,略加调养即可,就老奴这么多年的看人经验,长大后定然差不到哪里去。”
中年妇人捏住玉无垢下巴,左右端详,玉无垢的双眼不像家中姐妹的杏眼,她的是一双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挑,睫毛很密很长,眼角有一颗小小的红色泪痣,听娘亲说她的相貌有几分似死去的姑婆,曾经先帝的宠妃。
中年妇人挑剔道:“容貌并无出众之处,唯有一双媚眼尚且可取,暂且留下吧。”
中年妇人又看了剩余的几人,摇头道:“剩下的没什么特色,带下去吧。”
剩余四人见自己落选,等待自己的会是那人间地狱,嘤嘤哭泣,不住口的求道:“夫人,把我也选上吧,我什么都肯做的,求求您了。”
那杏儿是自愿卖身,一路上对张嬷嬷阿谀奉承,早从她口中得知有贵人选人,满心以为定然少不了自己,哪晓得落了选,这时慌了手脚,抓住张嬷嬷的袖子,低声哀求道:“张嬷嬷,求求您说就好话吧,将来我一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张嬷嬷一路上得她奉承也很是受用,加上她每多选一人就会多一份银子,当下将杏儿也推到中年妇人面前,腆着脸道:“您再看看这个,虽然容貌一般,但很是聪明伶俐,嘴也乖巧,好好调教一番,也未尝不可。”
杏儿也急道:“是啊,我什么都肯学的,我还会唱戏,我们村里的人数我唱得最好了,不信我唱给您听······”当下捏着嗓子唱了几句,她唱得是当下最时兴的一出《碧玉簪》中的一幕,说的是才子佳人经过重重波折与误会后,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几句唱腔倒也唱得低回婉转,似模似样。
中年妇人点头道:“唱得倒不错,也亏得今年人不多,暂且留下吧。”
杏儿大喜,连连称谢,张嬷嬷看着中年妇人脸色,小心翼翼地道:“不知您老是现在······”
中年妇人倨傲地道:“放心,只要你以后尽心尽力的办事,我家主子少不了你的好处。”
得了承诺,张嬷嬷喜笑颜开,“我这就帮您将这几个送到府上去。”
于是,玉无垢、杏儿、苏芩三人又重新上了马车,马车向前慢慢驶去。马车上,杏儿喜笑颜开,苏芩面色平淡,玉无垢满腹心事,耳边还传来剩下的几个女孩子的哭喊声,等待她们的,将会是地狱。可是,被选上的三人所到达的地方,就会是天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