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慢慢降下帷幕,各园子里的灯一盏一盏被陆续点亮,玉无垢静静的蹲在茂密的花丛里,一动也不动,这里是顾念慈回她居住的容秀园的必经之地,她在这里守株待兔已有快半个时辰了。
玉无垢稍稍挪动因为血液循环不畅而又些许发麻的双脚,考虑着是不是改天再行动,正在这时,远远有灯火移了过来,渐渐近了,打头挑着风灯的正是琥珀,顾念慈紧随其后,琥珀忿忿不平的声音随风飘了过来。
“小姐,以前只要您开口,小侯爷什么都应承的,如今像便了个人一样,依奴婢看来,那个女人定是狐狸精转世的,您可千万不能放任不理啊。”
玉无垢张着耳朵听着,貌似她嘴里的狐狸精就是自己,她不觉有些好笑,听得顾念慈开口说道:“那个女人我自有办法收拾她,如今当务之急,是要让二表哥回心转意。”
“奴婢有一点不明白,世子爷和小侯爷同样都是人中龙凤,世子爷更是世袭的亲王,为什么小姐单单对小侯爷情有独钟?”
这时,主仆两人边说边走,已经来到玉无垢藏身的花丛前,只见顾念慈低声呵斥道:“你胡说些什么?”她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见不到半个人影,才放下心来,“小心隔墙有耳。”
话是这样说,她大概也不会想到路边的花丛中还当真藏有一人,见到受到呵斥一副委屈模样的琥珀,她放柔声音道:“我知道你对我忠心耿耿,告诉你也无妨。我与两位表哥自幼相识,论长相两人都是人中龙凤,论起身份地位大表哥更胜一筹,但论起性格来,两人是截然不同大表哥性格坚毅,做事狠绝果断,而二表哥性格温驯,遇事优柔寡断。”
玉无垢听得暗暗点头,顾念慈对两人性格的分析与她不谋而合,也正是如此,她当初才会选择轩辕瑾而不是轩辕玦。
到底琥珀见识少,闻言不解道:“和两位主子的性格又有什么关系?”
顾念慈一只手捉住一缕青丝把玩,反问道:“我问你,你愿意时刻和一只狼还是一只羊呆在一起?”
琥珀似有所悟,道:“自然是愿意和羊呆在一起,和狼呆在一起不但没有好处,还得提心吊胆被狼一口吃掉;和羊在一起就不同了,羊儿温驯,你让它去哪就到哪,还有羊奶喝,羊肉吃。”
顾念慈点头道:“正是如此,对比起大表哥的强势,二表哥更易于驾驭,这才是我心目中的最佳夫婿人选。”
看人真的不能只看外表,顾念慈楚楚可怜的外表下,谁也想不到有如此心机,她以为四下无人,便毫不掩饰她的用心。玉无垢不禁替轩辕瑾担忧起来,他这种温和的个性不但没有为他带来好处,反而成了有心人算计的对象,包括她自己。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玉无垢眼神一黯:也只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之分罢了。
眼见着顾念慈主仆渐渐的远去了,玉无垢仍没有露出形迹,原本她是想装神弄鬼吓吓她,可听到这样意想不到的一番话,让她意兴阑珊,突然没有了恶作剧的心情,她顺势坐在地上。
突然,一声低沉的呻吟声自她背后响起,她一个激灵,全身汗毛倒竖,迅速转身看向身后,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一棵大树无声的伫立,枝叶安详的随风轻摇。为了很好的隐蔽自己,她挑选的是一处花草比较茂盛的地方藏身,身后就是成排的行道树,再过去就是王府高高的外墙。她瞪大眼睛仔细搜寻,并未发现任何不妥,心说白天莫说人,夜晚莫说鬼,该不会真有点什么吧?她有些胆怯起来,大步跨出花丛准备离开,又是一声闷哼声传来,这一次她听得真真切切,是个男人的声音,似乎是从树后传来。
她蹑手蹑脚的慢慢靠近那棵大树,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全身的肌肉绷紧,离大树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她一鼓作气迅速探身望树后瞧去,树后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看见,她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是太敏感了。
突然,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浓重的血腥味直冲脑门,惨了,真的遇上贼了!她拼命挣扎,越挣扎那只手就捂得越紧,她渐渐有些眩晕,手脚挣扎的动作渐缓,心中绝望至极,难道今天就会命丧至此?
察觉到她放弃了挣扎,大手稍稍放松一点,“你不叫我就放开你。”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脑袋上方响起,玉无垢呜呜着点头。
大手放开她的口鼻,换了个姿势放在她的脖颈上。清新的空气立刻涌进口鼻,玉无垢被呛的咳嗽不止,胸部急剧起伏,想着刚才的情景,她后怕不已差一点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那人就站在自己身后,右手虎口还掐着她的脖子,她吞了吞口水,颤抖着道:“大侠,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你就放了我吧。”
那人似乎是受了伤,身上血腥味很浓,喘息着道:“你先扶我到隐蔽的地方藏身再说。”说罢,右手还略带威胁似的紧了一紧。
“好,好。”玉无垢叫苦不迭,这人如附骨之蛆般紧贴在她身后,想逃都逃不了。她战战兢兢的带着那人往王府后院那块废弃的小院子走去,一路上她尽挑平日人多的地方走,期望有人能看到他们,但奇怪的是,那人似乎对王府的地形很熟悉,每每在走上大路前,都会将她拉进偏僻的小道,她心中一动,莫非这人很熟悉王府地形?
很快两人来到小院子,这个院子早已荒废多年,门口的风灯都已弃用,一进院门,眼前就被厚重的夜色笼罩,与其他院子的灯火辉煌相比,似乎是两个世界。这里她已不是第一次进来,凭着记忆,她将那人带进其中破旧的柴房,柴房里也是漆黑一片,到了自己熟悉的地盘,玉无垢镇定许多,她慢慢伸出手,靠近记忆中的桌子,摸索到桌上的烛台,暗暗将它握在手里,准备乘他不备,给他狠狠一击。
脑后传来沉重粗重的呼吸声,看来这人受伤颇重,他在怀中似乎摸索着什么,架在玉无垢脖颈上的手也略略松动了,玉无垢大喜,此时不动,更待何时!她抓起手上的烛台,狠狠向后一抡,烛台结结实实打中那人,一道光亮随着那人发出的闷哼声以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落在了地下,微弱的光亮跳跃着,照在两人表情惊愕的脸上。
“你······你是轩辕玦?”玉无垢伸出一只手指指向那人,嘴里脱口而出,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她搞不懂明明是他自己的家,为什么还搞得像做贼一样。
轩辕玦脸上表情精彩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没有想到自己临时胁迫来的小丫鬟竟然是她,一瞬间无数个念头闪过心底,他看了一眼一脸心有余悸,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般的玉无垢,想不到这个丫头居然也会有这么可怜巴巴的样子,一股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情闪过心底。
事实上,玉无垢在脱口而出他的名字时就后悔了,她应该假装失明或者是没有认出他来的,现在自己不但看见了他的样子,还叫出他的名字,天知道他会不会杀人灭口,她脑子里瞬间闪过各种悲惨情景。
地上的火折子渐渐的暗了,轩辕玦伸手拾起,将它又轻轻吹燃,四周环顾了一下,瞧见了玉无垢手上还抓着的烛台,玉无垢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方才警悟到凶器还留在自己手上,慌忙抛下手中烛台,又后退了两步。
轩辕玦嘴角扯了扯,问道:“有蜡烛没有?”
玉无垢没想到他第一句话是问这个,愣了一愣,忙道:“有,有。”说着从墙角摸出一根蜡烛,隔着老远递给轩辕玦。
轩辕玦将火折子凑上去,点燃蜡烛固定在烛台上。只见他身子晃了一晃,一个不稳,踉跄一下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