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王府众人也将如期回府,一干王府留守的管家仆役之流一大早就列队在宅子里守候,直到一个多时辰过去,玉无垢的双腿都站得酸疼无比的时候,一行人才姗姗来迟。走在最前面的是几名王府护卫,轩辕玦和轩辕瑾二人骑着高头大马,两辆青铜鎏金顶的四轮马车被拱卫在中央,十几名丫鬟仆役伴着装满行李细软的大车紧随其后。
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管家忙开了大门迎接。第一辆马车里下来一位中年男子,头戴紫金冠,身穿紫色锦袍,腰缠明黄色八爪金龙玉带,脚踩暗青千层靴,大约四五十岁,白净面皮,颌下几缕美髯,表情和善。
大盛王朝以明黄为尊,有资格腰缠八爪金龙玉带,此时此刻出现在王府外的不做二人想,定是楚王无疑。玉无垢原以为楚王会是个威严犀利的形象,却没想到竟是个眼神和善的儒雅王爷。
王府众人呼啦啦的跪下了一大片,口中呼道:“奴才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王和颜悦色道:“尔等都起身吧。”
轩辕玦与轩辕瑾齐齐下马,轩辕玦走到第二辆马车前,恭敬地道:“儿子恭请母亲。”侍立一旁的玳瑁上前掀开车帘,楚王妃施施然下了马车,颌首笑道:“世子有礼了。”玉无垢看着这幅母慈子孝的模样,心中暗暗冷笑,一抬眼,望见轩辕瑾透过层层人影投过来的目光,那眼光中带着几分痛楚,几分苦涩,还有着几分挣扎,轩辕瑾定定的望着她,一动不动,仿佛想要将她看到心底去。
为什么会用这样的悲伤的目光望着自己?
楚王妃顺着轩辕瑾的目光看去,瞬即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道:“瑾儿,还不快去将顾小姐扶出来?”
王府下人中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玉无垢心中一紧:呵,原来这就是答案么?
玉无垢眼睁睁地看着轩辕瑾一步步走上前去,用他那低沉好听的声音对着车里的人说着什么,那步伐好似慢动作般,一步一步踩在她的心里,每向前一步,她的心尖就略略的有些疼痛。原本以为自己是不在乎的,原本以为可以逃开的······她用手抚住胸口,努力不让它跳得太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因为她喜欢,便四处寻来的野史孤本?还是寂静的夜里如约响起的敲窗声?抑或是清晨开门时门口出现的雏菊?
顾念慈被轩辕瑾搀扶着,弱柳扶风般从玉无垢身边走过,不时悄眼看向轩辕瑾时酡红的面孔、娇羞的神态,眼中闪现的是胜利者的笑意和对待失败者的高高在上。玉无垢谦卑的低下头,不去看,不去想,只是尽力盯着自己的鞋子,仿佛那里长出了一朵花来。
一双赭色靴子停留在跟前,淡淡的声音从头顶飘来,“我早就警告过你了。”
是啊,是啊,他早就警告过她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不要试图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愧是楚王世子,果真是有先见之明啊,当初开始的时候,明明只是逢场作戏,怎么会真的动了心呢?抑或是自己下意识里,也悄悄地抱有这样一个念头,奢望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也有着只属于自己的一抹温暖。正当她渐渐沉迷在这种温暖带来的美妙滋味时,现实突然给了她当头一声棒喝!她怎么能忘了这是一个动机不纯的开始?怎么能忘了这是个与她格格不入的世界?看吧,惩罚马上来了吧,曾经对着自己深情款款的轩辕瑾只对她悲伤的看了两眼,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温柔呵护着别的女人,短短的七天,真的能改变很多人和事。
“顾小姐是不是会变成侯爷夫人了?”
“这么多人也不避讳,用膝盖想也知道啊!”
“小侯爷人中龙凤,也只有顾小姐这样的天姿国色才配得上了!”
不去听下人间的议论声,玉无垢独自沿着小径走向桂华院,小径尽头那个冷傲的男子正站在那里等着她,她忽然有一阵无力感,她已经承认自己的失败,为什么他还要阴魂不散的跟着她?
轩辕玦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想从她平静的面容上找出深藏的悲伤,“你没有哭?”
“笑话!我为什么要哭?”玉无垢嗤笑道:“为了轩辕瑾?我与他并没有海誓山盟,甚至连类似的话语都未有过。”即便是自己要哭,也不容许在这个男人面前流露出一点点悲伤,他只会恶意的看着她的眼泪,把它当成另一种蛊惑的手段。
“二弟是迫不得已,”轩辕玦淡淡的解释着,“不得不承认,顾念慈有几分手段。”
“什么手段?你不要告诉我坏了女儿家名节之类的话。”
轩辕玦不语,算是默认了,玉无垢瞪大双眼,突然觉得很可笑,“真是这样?”
“二弟那天只是喝多了,才给了顾念慈可乘之机,况且当时很多人都知晓此事,事关女子名节,二弟只得负起责任。”
“酒能乱性?所有男人出轨的官方理由。”玉无垢一本正经的点头,“即使自己不愿意那也只得娶了。”
“出轨?”轩辕玦诧异地重复玉无垢口中说出的不明词语,玉无垢没有解释,抬头认真问道:“如果是你呢?你会娶她吗?”一双眼里没有媚色,没有哀求,只有孩子一样的赤诚。
轩辕玦一张冷脸瞬间冰冻,肃容道:“我不会给她机会。”
“如果,我是说如果?”
轩辕玦深深的看着她不语,强势的目光肆意与她的交缠,她移开视线,正要以话带过,轩辕玦开口了,一字一顿,斩钉截铁般,
“我若不要,谁也不能栽给我,我若想要,谁也抢不走!”
玉无垢暗暗松了口气,故作轻松道:“看吧,这就是差别。你可以这样做,他为什么不能?只能说,爱得不够深罢了。”这句话一出口,玉无垢蓦地释然,是了,是了,轩辕瑾看到的都是自己想给他看到的一面:美丽的容貌,优美的身段,过人的才情,并不是真实的自己,他的爱恋是建立在躯壳上的,远未触及她灵魂深处的痛与泪,如果有一天,红颜老去,他又当如何?此时看清一切,及早收回一颗心,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奴婢斗胆,与世子爷说了这些不相干的话,还望世子爷赎罪。”想清楚一切,玉无垢心中一轻,失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需要的只是时间罢了。
看着一瞬间又回复了婢女身份的玉无垢,轩辕玦突然觉得很不舒服,在她离去前,终于问出了心中早就想问的一句话,“二弟那里,你打算怎么办?”
玉无垢回头,挑眉,“他既无情我便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