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妃的刁难来势汹汹,在还没有足够周全的准备之下,玉无垢被迫要尽早离开楚王府。院子里冷冷清清,来送别的只有琴儿和棋儿两个人,玉无垢拎着来时带着的小包裹,形单影只的步出府门。回身看去,沉重的朱红色大门在身后吱吱呀呀呻吟着慢慢合上,来时的青石小路渐渐消失在门里。
门口还是那辆熟悉的四轮马车,忠心的四儿仍旧任着车夫。轩辕玦早已坐在里面等着,他睁开眼睛,看着玉无垢有些伤感的神情,道:“不舍得?”
“这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有什么好不舍的。只是临行前没能向郡主辞行,觉得有些伤感罢了,毕竟她待我还是不错的。”那个玉无垢一直看不透的瑶郡主,以后会是怎样呢?嫁给冷颂以后她会幸福吗?
轩辕玦难得的微微一笑,道:“她没咬牙切齿的诅咒你就算不错了,你还指望她热泪盈眶表示离别之情?毕竟在世人眼中,你一直都是个不安份的狐媚子,要不是我压着,怕是麻烦早已上身了。”
“也是。”玉无垢笑容微嘲,“我还一直奇怪着,口口声声警告我不要勾引自己哥哥的瑶郡主怎么不来揪我头发呢。”
“更何况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哥哥。”轩辕玦带着笑意接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对幼妹的宠溺和无可奈何。
轩辕玦很少笑,脸上更多的冰冷,可是他一笑起来脸上的线条整个都柔软下来,眉头不自觉的上挑,唇角微微上勾,温柔腼腆的像个学生,玉无垢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笑颜想着,他小时候肯定也是在母亲怀中撒着娇被细心呵护的乖宝宝,是什么让他变成今天这幅不苟言笑,满脸冰霜的样子?马车一个颠簸,玉无垢回过神来,突然发现自己想得过多了,轻咳一声,有些尴尬的偏过了头。
马车里的气氛一时间微妙又尴尬。
“碧鸥在出事前曾传出过消息,平阳公主手上有一份名单,是她这几年撒出去的网里重要的人物,只是没等她传出更进一步的消息,就被灭了口。你此次前去,一是将平阳公主日常起居记下来,看看有些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另外就是想办法得到这份名单。”一说到正事,轩辕玦便回复了他原本的神情,语气中更添了几分凝重。
“那我要怎么和你联系?”
“每隔一段时间,我便会借着给你送礼的由头,派人上门与你联系。如果有紧急的事情,你可以去找公主府门外卖胭脂水粉的小贩,那样我便会知道你找我。”
玉无垢仔细的听着,不时插嘴问上两句,在马车的摇晃中,公主府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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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月过去,转眼年关已至。腊月三十这天,鹅毛般的大雪从天空中纷纷扬扬的落下,半天时间不到便成就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院子里的丫头们得了一天假,纷纷窝在屋子里烤火不肯出门。玉无垢虽说喜静,但也不想在这特殊的日子里一个人呆着,这样只会越发显得她孑然一身的可怜。她把暖手炉子抱在怀里,出了房门沿着游廊向花园中走去。
穿着厚实冬靴的脚踩在积了厚厚一层雪的青石板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让玉无垢想起了小时候在将军府中和姐妹们打雪仗时的情景,没想到一转眼五年过去,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玉无垢心中谓叹一声,将眼光投向无人的花园。这时节的花园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看的,满目都是萧索冷清的景象,随着大雪的飘临,园子里仅有的翠色也没掩盖,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白,冷风裹着雪花不时吹进脖颈里,让她不由得起了一阵小小的颤栗,兴奋了她有些伤感的神经。
平阳公主不曾亏待了她,把她安排在一个独立的幽静小院子里头,又拨了一个小丫鬟随身侍候着,但在无形中却增加了她任务的难度,因为她根本找不到机会接近平阳公主身旁,更别提找到那份名单了。这个事实让她为之郁闷不已。
突然,她心中一动,再次打量着寂静无人的四周,如此好的时机怎能平白错过?打定了主意,她快步向碧鸥以前住的屋子走去。在这之前的一个多月里,她曾经不止一次的分析过碧鸥死亡背后隐藏的玄机。如果说碧鸥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她曾经住过的屋子里。
总算是天遂人愿,平阳公主被召回宫中过年,随身的白鹭、黄鹂几个贴身近侍都被带走,这个她来过一次的院子里近乎空城,她还记得碧鸥的屋子就在院子门口的正前方,那时的她就站在天井里,正好看见沾染了碧鸥鲜血的衣裳掉落在地面。
玉无垢进了院子门,踏着凸出于地面的几块砖石小心翼翼的走着,尽量没有在满是白雪的地面上留下足迹。眼看着走廊近了,她扶着柱子用力一跃,整个人已立足走廊干爽的地面之上。玉无垢侧耳贴在门上仔细听去,房里悄无声息,似乎半个人也没有。她轻轻推开房门,一股尘封已久的阴森之气扑面而来,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屋子里好像很久没住过人了,桌椅上积了薄薄一层灰尘,冰冷的大床上光溜溜的,没有放置任何物品,能清楚的看见床板上的木纹。
整个屋子里空空如也,仿佛被洗劫一空。玉无垢在屋子里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她不敢碰沾着灰尘的桌椅,怕一个不小心留下些许痕迹,让人心生怀疑。
会不会即使留下些什么,也被人搜走了?
应该不会,她马上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据轩辕玦所说,碧鸥曾受过专业的细作方面的训练,而且能长时间潜伏在平阳公主身边而不被发现,应该是一个谨小慎微、经验丰富之人,应该不会把重要的线索留在显而易见的地方。
换做是自己,通常会把重要的东西藏在哪里呢?
玉无垢变换了角度,尝试着把自己当作是碧鸥,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着。
记得前世中学的时候,她迷上了看言情小说,从此投入了轰轰烈烈的对抗妈妈的战役中,妈妈与她一个找,一个藏,于是她藏匿东西的水平自此突飞猛进,到后来已到了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宗师境界,而她那时最爱藏书的地方就是床。把枕芯掏空,然后将书放在枕头里;将小说封皮换成代数,堂而皇之的放在床边的书架上;把床底的的一块地砖撬起来,将小说裹了几层放在地砖下;甚至更令人发指的是借来同学爸爸的小型电钻,费尽千辛万苦将床头的墙面偷偷打洞,拿出一块砖来将小说放在洞里,然后外面贴上化学元素周期表掩人耳目······等等等等,不胜枚举。
那张空荡荡的靠着墙壁的大床顿时在她眼中变得神秘而生动起来,仿佛所有的奥秘尽在于此。她慢慢走过去,鬼使神差似的在床上躺了下来,看似在模拟碧鸥当时的心理活动,实际上是在缅怀过去那些值得回忆的美好时光。
床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百姓家中常见的普通样式,四个角各有一根柱子做支撑,没有了帷帐的环绕和装饰,四根柱子光秃秃的显得有些可笑。玉无垢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一动之下,头皮扯得生疼。
原来是床板上的一颗钉子顽劣的绞住了她的头发,稍微一动就扯得头皮发疼。玉无垢偏过头去费力的解着缠绕得紧紧的发丝,久久僵持不下时,她索性抓住发丝将它从钉子上狠狠拽了下来。钉子上缠绕着断发,而断发旁边的床板一侧,好似有些划痕。
玉无垢整个人趴在床上,仔细的辨认着这些划痕。
这是四个寻常的数字,“一、四、七、八。”
玉无垢躺在碧鸥曾经躺过的床上,发丝缠住或许也曾经绞过碧鸥头发的钉子,然后发现了这些数字,一切仿佛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