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舱房里一片昏暗,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与外面的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是一间堆满了箱笼行李的舱房,看样子应是花坊专门放置家什的地方。玉无垢慌不择路,看见放在地上的一只衣箱,一把掀开便想钻进去。
突然从这堆行李中站起一个人来,惊道:“你是何人?”声音清脆甜美,分明是个女子。
房里本就灰暗,玉无垢未曾想到里面竟然有人,一时也是惊叫出声。严老二一个箭步冲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掩住那个女子的嘴,厉声道:“别叫!”
玉无垢定了定心神,尝试着缓和了语气道:“这位姑娘,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是借你的地方躲一躲。”
那女子听了她的话反而挣扎更甚,小嘴在严老二的大手之下“呜呜”出声,身子也不停的扭动着。
玉无垢长这样大都没做过这等虏人的勾当,竭力安抚道:“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女子突然不再挣扎,打着手势叫严老二放下她,玉无垢试图和她谈条件,“我们放开你,但是你不能叫。”
女子点点头,玉无垢扯扯严老二衣袖,“严兄,放了她。”
严老二犹豫片刻,终是放开一直捂着女子嘴巴的手,女子一得脱困,朝地上啐了两口唾液,狠狠的用袖子擦着嘴,正待开口说些什么,舱门外便传来“砰砰”的捶门声响,夹杂着一片叫喊着“开门”的声音。
玉无垢惶恐的与严老二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焦急与慌乱,“严兄,该怎么办?”
一旁的女子这是突然出声道:“我去应付他们。”她一指地上的衣箱,道:“快躲进去。”
这个被他们挟持的女子为何要帮助他们?玉无垢来不及多想,掀开衣箱,整个人躲了进去。那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眼严老二,严老二忙道:“我不妨事。”
“那好,你便是我的贴身护卫。”
女子说着上前几步,打开舱门,门外几名官差正气势汹汹的擂着舱门,一见有人来应门,骂骂咧咧,“怎么这么久都不开门!”
女子从暗处一走到敞亮的地方,众人顿时眼前一亮,该女子杏眼桃腮,雪肤花貌,实为不可多得的美人。她露齿一笑,声音甜美,“不知众位官爷有何贵干?”
领头的官差年龄稍大,行事说话也相对沉稳,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我等奉命搜查嫌犯,整条船只剩下这最后一处未搜,还请姑娘配合一二。”
女子看了一眼他们的阵仗,微微一笑道:“几位官爷可是安京府辖下?不知宋大人身体可好?”
领头官差退后一步,带着估量的目光重新打量起她来,神色中带上几分试探,“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小女子乃醉月花坊的紫月。”
“原来是紫月姑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领头官差面露惊喜,“前几日贵坊还曾在宋大人宴会上献舞,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碰上。”
京城四大花坊,醉月花坊位居其首,不但名动天下,更得王公贵族的亲睐,争相邀请其为自家宴席争色。醉月花坊中有名的舞姬全部以月为名,这紫月便是其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可说是醉月花坊的台柱子。更重要的是这领头官差还知道自己顶头上司宋大人对这紫月姑娘有着几分心思,倘若得罪了这位,只要这位在枕头边上吹那么一口风,那他这辈子就算到头了。
紫月见他有些踌躇,不动声色的朝前走了一步,极为隐秘的从衣袖底下塞过去一锭成色十足的银子,“几位官爷为朝廷办事,小女子自然不会为难,只是我这里都是些衣箱行李之类,刚刚才收拾好,一旦弄乱了怕是又要收拾好一会了。”
领头官差袖底下的手掂了掂轻重,这一锭银子怕不是有好几十两,够兄弟几个大吃一顿了。他装模作样的一挥手,道:“进去搜!”
严老二情急的想阻止,刚一动便被紫月拦住,“阿大,去给几位官爷帮忙。”
严老二一愣,立即明白过来,躬身道:“是。”
此间舱房里没有窗户,是专门用来放置行李货物的货舱,官差们走马观花似的随意走上一圈,连箱笼等柜子都没有要求打开,领头的官差一拱手道:“此地已经搜过了,确实没有什么不妥。职责所在,冒犯之处还望紫月姑娘海涵。”
紫月客气道:“官爷言重了。”
“走!”领头的官差将手一挥,几人出得门去,紫月与严老二都暗地里松了口气,玉无垢在衣箱中憋得久了,整个人感觉十分气闷,官差搜查过程中她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要跳到嗓子眼里来,冷汗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好不容易听见官差们走了,才悄悄将衣箱打开一条小缝,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呼出的一口气差点接不上来,她吓得赶紧将衣箱关紧,后背冰凉冰凉的,整个背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找到没有?”轩辕玦的声音低沉暗哑,好似中气不足般。
奉命搜查此间货舱的官差忙不迭回话,“禀世子爷,并未有任何发现。”
“没有吗?”轩辕玦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双眼中分明含着一丝痛楚,喃喃道:“你究竟在哪里?”
他旁边站了一位年轻秀士,正是他的心腹孟云起。此刻孟云起凑上前,道:“世子爷,这里风大,您的身体要紧,还是先回去再从长计议吧。”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冲口而出,轩辕玦放在嘴边的拳头用力捏紧,额上的青筋悉数冒出,仿佛这一阵咳嗽用尽了他全身的元气,孟云起忙用手扶着他的背部,慌道:“世子爷,身体要紧啊!”
“他生病了么?怎么会咳得这么厉害?”那阵刺耳的咳嗽声传入玉无垢耳中,她没来由的心中一沉,情不自禁的担心起那人来。她忍不住再度掀起一道窄窄的缝隙,透过缝隙朝外望去。舱门口大开着,门外的动静一览无余。
轩辕玦衣着臃肿,左手用一根白布裹着吊在脖子上,敞开的衣襟里可见层层叠叠的白色纱布,上面隐有血迹渗出,他的脸色像是失血过多,一脸的苍白,神情凌厉,越发显得冷酷了。
“他,受伤了?”玉无垢心中一紧,“他有没有事?那么多天没来眠香小筑,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各种念头走马灯似的在玉无垢脑海中盘旋,有一刹那,玉无垢几乎就想不管不顾的跳出去扑到他的面前,但残存的理智阻止了她的冲动,她偷偷看着那个满身萧索的男子,一时间竟是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