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澜姐。”穿着鹅黄色裙袄的女子撩开厚厚的帷幔提了个瓷壶走了进来。
“湖心,你又泡了什么好茶?”温婉的声音让人听了格外舒服。
“呵呵,秋澜姐真是料事如神。”湖心将茶壶放在桌上,翻了个茶杯给秋澜沏了一杯踏雪寻梅。
“这可是我腊月里好不容易收来的,尝尝味道如何?”欢快的语调中满含孩子般等待夸奖的期望。
秋澜不禁莞尔,轻轻地执起瓷杯凑向唇边,幽幽的梅花香缠绕唇齿,
明明是微烫的茶却让人感到有那么一丝的寒意。
“这是什么茶,真好喝,湖心,你的茶艺又进步了。”秋澜忍不住地赞叹道。
“真的?”湖心声音欢悦起来,整张脸写满兴奋,“这是踏雪寻梅,闲来没事泡着玩玩的。还好没枉费我一个冬天的努力。”
湖心的后半句几乎低不可闻然耳尖的秋澜可是没放过,“等殿下回来又有口福了。”
“谁说是给殿下准备的,我给涟漪她们尝尝去。”说完湖心提着茶壶走了出去,秋澜在身后发出轻笑。
“殿下回来了,殿下回来了。”前门的小厮急急地向管家禀报。一干人迅速集结在大厅恭迎四皇子凌君然,只见一身着华丽长袍的俊逸男子大步走进厅内,身后的人自觉地在厅内排成两排,有条不紊。
刘管家带着众下人向凌君然行礼,“起身吧。”
凌君然坐定便问道,“刘管家,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府中还有异常?”
刘述行一礼恭谨地说道,“回殿下,一切照旧,并未出什么事情。”
凌君然点点头,一旁的婢女递上茶盏,凌君然轻呷一口后搁下茶盏对一干手下说道,“你们也奔波了这几日,各自下去歇息吧。刘管家,安排一下他们的住处。”
“是,殿下。”刘述应下后看了眼随行的人,纪律严明,让人有种无形的压力。虽不清楚这些人的来历,刘述依旧遵照凌君然的意思安置妥当。
凌君然回房换下风尘仆仆的装束一身轻袍着上身,一旁的小厮丫鬟一一递上茶盏与热毛巾,洗漱完后凌君然便在软榻上懒懒躺下。众人都被挥退下去,只有秋澜、湖心二人在一旁静静站着。
一时室内寂静无声,就在秋澜与湖心二人认为凌君然睡着之际,他懒懒地将手伸向一旁的茶几,这早已是习惯的动作今日却不小心将茶杯给碰倒了。凌君然睁开了眼,一旁的秋澜湖心立刻上前。
“殿下有没有烫到,是秋澜考虑不周没有伺候好殿下请殿下责罚。”秋澜拉着湖心跪了下来。
凌君然看向自己的袖口,已是一片茶渍,他有些发愣,“罢了,你们都退下吧。叫人来把这里收拾了,都出去。”
“是。”秋澜与湖心乖乖地照了他的吩咐退了下去。屋外又进来一些人,凌君然已闭上了眼,不久室内又恢复了平静。
秋澜与湖心出了房间均不由舒了一口气,秋澜抚着胸口道,“殿下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咱们犯了错都没见他说过一两句,今日是殿下自己打翻的茶盏怎么脸色就变得那么难看。”
这时收拾妥当出来的老嬷嬷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也就仗着殿下性子好便无法无天忘了殿下终归是我们的主子,殿下待你们好也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知道了,嬷嬷。”秋澜、湖心小声应道。这位老妈子是在殿下府中也是资深,府里的丫鬟们平日里也是忌惮她几分的,此情此景听她这般说教众人心中均是一凛,再行事时已是小心了几分。
卧房内地凌君然似乎十分疲倦很快便沉沉睡下,再醒来已是华灯初上。“来人。”他轻轻喊了一声,守候在门外的下人们鱼贯入室,点亮的灯让凌君然的眼睛微微眯起。上前服侍的丫鬟小心地问道,“殿下,是否要换件衣裳?”
凌君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袖口,恍恍惚惚已记起下午发生的事,“恩。”
一干人又是小心翼翼地服侍,收拾妥当后桌子上已摆好晚膳,凌君然简单地吃了点东西便起身去了书房,几位谋士已书房等候,几个人不知谈了些什么直到深夜方才离开。凌君然的规矩,书房中有外客时若无重要之事府中之人不得踏入一步,因此侍候的人这时才进去服侍。
“湖心,去沏壶茶来。”凌君然坐在椅中有些疲惫地说道。
湖心有些诧异,但依旧遵照他的意思沏了壶茶,“茶为提神之物,夜色已深殿下还是早些休息为好。”她边为他倒茶边说道。
“无碍。”凌君然伸手执起茶杯,这茶杯为薄胎瓷,在碧绿的茶水映衬下更显得晶莹剔透,茶水的热气带着一股清香之气袅袅升起。凌君然一挑眉,再品这茶时眉宇间不禁透露着称赞之色,“湖心,这回又是什么?”一直凝于书房的沉重随着他嘴角的那抹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湖心也舒了口气,“这回是踏雪寻梅。”她不禁有些得意地说道。
“踏雪寻梅。”凌君然缓缓地说出这四个字,“果然与平日里喝得茶水不同。”
“那当然,光是这水就不普通,殿下还记得年里你带着我们一起去了西郊的大佛山住了两日?这水是我从大佛山上的梅花上收集来的雪化成的,你们当时还笑我呢。”
凌君然笑了一笑,“原来你打的是这主意,那这茶里的花也是那时摘的?”
“我想这梅花香气宜人,它熏出来的茶必定不差就顺便采了下来。”湖心说得甚是兴奋,“你们当时就只顾得笑我也不来帮忙,现在也只有那一小罐,喝完就没了。”
凌君然听她话语中竟有几分赌气的意味,于是笑言道,“你当初若是说了有这用处我们定给你收集一缸去。”
“就是要让你们后悔,待这一小罐喝完了就只能等下回了,若是今年大佛山上不下雪又得等下下回了。”如此不讲理的话在湖心说来不禁有几分可爱之处。
凌君然一双星亮的眸子满含笑意地盯着眼前这娇憨之人,湖心的脸不禁泛起了红晕,“殿下还是早些休息的好,难为了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还得陪着主子熬夜,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这话搁哪个府中主子必定会教训一下这说话的人,但此人是凌君然,也只有凌君然才会笑了笑说道,“好,只不过可惜了这么一壶好茶。”
湖心掩嘴轻笑道,“只是平日里的闲趣又不是多么珍贵的东西,殿下何时这么舍不得了物什。”
“可是这泡茶的水就只有一小罐,喝完了可就没了,今年大佛山不下雪又得等明年,明年不下就得等后年,我当然要珍贵些。”
湖心听他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拿来回答她一张脸早就涨红了,“殿下就爱取笑人,我去唤人进来了。”话说完她便扭头出去了,凌君然嘴角笑意甚浓。
青河中,一艘雅致却不失大气的船只静静随着细浪轻轻摇曳,船上最大的一间房中,白色轻纱装点,颇有几分仙境之意,柔和的阳光稀稀疏疏地照射进来,平添一番慵懒风情。
甲板上走上一个年轻公子,打量了一下四周,心中不由叹声气,还未见他走进船舱就听到他说道,“四皇子不仅比常人聪颖更比常人会享受。”有人替他打了帘子,是个满脸笑意的女孩儿,“程二公子每每人未到语先到,我们做下人的想不好好迎接您都逃不了。”
程阙挑了挑眉,“都说四皇子待下人不错,可能对四皇子的朋友说出这话的人非湖心姑娘莫属了。多日不见,不知湖心姑娘可好?”
湖心带着程阙来到船舱内,怡怡然站到凌君然身侧还不忘还嘴道,“往日听殿下说程二公子最会讨女孩子欢心今日我总算是见着了,不过殿下也告诉了湖心一句,女孩子最好别相信您的甜言蜜语,否则被骗了也不知道上哪儿哭去呢。”
程阙瞪了眼悠然自在的凌君然,拉开椅子坐下后不禁摇头叹道,“四皇子,你怎么能这么诋毁老朋友呢。”
“我看殿下根本就没有诋毁,句句都是实话。”湖心轻笑着说道。
“不得了了,四殿下身边的小女孩儿都这般伶牙俐齿,下回我给你带个妹妹来,让她和你说去。”
这时久未发话的凌君然开了口,却是吩咐湖心道,“等下还有二人,你先去前面看着。”
湖心施了一礼应下后便退了出去。
“君然,你家的丫头可真有意思,能说会道,我看是你教出来的。”程阙边说边挑了颗花生米扔进嘴里。普通人直呼四皇子的名讳是为不敬,可若是凌君然的朋友,早唤习惯了。
“当然,得看是谁的人了。”凌君然状似无意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程阙差点没被一颗花生米呛住,还未等他喘过气来门外便进来两个人。均笑言道,“不知程二这回又做了什么趣事。”
进来的两人均气质不凡,常人见了必被这二人身上的气势逼得不敢直视。
“安烨、陆翰,这下可都来齐了。”凌君然起身笑言道。
“其他人的酒可以不喝君然的酒怎么能错过呢。”萧安烨笑道。
两人坐定一旁的侍女就开始上菜,竟还是热腾腾的。菜上完后侍女们便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但只要有人轻声一唤便会立刻上前。
“程二是怎么回事呢。”陆翰好整以暇地盯着程阙说道。
程阙气息已经平复过来,看了眼凌君然说道,“刚刚正提到君然的丫鬟,伶牙俐齿,我倒想要一个回去天天跟她斗嘴,君然却说那可万万使不得。”
“程二又犯老毛病了,别说是君然不肯,我也断然不肯将府里的丫鬟送予你,好歹也是我府中之人,总不能让她羊入虎口吧。”陆翰笑着凑近程阙说道,一双丹凤眼眯得无辜至极,好似他说的句句都是真理一般。
程阙对此早习以为惯,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人生在世若不好好行乐怎对得起在这世间走一趟。”
“这么洒脱的话也只有程二说得出也做得出。”萧安烨有些感叹地开口。
凌君然也有所感慨,“所以他也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程阙此时笑笑说道,“好好的说得这般感慨作甚,你是当朝四皇子,陆将军毕竟是你的臣子,君臣有别,这句话我倒要替他说说。安烨嘛,自恃年纪最长当大哥也当惯了,必不能跟你胡闹。至于我,商贾之子,既不求功名又不求利禄,随意得很。程阙的朋友也必定是朋友,今日喝酒才是正事。”
“我若是有程二的这般口才,就不用受那几个老顽固的气了,程二,反正你平日里花天酒地不如来军营坐坐,我肯定好好招待你,给你讨个好俸禄。”陆翰刚说完便遭来程阙的一记白眼。
“话说回来。”程阙突然转向凌君然笑得甚为谄媚,“我家老头子对他的老幺宝贝得很,想必是盼他将来谋个一官半职好光宗耀祖,特意重金聘了曾夫子教他,四皇子看在你们是同一个夫子教出来的,以后要多加照拂些才是。”
凌君然笑得十分淡然,“那是自然。”萧安烨与陆翰二人不禁笑着摇头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