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风让孝堂舞剑助兴，孝堂一通剑舞完，永璘便赐了宝剑给他以为鼓励。这餐宴会直到二更方才结束。我陪了永璘回宫歇息，萧子风跟孝堂也歇在奉乾外殿。公主留在了奉乾殿，她早支持不住睡着了，永璘一便一直抱着她，直到宴饮结束，将她亲自抱进卧房，除了鞋袜，放在床上，看了许久才离开，眼中脸上俱是爱怜。
因头疼身懒，永璘的后宫之宴我便没去。永璘也只意思意思便回来陪我。我要枕着他睡，他欣然同意。
太皇太后因萧老夫人进贡的鞋穿得适意，便叫了她进宫来说古记儿，仍叫了我作陪。我跟她们说不上什么话儿，边看棋谱边敷衍着说话，一会儿听见宫人的窃笑，不由奇怪，两个老妇人也看着我笑。我倒给看得脸红，这不莫名其妙吗？平姑姑笑着低低道：“娘娘把山楂糕儿都吃了。”我一看手边的盘子，果然这样。脸更红了。低下头，她们也真是，说自己的话便是，尽看我干嘛？“给皇后盛碗鸡皮酸笋汤来。”太皇太后道：“山楂那东西吃多了不好。”安姑姑亲自端了汤上来。我欠身接过，慢慢喝着，听她们渐渐谈到了江南之行，太皇太后道：“我老了，坐久了车骨头也痛，皇上硬是叫我去，也只有顺着他吧。”萧老夫人笑道：“那是皇上的孝心，听犬子三郎说：皇上一直惦记着太皇太后幼时曾对他言道过的江南，先皇也说过要奉太皇太后去江南观景，所以一直想着要奉着太皇太后去江南走走。前几年又是打仗又是朝臣之乱，都没得偿心愿，这两年年景好，又天下太平，皇上自要还这个心愿的，太皇太后吃些辛苦，成全了皇上的孝心吧。”太皇太后大是高兴，笑道：“他们小夫妻也罢了，只是这一去，后宫也没人打理了。”萧老夫人道：“皇上想是有安排的，太皇太后不用担心，老身斗胆要劝太皇太后一句：太皇太后操劳了一辈子了，也该得个空儿散淡散淡，开开心，太皇太后福寿绵长，方是国家之福，就真放心不下后宫这一头，留着皇后看着便是了。”太皇太后呵呵笑，道：“皇上才舍不得皇后一个人在宫里呢，如今到哪儿都非得拉着皇后。昨儿个去看永琮，也要皇后陪着，我说皇后有了身子，不宜多劳动恐伤了胎气，他到底不肯，结果回来皇后便胸闷头晕，半夜三更地叫了御医进宫来诊治，唉——”
安姑姑换了茶，笑着道：“老祖宗别瞎掰扯，皇后胸闷头晕，可不是因为去看望王爷走动多了的缘故，那是跟皇上呕气的。”太皇太后笑顾她道：“你怎么知道的？必又是平儿跟你说的。”安姑姑道：“皇上日益威严，那宫里规矩也越来越大了，平儿的话却也是越来越少了，有些事我都知道了，问她却推不知。不是她说的，是小顺子今儿早上来，说娘娘要伴驾南巡，得做几双软和舒适的鞋带着，央及春桃儿给做几双，两人聊天时，奴婢听见的。”“噢？”太皇太后问：“那皇上是怎么呕皇后的？”我赶紧咳了一声，安姑姑看了我一眼，笑道：“奴婢不敢说，皇后要怪罪的。”太皇太后笑道：“你是我宫里的人，自然是听我的，皇后，你坐了半天想是也乏了，去碧纱橱后头躺躺歇歇去吧。”她自是在支开我，既发了话，我也只得应“是”，起身去碧纱橱后的榻上躺着休息。听萧老夫人道：“皇后的鞋没针线上专门做的么？怎么要烦劳太皇太后宫中的人？”安姑姑道：“老夫人不知，皇后娘娘的宫中原是有专做鞋的宫人，只是近些日子皇后的脚有些发肿，春桃的鞋子原做得好，皇上那天给太皇太后来请安，恰见到她做的鞋呈给太皇太后，因做得巧，皇上顺嘴叫她做双鞋给皇后穿，没想到皇后穿了竟极是合意，想是因此皇上才叫小顺子来跟春桃讲的。”萧老夫人道：“老身这才堪堪地明白了，我说呢，皇后怎会使唤太皇太后宫里的人？原是为此。”我心里也道，原来如此。本来么，小顺子来找春桃我便奇怪呢。太皇太后道：“你便早入正题吧，罗罗嗦嗦一大堆废话。”“是，老祖宗，”安姑姑的笑语：“昨儿个皇上带了皇后探王爷的病回宫，帝后两个闲聊，皇后便说看样子怀的又是皇子，皇上便骂娘娘，说娘娘笨，连个公主都生不出来，只会生皇子，娘娘自是不高兴，回说皇上会养，那便请皇上养个公主来试试。”说到这儿，两个老太太都笑声不止，萧老夫人道：“阿弥陀佛，这娘娘的嘴也太尖快了，尽惹皇上生气。”太皇太后道：“我倒觉得她说得对，那是皇上自个儿的种，怎么怨得自己的媳妇儿？”安姑姑笑道：“平儿也这么跟皇上笑说呢，可皇上才有理呢，说那为什么别人就能生公主呢？不是一样的龙种么？”这一下，连侍候的宫女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太皇太后呛着了，一个劲儿地咳嗽，安姑姑跟宫女又忙着帮她顺气。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止住了笑，太皇太后道：“那——皇后怎么说？”安姑姑道：“皇后给堵得说不出话来，就胸闷了呗。”听得她们又笑了。事情也确是有的，不过没那么严重，说笑的话，谁也不会认真放在心上。只因这一阵子时气不好，忽冷忽热的，我也时常肯病。叫太医进来侍候，不过是有备无患而已，也不止是昨晚才叫的。其实隔个几日，都有太医在宫内值守看脉的。自怀了这胎孩儿，常感胸闷气急，头晕目眩，永璘也是知道的。这胎孩儿霸道。我往日里极怕冷的，现在却畏热，动辄便觉内里热。日常口味也变了，喜荤不喜素，永璘见我时常昏厥，怕再出事故，叫太医随传随到。萧老夫人道：“皇上娘娘都年轻，平日里说笑无忌也是有的。娘娘身子一直不好，有了身孕胸闷也属应有之象，多半跟皇上的话无关。”太皇太后道：“萧老夫人说的原是这样。皇上嘴上说要公主，心里还是满喜欢皇子的，往常到这宫里来，看皇子的眼光都是不一样的。皇上宠幸的嫔妃不多，子嗣上头艰难，皇子自是多多益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