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殿前,无双来回地走,问了清璇几遍人马已到何处,清璇只得跑到殿外去等,又跑进来回报,如此反复,已过了寅时。
苏樱、苏陌、李珍儿一众青凌弟子候在殿中,过了好一会儿,听得急急的脚步声,老楼在前院大声回报:“江吟歌、尚柔姑娘回宫!”
苏樱、李珍儿起身去迎,无双走下殿堂,被清璇拦住道:“宫主,还是此处等吧。”
尚柔人未到,声先到,与苏樱等人笑语寒暄,并肩先行进来,踏入殿中,向无双行了一个大礼,众弟子分散了站在两侧。
无双几欲起身,均被清璇以眼神制止。
但见,一白衣款款现身,低头垂眼,齐眉双手捧着一面令牌,缓缓步行至正殿中央,尚柔见状,跟上一步,解下腰牌,照做并肩跪下。
那白衣正是三个月前被派往北京城织造局运送丝绸的江吟歌。
只听江吟歌恭敬奉声:“五月初五,江吟歌奉宫主之命,担青凌众堂主之期望,得碧雨阁执事尚柔之协助,不负使命,将三千匹绸缎,共计二十五口檀木箱送至北京城东城织造局,于八月初一返还南京城。此系青凌押运令牌和绸缎接收函信,请宫主过目。”
无双心下狂跳不已,三个月来,日盼夜盼,总算盼得江吟歌安全返来,若不是其他堂主在旁,她早急急去拉吟歌起身,回房好好说说体己话。如今,只得将一封“死亡之约”暂且抛在脑后,她沉住气,缓声道:“江吟歌与尚柔堂主此番辛苦,我青凌众弟子在此恭贺二位姑娘平安归来。”
吟歌闻言,手里捧着的令牌与信函微微颤抖,船在秦淮河畔才靠岸,她便嘱咐尚柔准备快马,半日不得停歇,朝着青凌奔将而来。到了殿前,苏樱安排的银雪、银霜又是各种交代,她压着性子,逐一熟悉汇报运送完成之流程,方才迟迟进殿。
清璇步下殿来,取走吟歌与尚柔手中的令牌和信函,吟歌这才抬起头来。
姐妹俩在殿中目光相接,竟是各种感慨。吟歌远去北京,风吹日晒、舟车劳顿,掩不住满脸的倦容,无双身体才复原,面色苍白,努力挤出笑容相待。二人相见,竟是无话,兀自唏嘘不已。
殿内一片沉默,众人各自不语。
尚柔打破沉默,轻声提醒道:“玉姑娘,莫忘了宫门外候着的林落荷。”
吟歌方才忆起,急忙朗声道:“启禀宫主,此番我与尚柔运送途中,运气极好,遇着了一位青凌昔日的得力干将。吟歌大胆,自行做主,将她一并接回。”
“哦?”无双讶道:“既是得力干将,还不速速去传。”
殿前苏樱、苏陌与李珍儿一干人个个面露疑色,均不知吟歌口里所称的“得力干将”意指何人。
原来,吟歌担心落荷与自己还有尚柔一块儿现身,势必在殿外就引起苏樱两姐妹结算当年恩怨的一场纷争,索性将利弊与落荷、尚柔反复分析,恳请落荷委屈在宫门外听传,又再三叮嘱尚柔暂且不报明实情,这才安心进入议事殿。
老楼听到无双口令,在殿外大声应和:“属下这就去传。”
“莫要传了!”一抹绿影从檐廊上晃过,连晃了几个院落,纵身一跃,落在正殿中央。
这绿影,正是失踪三年,被传为“溺水暴毙”的清秋燕子林落荷。
落荷走到殿前,微微施礼道:“落荷见过无双宫主。”
吟歌心里暗赞落荷的轻功名副其实,盈盈一笑道:“落荷姑娘好身法,青凌弟子在此恭迎您的回归。”
所有人除了吟歌、尚柔,均是大惊,面露惊异。
那轮椅上久坐的苏陌重重一击扶手,颤声道:“好个林落荷,你倒有脸死而复生?”
苏樱更是怒地拔出青樱宝剑,挑指落荷,喝道:“你若不回,我等当你死了便是。如今孟欢贱婢畏罪逃亡不知去向,不如将当年的恩怨就在此处清算!”
说罢,就要举剑相刺,吟歌与尚柔眼疾手快,同时拦阻在二人之间。
苏陌在一旁怒道:“尚柔,你这是作甚?”
尚柔叹道:“个中恩怨,且让落荷说完如何?”
林落荷见这情势,似早在意料之内,淡淡一笑道:“苏堂主务须如此,我林落荷若是贪生怕死之人,便不会苟且偷生,活到今日了。”她将目光跃过苏樱,望向轮椅上的苏陌,打量了一下那双残废之腿,想起当年被逼自保,无奈告知莫嫣然的一句话,害了昔日与自己情同姐妹的苏陌竟致这般下场,忽地噙满泪水,凄凄然道:“姐姐……三年不见,身子可好?”
苏陌闻言,身子一震,竟也逼出泪来,偏过头去,不发一言。
其余人等眼见落荷这般眷顾姐妹之情,泪落现真情,也是各自感慨。
当年苏樱党与孟欢党针锋相对,落荷被孟欢利用,反与苏陌决裂,李珍儿身在事外,最是清楚不过。落荷接替苏陌运送丝绸的事务之后,自立一派,与谁都不相亲近。这一点,与素来中立的李珍儿倒是相像,李珍儿反而对落荷渐生赞赏之意。
这一回,她索性做了其中的和事老,步入殿中道:“罢了,落荷姑娘三年未见,能够死里逃生,怕是有其中缘由要与我们讲明。如今,当务之急是共商如何对付叛徒孟欢。一切但凭我青凌新主无双宫主的调遣安排才是。”说罢,看向无双。
无双一见凭空出现的林落荷,也是吃惊不小,却发现吟歌对她的态度恭敬有加,再见落荷对苏陌的一番真情,想是其中必有故事。如今,珍姑把话头交由自己,只得放下一切疑问道:“珍姑说的极是,个人恩怨是小,对付毒害先任宫主莫嫣然的叛徒孟欢,才是为现下首要大事。”
如此一说,各人都放下阵势来。
无双暗自舒一口气,又道:“三位姑娘长途跋涉,先且去休息。清璇,你为落荷姑娘收拾一处厢房,还是……还是放在芳华殿侧堂吧。”
清璇应允,下去准备。
无双望了一眼情绪未定的苏樱、苏陌姐妹,又道:“苏堂主,你是长居青凌德高望重的前辈,如今之事,孰重孰轻,想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才是。”
苏樱恭敬拱手道:“仆婢自有分寸。”
无双点头,想了一会儿又道:“你放心,待我青凌弟子携手擒获孟欢之后,本宫答应你,自然会给你二姐妹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