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海无狼,我是夜宽容。
我是雨不降,我是驼角凶。
我善排忧虑,剑落裂头顶。
我乃一壮士,且问次青锋。
自打成丁日,惯于斗英雄。
肤黑有何妨,拔剑光亮晶。
倒霉日闪过,无可道西东。
肤黑战绩亮,新月出作证。安塔拉吟罢诗,照习惯迎战栽德·海伊勒,而栽德·海伊勒则似倾盆暴雨一样直向安塔拉扑去。顷刻之间,战马扬蹄,黄尘飞腾,矛来剑挡,指向头顶。死神光临,大限终至,人喊马嘶,声震长空,各自的人马都希望自己的骑士迅速杀死对方的英雄。
安塔拉听到人们的呼喊声,又见天色昏暗下来,恐怕到回返之时不能立即摆脱对手的纠缠,于是朝栽德·海伊勒大喝一声,喊声震耳欲聋,远近都能听到,栽德不禁惊慌失措。随后,安塔拉挥剑劈杀过去,只听噗嗤一声,栽德的头盔飞离而去。栽德闻声,以为自己的肢体被削掉了,心中惊惧难言,手忙脚乱。紧接着,安塔拉一把抓住栽德的脖子,将他拉下了马背,然后把他交给基里尔。
夜神已经展开了黑色的翅膀,交战的双方只得罢手,两军人马开始回返。栽德的父亲穆海勒担心儿子遇到什么不测,急得直咬自己的手掌。栽德的手下骑士也为自己的统帅担忧,无人不抱怨夜色为什么来得这么快,而白日为什么走得那样急。他们看到安塔拉的凌厉攻势,无不心灰意懒,胆战心惊。
安塔拉返回营帐,阿密尔·本·图非勒热情相迎,祝贺他平安而归,感谢他的英勇举动。阿密尔的手下骑士们纷纷走上前去欢迎安塔拉,争相对安塔拉说:
“阿卜斯骑士,凭安拉起誓,你已经将敌人们的心魂粉碎。他们在我们这里停留不会超过明天。”
安塔拉说:
“阿拉伯头人们,凭安拉起誓,他们的人马众多,而且大军中不乏名将勇士,如果这样与他们拼杀两天或三天,他们是不会承认失败的。兄弟们,我离开住地时,乡亲们都处在威胁和惶恐之下,因此,我现在十分惦念他们。尤其是那个蒙面人,我担心乘我不在之机,他会对乡亲们进行洗劫。依我之见,天色黑下来之后,你们要好好看守栽德·海伊勒及与他在一起的俘虏们,要对他们说:‘我们是来劝你们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他们会问:‘怎么会呢?’你们就说:‘今天在交战中俘获你们的那位黑肤骑士本想在明天早晨将你们全部斩首,也好让你们的部族人看见你们的首级之后立即败退。但是,我们不希望他这样做,因为你们在我们的土地上,我们不希望你们的血洒在这里。那位黑肤骑士是客人,他今天在我们这里,明天就会返回自己的家园。因此,我们希望您立下誓言,立即离开这里,我们今夜就放你们走。如果你们拒绝离去,你们应该知道明天早晨等待你们的将是什么后果。凭开天辟地的主起誓,那黑肤骑士定能把你们全部杀光,一个不留。我们刚才听他吃饭时说过这番话,而我们又不能反驳他,因为你们都是他的俘虏。因此,你们一定要按照他的要求行事;如若不然,他会让你们的孩子成为孤儿,让你们的女人成为寡妇。无论如何,他是一个没有门第、没有身份的平常人,杀死你们这样的人,他是不会吃任何亏的。’弟兄们,你们就这样对他们说,让他们打内心里感到恐惧不安,说不定他们会赶紧离去了;不然,他们又会伤害我们的。”
在座的人听安塔拉说过这番话,无不惊赞安塔拉的智慧,大家一致同意照办。随后,他们一起走去吃晚饭。
等到天色全黑下来,阿密尔·本·图非勒、长矛大王埃什姆、艾哈瓦斯·本·贾法尔及部族数名骑士走到村中扣押俘虏的地方。基里尔把栽德·海伊勒及众俘虏带到他们的面前,长矛大王埃什姆把安塔拉叮嘱的那些话向俘虏们重述了一番,并且强调如不服从,必有大灾大难降临到他们的头上。他们一听,个个胆战心惊,人人恐惧难耐。
栽德·海伊勒说:
“阿拉伯头人们,凭安拉起誓,你们都知道,对于我们来说,当然丧命最可怕。因此,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一旦跃上马背,决不下马,除非命断沙场。这次战事的起因,就是因为你们的骑士阿密尔·本·图非勒洗劫了我们的村庄,劫持了我的妻子杏德,从而制造了他与我们之间的敌意。我立即跃马追赶,俘获了他,要他付赎金,但他设法逃脱而走,而我们却不知不觉。他自己逃脱了还不算,还赶走了我们及村上乡亲的马匹。因此,我们才聚集了这批人马来向你们讨还财产。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我们之间是不会发生厮杀事件的。如今,我们在你们手里,你们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你们就放我们走吧!原属于我们的那些马匹和钱财,就算作我们付给你们的赎金吧!”
在座者都明白栽德·海伊勒的话,只见安塔拉的哥哥基里尔拿着一条长绳走到他们当中,低着头,两眼不住地落泪。
见此情景,阿密尔·本·图非勒对基里尔说:
“喂,基里尔,你怎么啦?”
基里尔回答说:
“舍布卜伤得很重,快要没命了。安塔拉刚才看他去了,发现他必死无疑,连明天早晨都熬不到了,因为,安塔拉哭了起来,在舍布卜的头前哭叫道:‘胞兄啊,你还有什么要求呀?’舍布卜说:‘弟弟呀,我希望你抓来十个最强悍的奈卜罕部族骑士,趁我还有一口气,当着我的面把他们杀掉。因为我是在他们的帅旗下受的伤。’安塔拉听后说:‘对我来说,这再容易不过了。’随即他把我叫到他的面前,递给我这条长绳,并对我说:‘你立即去把栽德·海伊勒和他手下的十名强悍骑士绑到这里来,我要让舍布卜看着把他们杀掉。明天早晨,我将在舍布卜的面前把其余的俘虏全部杀死。这是舍布卜交给我的使命。”
安塔拉叮嘱过骑士们之后,便走去看舍布卜。舍布卜躺在母亲泽比白那里。安塔拉走到舍布卜身旁,把情况向他讲了一遍,说到谁谁被杀,谁谁被俘,还谈到他的种种安排,如何设法让那支大军尽快离去。舍布卜听后说:
“这种安排很周到。”
随后,舍布卜又出了个主意,足以让栽德·海伊勒心生恐惧之情,认定栽德宁可承认失败,也不会甘心把命送掉。
安塔拉听后说:
“舍布卜,你的主意好极了!”
随即,安塔拉派基里尔拿着长绳前去,向阿密尔·本·图非勒说了前面提到的那番话。在座的人听后,都觉得那样行事很合适,只有阿密尔·本·图非勒有异议。因为阿密尔与安塔拉交往甚多,明知事情非照安塔拉说的办不可,但他偏偏说:
“小伙子,关于这件事,我们不能听从你弟弟的安排。落在我们手中的俘虏,只要他们的大队人马尚有力量围困我们,我们就不能过分亏待他们。你弟弟想那样处置他们,只能在他所在的地域实行,而在我们这块土地上是不能如此行事的,因为他们的大队人马还包围着我们。我知道,你只有满足了你弟弟的要求才能回返;不然,他会大发雷霆。既然如此,我只得亲自去见安塔拉,因为我不能立即处死这些俘虏。”
说罢,阿密尔站起来,走到基里尔跟前,问安塔拉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这时,久不说话的栽德·海伊勒对阿密尔说:
“阿密尔,我凭渗渗泉、哈推姆之主、伟大的安拉起誓,只要我活在这个世上,再也不在安塔拉面前挥矛舞剑了。如果安塔拉想从你们抓来的这些俘虏中拉出去十个人,就让他拉出去杀掉就是了;关于这些族中无名之辈的赎金,则由我们来出,即使他们的家人索要等重的黄金。只要你们放我们返回家园,这些事情都好办。”
俘虏当中有一名流浪汉,名叫“迈德福格”,号“麦兹鲁勒”麦兹鲁勒:意为“低贱者”。他对栽德·海伊勒说:
“喂,栽德·海伊勒,那安塔拉要杀的是出身名门的骑士,而杀低贱者是不能解他心头之恨的。他只杀像你这样的人,你是逃不脱一死的,如果安塔拉来见你的话。”
阿密尔听那流浪汉这样一说,禁不住笑了。他对他们说:
“你们都不要害怕,我去安塔拉那里为你们求情。我知道安塔拉很快就要回这里来,我定会带回让你们满意的答复。”
说罢,阿密尔带着基里尔走去。过了一会儿,阿密尔弄清了安塔拉的真实意图之后转回。他对艾哈瓦斯·本·贾法尔说:
“你把这些人带走,让他们天明之前立下誓言;如若不然,我就要挥剑削下他们的首级。因为安塔拉不思后果,不惧灾难,如果他的哥哥舍布卜天黑之前死去,他就会把这些人全部杀掉,老少不留。”
艾哈瓦斯对栽德说:
“喂,栽德·海伊勒,阿拉伯大头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快让你的手下人和你的父亲立下誓言,立即离开这里回返吧!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放你走。”
栽德·海伊勒说:
“头领大人,我一定带着我的人马在天黑之前离去,决不会等到天明。”
随后,栽德以自己和奈卜罕部族的名义立下誓言,其余俘虏们亦仿而效之,纷纷立誓表态。立誓完毕,阿米尔部族人为他们一一松绑,他们随即趁夜幕掩护匆匆离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已经逃生。他们回到自己的家园,分别去见自己的亲人,亲人们谁都不敢相信被俘后还能平安相见。
栽德·海伊勒见到父亲,把自己的危险经历向父亲一讲,使得老人连钱财和骆驼都感到是多余的身外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