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此情此景,阿卜杜·穆塔里布长老生气地走下讲台。安塔拉做好战斗准备之后跃上马背,朝着阿卜斯、阿德南部族人一声呼唤。哈尼·本·迈斯欧德带着舍伊巴人走去。杜来德·海斯阿米长老则向着哈瓦津、吉仕姆和哈姆丹部族人一声大喊。刹那之间,马蹄声声,大地震动,主呼奴喊,准备战斗,将帅发令,一呼百应。安塔拉纵马飞驰至大队人马中间,令众英雄心惊胆战,然后他用足以震碎顽石、力拔巨树的洪亮声音喊道:
“盖哈坦人,如果你们知道何为公正,就请你们放弃这种行动和分歧,不要让我们与一个互无交往的部族作战,以避免白白流血。你们应该知道,我一定要把我的诗悬挂在天房上,而且决心既下,不会反悔。谁想阻止我把自己的诗悬挂在天房上,就请派出你们的英雄,在这个广场上与我决战,我定让你们目睹一场令东方和西方都来谈论的战争。如果你们没有能力出战,那就干脆对我明白表示无能,在我的诗前叩首跪拜吧!如若不然,你们就不动声色地返回自己的家园,我不会让任何人在这天房上悬挂诗,除非他敢与我在战场上较量。今天是个伟大的日子,众多显贵首领聚集在这个地方,你们只管追求自己的荣誉地位。我在众多显贵首领中是出了名的,谁有新仇旧恨就请一起报仇雪恨吧!我就是你们的敌人和对手。”
说罢,安塔拉纵马驰骋,决计进行一场战斗厮杀。他用矛头指着他们,随口吟诵道:奋力登高位,目望荣誉巅。
堂妹阿卜莱,肤黑终不嫌。
众头领拜堂,吾诗天房悬。
阿妹怒容消,迎来七月欢。
且看我言行,莫睬嫉妒言。
群目注视我,对手忙逃窜。
我入沙场日,敌血洒荒原。
吾为战而生,战激力倍添。
青锋削及处,人仰复马翻;
波阿奇壮士,跪倒我面前。
不靠父与母,登高凭利剑。
应我声者存,拒者命悲惨。安塔拉吟罢诗,怀恨者从四面八方向他扑将过去,同时辱骂他是黑奴。冲在最前面的是阿慕尔·本·艾海勒,他是安塔拉初进也门时杀死的那个名叫艾海勒·本·阿慕尔的儿子。阿慕尔·本·艾海勒骑着一匹阿拉伯纯种马,毛漆黑如夜,四腿健壮,奔跑如洪流下山。当他接近安塔拉时,高声回应安塔拉道:
“倒霉的黑奴,你杀了我们的人还不满足,还要我们在你的胡言乱语前跪拜,听你的唠叨啰唆?今天,我就要为我的亲人报仇雪恨,就像你对我的父亲艾海勒那样,使你在阿拉伯人面前丢丑现眼!”
[0568]连克四将
安塔拉说:
“喂,上前拼杀吧,不要多扯闲事啦!我也一定让你平躺在地上,一卧不起!”
安塔拉策马迎去,未曾迟误,手握长矛,狠狠刺去,对手胸被刺穿,矛头从其背后露出,只见阿慕尔·本·艾海勒顿时落马倒地,一命呜呼。
也门骑士见此情景,勉强上阵厮杀,免得希贾兹骑士讥笑他们,但又怕希贾兹人责斥他们不公道,于是基尼部族骑士马里克·本·阿慕尔·本·代木拉·基尼出战安塔拉;因其父阿慕尔·本·代木拉·基尼欲强娶堂妹泽哈莱而被安塔拉杀掉。
马里克·本·阿慕尔骑着一匹棕色的斑马,奔跑如飞,价值百万银币;腰佩印度宝剑,手握长矛,矛头像星星一样闪亮。当他纵马接近安塔拉时,高声喊道:
“黑奴,你说话太多了,快些挥剑与我交手,看我如何把你制服吧!”
安塔拉听他这样一说,又看到那个人在自己的面前挥舞长矛,知道他倒是个勇敢的骑士,于是问道:
“青年人,你是也门的哪位骑士啊?”
马里克·本·阿慕尔回答说:
“我是马里克·本·阿慕尔·本·代木拉·基尼。”
安塔拉说:
“马里克,凭安拉起誓,我会让你失望的。”
说着,安塔拉纵马向着马里克·本·阿慕尔冲杀过去。安塔拉首先封住他逃走的路,然后贴近他的马,立即踩着马镫子站起来,挥矛狠狠冲去,顿时见长矛刺穿马里克的胸膛,矛头穿出后背,马里克一声惨叫落马跌在地上,鲜血将黄土染红。
也门骑士们眼见自己的大英雄一命归阴,心中有说不出的惋惜和痛苦,一时惊恐万状,不知如何是好。安塔拉结果了第二位骑士的性命之后,继续叫阵求战,甘愿做所有希贾兹骑士的替身,纵马左右驰骋,心想征服所有与己为敌的英雄,向主神一番祈祷之后随口吟诵道:青锋莫道渴,让你今痛饮;
借你雄风在,沙场荡烟尘。
大地横死尸,面面血淋淋。
不见众首俯,意决不入寝。安塔拉吟罢诗,呼唤也门骑士厮杀对阵。他喊道:
“盖哈坦人,拼上你们的大军与我交战厮杀,或派你们的能人高手出阵,或者让你们的强悍头领与我交手吧!”
这时,只见走上来一个嘴上无毛、眉目间却流露出英雄气概的少年。这位骑士名叫阿比德·本·哈萨尼·本·穆萨德,曾因在也门缠恋阿卜莱而与安塔拉发生过冲突。阿比德是一个无敌强汉,又是一座难以攀登的高山,年少却膂力过人,心宽志坚,颇能忍耐沙场的苦涩与艰难。他骑着一匹青灰色阿拉伯纯种马扑向安塔拉。此马非同一般,健步若飞,价值昂贵,为也门产最佳品种之一。阿比德身披锁子甲,纵然印度宝剑刺来,也难以将之摧毁。他手握一柄长矛,矛头锐利无双,堪称死神的使者,被其刺中者,无不倒地身亡。
眨眼之间,阿比德策马冲上来,安塔拉照常迎战,剑来盾挡,响声铿锵。安塔拉发现阿比德年纪虽小,武艺却非同寻常,是他从未遇过的强手。安塔拉担心白天不能结束这场战斗,于是像雄鹰一样向着对手猛扑过去,马镫子擦住了马镫,二人之间开始了激烈的短兵相搏。安塔拉眼疾手快,先下手为强,一矛刺入阿比德的胸膛,顷刻矛头从后背穿出,阿比德顿时落马倒地,一命告亡。也门骑士们见此情景,齐声高喊:
“黑奴骑士,愿你的手指瘫痪,双腿残断!”
安塔拉仍然高声叫阵,要对手出列交战。这时,一个凶神似的骑士冲了出来,但见那骑士骑着一匹白马,身穿蝗眼锁子甲,腰佩印度宝剑,手握信德长矛,英雄气概十足,外貌可谓威武。安塔拉喊道:
“来将通名!”
那骑士回答:
“巴尔盖大地卫士塔力克……”
话未说完,他便像一头愤怒的雄狮一样扑向安塔拉,同时吟诵道:你行多抱怨,吝啬偏低贱。
吾名塔力克,双耳未听见?
出入激战中,单凭矛与剑。
壮士且举矛,进攻莫迟缓。面前这位骑士塔力克,也是小小年纪,相貌英俊。安塔拉看过他的模样,又听到他的诗句,对着他一声大喊,然后说道:
“喂,年轻、气盛、寻死的小伙子,你竟敢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好大胆量!今天,我就要让你失去知觉,让你沉睡在自己的坟墓里!”
安塔拉随即和诗一首:君面似圆月,灵气露眼神。
欲与我比武,世无一人存。
沙场舞剑矛,吾名天下闻。
青锋千里驹,所向敌丧魂。安塔拉吟罢诗,二人策马挥矛对攻起来,刹那之间,黄尘飞扬,遮住了人们的视线。塔力克见安塔拉果然武艺非凡,急忙后退,自感大难天降,面临灭顶之灾,立刻调转马头想逃。安塔拉察觉出了塔力克的意向,拨马拦住他的去路,一矛刺入他的心口,塔力克当即落马挣扎于血泊之中,不大一会儿,灵魂归天。也门骑士相继上前与安塔拉交手,无一能做安塔拉的对手,顷刻有的被杀,有的沦为俘虏。日挂中天,安塔拉觉察到自己的千里驹乏力之时,决定调转马头回返,庆幸自己得胜。乡亲、朋伴热情相迎,祝贺安塔拉平安归返。安塔拉随即骑上那匹“洪骓”,决计返回战场。关于“洪骓”,本书前面已经描述过,是盖扬部族的一匹宝马,意为此马疾驰,快如洪水下山。
杜来德·海斯阿米、哈尼·本·迈斯欧德、阿密尔·本·图非勒和栽德·海伊勒等,无人不想上阵拼杀,好让安塔拉休息一下,由他们结束那天的战斗。但安塔拉不同意他们上阵,想独自一人承担全部战斗任务。安塔拉对他们说:
“阿拉伯头领大人们,让我来担当自己的责任吧!像你们这样的骑士英雄跟在我的身后,即使我打败了他们也门的所有部落,人们也会认为我是借助了你们的威严达到目的的。”
说罢,安塔拉拍马进入战场,在双方人马的亲眼目睹之下,安塔拉冲到也门骑士队伍的面前,高声叫阵,要他们出列与阿拉伯骑士交战。此时此刻,安塔拉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随口吟诵道:
高门弟子们,若想得功名,
昂首入沙场,莫畏箭穿胸。
遇事宜忍耐,暴君无公正。
家园既已废,临墟莫涕零。
若问我至爱,千里驹青锋。
何音最悦耳,剑矛撞击声。
剑削头颅落,望我绽笑容。
吾欲建功业,他人一旁等。
灾难离我去,无眠嫉妒虫。
祸不单行日,我自强忍痛。
唤声阿卜莱,劝你多保重;
切戒泪如雨,泪多伤眼睛。
死神亦畏我,日落不关情。安塔拉吟罢诗,高声喊道:
“你们当中哪一个想找我报仇雪恨、欲登荣耀高峰,就请马上出列与我交战吧!悬诗之主们,趁你们的诗还挂在天房上,就出来与我吟诗答对吧!”
也门各部族骑士听安塔拉说出这样的话,又看到他那样坚定,无不想立刻向他发动猛烈进攻。悬诗的主人们听到安塔拉说出这样的话,都害怕自己的诗被烧掉,使他们的荣誉前功尽弃,于是诗人塔拉法走了出来。
塔拉法本是一位威风凛凛的骑士,口齿伶俐,聪明干练,出身名门世家,慷慨高尚大方。当他走到安塔拉的面前时,对安塔拉说:
“骑士之王,你不过是一个勇敢的骑士而已。据我所知,你是个身世低微之人;如若不然,我们早就接纳了你,听你朗诵自己的诗歌,让你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不过,你应该知道阿拉伯人的规矩,只有优胜者才能进入悬诗人这个圈儿。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听你吟诵自己的一些诗句。如果我发现自己果然不如你,我就向你投降;假设取得胜利的是我,你就得听从我的安排。”
安塔拉听塔拉法这样一说,禁不住惊叹对方言辞美妙,暗下决心,即使战胜了他,也会将之释放。安塔拉正想向塔拉法吟诵自己的某些诗句,但觉还有许多话要说,于是说:
“阿拉伯头人,我的诗很多,无不含义深刻,我给你吟诵一些,你听之后,还请传达给过客。不过,还是请你先朗诵你的一些诗句吧!我听过你的诗,才能决定向你吟诵我的哪首诗。”
塔拉法说:
“你说得对!那就听我先朗诵我的诗吧!”
列位听官,请诸位先为安拉的使者祈祷祝福。所有的骑士和英雄都把塔拉法的伶俐口齿、出口成章当作典范。
在《古兰经》中,有一个讲到先知苏莱曼·本·达乌德苏莱曼·本·达乌德:《古兰经》中提到的古代先知之一。曾继承父业,享有王权。据《古兰经》记载,他具有通晓百鸟语言和蚂蚁语言的本领,曾统帅“由精灵、鸟兽组成”的“大军”。他喜欢驯马,曾“检阅能静立、能奔驰的马队”。他驱使风,让“风在上午走一个月的路程,在下午还走一个月的路程”,能“使熔铜像泉水一样涌出”。苏莱曼执掌政权后,曾通过身边一只失踪后复返的戴胜鸟获得赛伯邑(即今也门地区)女王崇拜太阳神的信息,遂遣使修书劝女王归服,信奉安拉,女王终于被感化。苏莱曼执政时期国势鼎盛,但他逝世后国势日衰,至其子罗布安时终于沦亡败国;赛伯邑族后裔亦因不信教而遭到安拉的惩罚。的故事。主神安拉要他不把自己死的情况告诉精灵。一连八天,苏莱曼·本·达乌德一直依着自己的手杖睡觉。当手杖被虫蛀坏时,苏莱曼倒在地上死去了。苏莱曼死了,但能够向人们证明他死的只有蚕食他的手杖的白蚁。精灵若知道幽冥之事,它们仍然会受到折磨,注释家们注释了这个故事,但他们发现这个故事已出现在了塔拉法的诗中。
塔拉法后说:
“骑士之王,我那首悬挂在天房上的诗,还不曾有人能作得出。”
安塔拉说:
“那就请朗诵一遍,让我欣赏一下那一首曾被你佯称不曾有人作得出的诗吧!”
塔拉法随即开始向一心把自己的诗悬挂在天房上的安塔拉朗诵自己那首悬诗……
[0569]朗诵悬诗
塔拉法的悬诗据2003年黎巴嫩知识出版社《十首悬诗注》版本译出。《安塔拉传奇》原文中的悬诗词句与该版本有些差异,译者以为这本集子的注释更可靠,故照此本译。
塔拉法朗诵道:郝莱故宅在,鲸墨迹残存。
抬眼望废墟,节哀宜隐忍。
昔日驼轿行,船歌浪上吟。
高低起复伏,静描赖诗人。
船头辟开水,似手将土分。
活泼似羚羊,是我意中人;
锦衣层层套,珠宝光满身。
孩儿已离手,牧随牛羚群;
牙刷果为食,枝条做衣裙。
微笑唇花绽,玫瑰让三分。
花出似沙丘,无土沙粒纯。
金龟情深厚,关怀入牙龈;
投之一乳齿,报我金或银阿拉伯人有一种迷信习惯,幼儿换牙时,将掉下的牙用拇指、食指拿起,向着太阳光抛去,同时说:“给我换颗金牙或银牙吧”。
面映艳阳光,红白无皱痕。
盼其乘驼来,驼欢欲狂奔。
途坦巨棺板,长似粗布纹。
驼奔土鸵鸟,灰毛顿消隐。
快堪赛明驼,路平蹄相跟。
草衰驼奶少,单待降甘霖。
好雨知时节,一夜草木春。
嫩草遍山野,羊驼皆欢欣。
威严声传来,黑红毛色新。
白鹰尾椎骨,双翅围抱紧。
骆驼甩其尾,击打两下分:
一落干瘪乳,二落后骑人。
驼腿肌丰满,酷似高宫门。
脊柱椎相接,肋骨连带韧。
驼颈椎如珠,相串如结亲。
野兽选窝穴,骆驼刺树根。
弯弓总需要,强固一弩身。
驼鞍两扶手,牢不待说陈;
活似二吊桶,上下按时轮。
又似洋拱桥,灰泥筑桥墩。
驼须呈赤褐,背力自超群。
缓缓漠上行,步调柔且匀。
前腿双并时,鸣器远离蹄。
前臂弯下去,撑起一屋脊。
硕大头高昂,周身满活力。
扬蹄快若飞,双肩高耸起。
骆驼背与身,带印似沟壑。
水从光石淌,凹凸地流过。
绳痕落驼身,纵横相交错;
条纹逢白领,经纬各自得。
长脖高高扬,好像苇船尾;
底格里斯河,常浮此客归。
语无伦次言,恰恰比铁砧。
相遇话无尽,当思锉刀音。
颊若沙姆纸,唇似熟牛皮;
束带依旧在,未曾被撤去。
二目如明镜,清若山泉水;
淌在青石上,一眼可透底。
又似野牛目,明亮不容沙;
护犊不眨眼,猎人心生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