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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努法勒一听,自感不好意思,叹了口气,接过木杯。正想喝奶时,因为害怕杯中有什么毒汁,颤抖起来,杯子脱手落到了地上。爱诗玛的哥哥见此情景,怒气大作,抄起鞭子,朝努法勒的肩部和两肋抽打起来,直抽得努法勒疼痛难忍。爱诗玛的哥哥边抽打边呵斥道:

“你这个该死的疯丫头,对那个穆基德总是念念不忘,每一提到他,你就眉飞色舞,情不自禁。你的行为超越了阿拉伯姑娘的规范。”

鞭子不住地落在努法勒的身上,疼得努法勒泪淌面颊,难以忍受,真想从腰间拔出匕首,将爱诗玛的哥哥杀掉。但是,他怕爱诗玛及其仆女赛尔黛的行动会暴露,自己连同侄子一起遭杀,还是忍住了那种伤筋动骨的剧痛,既没有喊叫,也未吭一声。爱诗玛的哥哥继续扬鞭狠抽,直到手臂力竭。

爱诗玛的母亲听到儿子的叫骂声,急忙走进女儿的帐篷,看到儿子抽打假爱诗玛、真努法勒的情景,顿感儿子为自己出了一口气,说道:

“抽!往死里抽!不要可怜她!一个该死的丫头!就是因为她,我们被迫离开了自己的家园东躲西藏!”

母亲为什么也支持儿子抽打女儿呢?话要从他们在故园居住时发生的事情说起。前面提到迈赛拉想娶爱诗玛,但被爱诗玛的父亲拒绝。迈赛拉全名叫迈赛拉·本·埃里布,是一名阿拉伯骑士。爱诗玛的父亲之所以拒绝迈赛拉的求婚,因为小伙子的皮肤偏黑,又不是当地人,担心他的门第低微,甚至认为他是牧奴的后代。迈赛拉是一位骑士英雄,膂力过人,出战必胜,因为求婚失败,心怀仇恨,不断对拜什尔部族发动袭击,终于使爱诗玛的父亲率领族人离开了故园。

列位听官,有关迈赛拉求婚之事还有一段十分奇妙的故事,到时候再讲给诸位听。

爱诗玛的哥哥抽打“妹妹”的消息迅速传开,听到消息的人都说:“那姑娘该打!正是因为她,才使我们离开了自己的家园。”

母子俩离开爱诗玛的帐篷。被毒打一顿的努法勒惆怅万分,强忍疼痛,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正在苦思冥想之时,忽见一位姑娘走近帐篷,那是爱诗玛的一位女友的姐姐,她听说爱诗玛被哥哥打的消息才赶来的。她走到努法勒的面前,见被抽打过的痕迹,禁不住哭了起来。她走近努法勒,说道:

“爱诗玛,你真该吃这种苦头!难道你就不为自己担忧,不怕受到主神的惩罚?这种争吵还会继续到什么时候?你的心都不感到疲惫?你使我们丢尽了脸,而你也没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时到如今,连一个关怀、同情你的人都没有。”

她把手伸到“爱诗玛”的两条大腿之间,想跟“她”开开玩笑,逗“她”一乐,以便减轻“她”遭鞭打的疼痛,不料用手一摸,却觉得所摸之处比麻布还粗糙,还感到有体毛和筋骨,根本不像女人那种细柔光滑的大腿。姑娘像是被火烧了一下,手急忙缩了回来。当姑娘还想做别的动作时,努法勒急忙撩开面纱,露出脸来,对姑娘说:

“大家小姐,看在爱诗玛的面上,请你原谅我,听我慢慢解释。”

姑娘大惊失色,怒问道:

“你,你是什么人?谁把你带到这个地方来的?难道你不怕丧命?快把你的情况讲出来!你怎么能够忍受这一场毒打?快说,免得我把族中的男男女女都叫这里来。”

努法勒说:

“小姐,千万高抬贵手,不要把你的好朋友爱诗玛精心安排的这件事说出去,免得花季少女死于非命。”

“既然如此,你就把事情的原委讲给我听吧!”

努法勒把爱诗玛与穆基德相恋及柽柳树荫下幽会的来龙去脉向姑娘讲了一遍。他对姑娘说:

“爱诗玛和穆基德一起在溪水边上相会过夜,以解相互思念之渴,我则换上爱诗玛的衣服来她的帐篷做她的替身,免得有人看出破绽。”

姑娘听后,惊奇不已,觉得眼前这位男子可近可亲。她说:

“大哥真是好人,热心成全少男少女之间的爱情,甘愿承受这样的鞭打之痛,替人受苦,品格高尚,可亲可敬。”

“是啊,我是替人受苦。小姐,我有一件事相求,你若能做到,你将比我更高尚。”

“那就请说吧!”

“你就在这里过夜,一直到天亮。我若独自待在这里,恐怕事情暴露,我自己一命难保。再说,我被打得遍体鳞伤,疼痛难忍,也难以入睡。你若真心怜悯我,切请对我和爱诗玛的情况严加保密,让我独自承受这种灾难。小姐,凭安拉起誓,像你这样的美貌,谁看见谁都会患上无可救药的相思病。”

姑娘听努法勒这么一说,问道:

“你该不是阿卜斯部族人吧?”

努法勒说:

“我是阿卜斯部族族王盖斯的同胞兄弟,穆基德是我的亲侄子。”

姑娘听说他是族王盖斯的胞弟,周身放松,怒容顿消,喜在心中,笑在眉梢,说道:

“公子,你成人之美,品德高贵,我们决不会让你吃亏。”

说着,姑娘上前与努法勒拥抱,二人紧紧抱在一起,互相亲吻。姑娘答应努法勒在那里陪他过夜,直到东方透出黎明的曙光。努法勒觉得被抽打的疼痛感已经消失,身上轻松了许多。

天亮了,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了山川大地。姑娘告别努法勒离去,努法勒也走出帐篷,自感完成了任务,快步走到溪水边柽柳树下。他没有让穆基德和爱诗玛看被抽打的伤痕,而是赶快和爱诗玛换了衣服,然后才把发生的事情向她俩讲了一遍。

爱诗玛穿好衣服,告别叔侄俩回返,叔侄俩自感忧虑已经消除,相伴踏上了回家之路。

[0515]重礼求婚

叔侄俩刚刚离开溪水边柽柳树不远,便遇上了族王盖斯的一个家仆。家仆远远地便认出了努法勒和穆基德叔侄俩,快步走近二人,说道:

“主公,你们离开村庄到哪里去了呢?凭安拉起誓,幸亏你们不在家,不然会没命的。”

“怎么回事呢?”努法勒问。

“你哥哥族王盖斯派我去爱诗玛家,要我对他们说:‘穆基德到你们这里来了,你们赶快搜捕他,抓住之后,立即将他杀死;杀死他,不让你们偿命。’”

自打爱诗玛的父亲告了穆基德的状,族王盖斯就厌恶起侄子穆基德来了,要不是穆基德躲在安塔拉家里,伯父会因为他得罪了邻居而把他处死。当时,阿拉伯人崇尚救助弱者、善待路人、言谈诚实。爱诗玛的父亲率族人远远离开阿卜斯人,族王盖斯知道他们并非为了躲开邻居,而是担心自己的女儿爱诗玛出事,因此带着家人离开了那片土地。盖斯得知穆基德热恋爱诗玛到了不能自控的地步,即使给他加上镣铐也限制不住他的行动,故更加生气,于是召集家仆,对他们说:

“你们要对穆基德严加监视,如果发现他不在家中,立即告诉我,我来处理带他外出的人。”

“遵命!”众家仆异口同声回答。

他们布置好耳目,终于发现穆基德离开了村庄,立即走去告诉族王盖斯说:

“穆基德和他的叔父努法勒一起到爱诗玛住的地方去了。”

跟踪的人发现叔侄俩已于中午时分走过牧场,确信他俩是到爱诗玛家去之后,立即回返向族王盖斯报告穆基德和努法勒的确切行踪。族王盖斯一听,气得几乎昏厥过去,大发雷霆,说道:

“这个坏小子呀,我已告诉他不要打扰我们的邻居,他就是不听我的话啊!”

随即,盖斯派刚才遇到叔侄二人的那个家仆去见爱诗玛的父亲,把穆基德的情况告诉那位长老,并叮嘱家仆说:

“你见到爱诗玛的父亲,就说我对他说:‘长老,我那不听话的侄子离开了家,我的部族已经管不住他了。他如果到了你们那里,你们就把他抓住杀掉,千万不要手软,更不能不管他。’你记住了?”

“记住了,族王大人!”

那个家仆聪明伶俐,对主人十分忠诚,他遇到努法勒叔侄俩时,便把情况告诉了他俩。他说:

“公子,你们叔侄俩要悄悄回村里,不要惊动任何人。我非去拜什尔部族不可,要把族王的话传达给爱诗玛的父亲。”

说罢,他们相互告别分手。因为得到了那些消息,努法勒和穆基德快步往家中赶,而家仆也向着拜什尔部族的帐篷直奔而去。见到爱诗玛的父亲后,家仆原原本本地把族王盖斯的话向那位长老述说了一遍。

努法勒和穆基德快步走在旷野上,穆基德边走边哭,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当叔侄俩走到村庄附近时,开始商量如何等待爱诗玛的办法。努法勒说:

“穆基德,看来除了依靠主神,别无他路可走。只有安塔拉·本·舍达德才能解除你的痛苦。你回到家之后,赶快去找安塔拉,把你面临的困境和麻烦告诉他,只要他知道了真实情况,问题也就解决了,你的希望也就能够化为现实了。”

叔侄俩继续往前走,终于在夜幕掩护下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族人们都没有觉察到他们的动静。二人分手之后,穆基德失望万分,自信必死无疑。三更天过去,穆基德愁思满怀,难以承受,不知道如何应付这场灾难,于是走去见母亲。母亲见儿子面黄肌瘦,精神萎靡不振,便问他究竟有什么心事,昨夜到哪里去了。穆基德对母亲说:

“我在努法勒叔叔那里,和他一起谈青年人应该做些什么事。”

几天来,穆基德食不甘味,夜不成寐,因恋情缠心,整日神情恍惚,魂不守舍,坐卧不安,无精打采。母亲见儿子病殃殃的模样,知道他已成了爱神的俘虏,得的是相思病,对他说:

“孩子,瞧你这忐忑不安、闷闷不乐的样子,莫不是你爱上了哪一位阿拉伯姑娘?孩子,凭安拉起誓,我看了一封信的地址,知道你曾和阿拉伯姑娘们在一起游玩、吟诗。孩子,念在你那已经长眠黄沙之下的父亲的恩情,你就把你的真实情况告诉妈妈吧!孩子,不管你有什么事,都不要瞒着妈妈。”

随即,穆基德向母亲吐露了与爱诗玛姑娘相恋及见面的详细情况。母亲听后,说道:

“孩子,事情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啊!你的话为我增添了烦恼,着实令我心神不安。这件事不能瞒着安塔拉,明天天亮,我一定要把这件事讲给安塔拉听。”

接着,母子俩转换了话题,谈了些愉快开心的事情,不多时便看到东方透出曙光。

母亲知道安塔拉已从酒醉中苏醒过来,爱兽迷、阿尔沃和马兹尼都在安塔拉那里,立即走去见安塔拉。

穆基德的母亲邬姆向安塔拉问过安好,安塔拉回过礼,并说他十分想念穆基德,邬姆连声感谢安塔拉的好意。邬姆坐下来,把穆基德的处境讲了一遍。安塔拉听后,生气地说:

“凭天房玄石起誓,这倒是预料之中的事,只不过本来以为他爱恋的是本族堂妹,而不是其他部族的姑娘。我们理应解除他的忧虑。至于他所爱的拜什尔部族的爱诗玛姑娘,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我来为他治疗相思病,去说服他的伯父,不让他拒绝侄子心中所求。感谢主神没有让穆基德把目光盯上帝王的公主和大英雄的千金。假若他的伯父喜欢自己的这个侄子,他会让侄子娶那位姑娘,从而消除侄子内心的痛苦。不过,他的伯父一时厌恶他,就是因为他宰杀了那峰赤鹤宝驼,因而伤及了亲情关系。邬姆,你只管放心,我来为他成亲,娶来那位爱诗玛姑娘,即使姑娘的母亲是莱比阿、科斯鲁和拜占庭皇帝的女奴,也没有什么关系。”

爱兽迷微笑着问安塔拉:

“骑士之王,你有什么办法让爱诗玛姑娘嫁给穆基德呢?”

安塔拉说:

“我亲自登门去见姑娘的父亲,为穆基德求婚。姑娘的父亲要什么聘礼,我如数送上;假若老人家驳我的面子,说‘我决不会把我的女儿嫁给一个让我在众人中丢脸的人’,我就拔出青锋,强行把姑娘抢来。”

马兹尼说:

“骑士英雄,何必话分两头说!我们不妨越过丘山,腰佩宝剑,冲入姑娘的部族,一举将姑娘抢来,岂不是更干脆利落?”

爱兽迷说:

“大骑士,这个想法可使不得,因为那会使敌人和嫉妒者感到高兴。”

“骆驼骑士,你说该怎么办?”安塔拉问爱兽迷。

“拜什尔部族是族王盖斯的睦邻,在族王盖斯的保护之下,住的是族王盖斯的帐篷,吃的是族王盖斯的食粮。如果我们虐待了他们,必将导致族人四分五裂,后果可想而知。因此,强抢的办法不合适。依我之见,我们还是按照第一个想法办,先带着穆基德去见族王,让穆基德亲吻族王的双手,向伯父赔礼、认错、道歉,我们再好言求族王准许穆基德向爱诗玛求婚,并要求族王全力帮助完成这桩婚事。族王一旦应允,其后的一切事情全都好办了;如果族王拒绝我们的请求,到那时,你们再想日后要办的事情。”

安塔拉说:

“凭全知全能、大慈大悲、创造人和神的安拉起誓,如果他不答应,我就把他们全部赶出家园,把阿卜斯人连根拔掉,让爱诗玛与穆基德成亲。”

爱兽迷说:

“这件事就全托付给你了,只要做就会收到效果。”

安塔拉接受爱兽迷的意见,仔细考虑过后果,随即上马,带着穆基德走去。安塔拉已预先叮嘱过穆基德,要他放心跟着骑士们去看他的伯父盖斯。

他们见到族王盖斯,安塔拉领着穆基德走上前去,吩咐穆基德亲吻伯父的马镫子和双脚。穆基德离开马鞍,走上前去,向伯父行吻地礼,然后亲吻马镫子和双脚,并赔礼道歉,随后泪流满面。

安塔拉说:

“族王大人,我听说你要追杀你的侄子,让他白白为拜什尔族人流血。我知道就是因为一峰宝驼,族王大人断绝了与侄子的亲情,把与他父亲马利克的手足之情忘了一干二净,竟然因为一峰骆驼而要侄子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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