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天空,像一幅清新的水墨画。静谧而美好。
王曼的办公室装修一新,邀我去参加入迁仪式。我买了1万响的鞭炮,王曼怯生生地点燃鞭炮,立刻闪到一边。热闹的鞭炮声和烟火把气氛渲染的很喜庆,每个员工脸上都挂着笑容。理性之声从今天开始将迈上新的阶段——更宽敞的办公室,更强大的团队,更充裕的资金,王曼和她的团队正朝自己的梦想大步前进。王曼此时一定心花怒放,笑容久久地凝结在脸上,双眼满是憧憬。林炫就站在我身后,我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心情。今天究竟是美好的开始还是丑恶的开端,一时如眼前缭绕的烟雾,让人捉摸不透。
在随后的管理层会议上,我把林炫介绍给大家。林炫带着嗨头条的团队并入理性之声,负责把嗨头条整合到理性之声的趣读新闻频道;同时他又是红林创投的代表,有决议投票权。林炫并入理性之声是我安排的第一步。接下来在时机成熟的时候,需要林炫推动广告系统在理性之声平台的投放。而广告,却又是王曼最深恶痛绝的东西。在这场交锋来临之前,林炫需要积累足够支持,把其他创始人尽可能地拉入自己的阵营。
今天是个好日子,一切发生的事情都是顺理成章的。每个人都心情愉悦地庆祝,只有我一个人内心寒气森森。
王曼在自己的公寓招待管理层吃火锅,7个人把不大的客厅坐得满满的。大家吃着热气腾腾的菜肴,谈论着公司下一步的规划和发展,一团和气融融。谁都不愿意去回想,就在几个月之前彼此之间就要闹到恩断义绝的地步。尽管心事各不相同,大家都很有喝酒的兴致,王曼更是喝了不少,双颊红通通的,眼睛有些湿润。林炫一个劲地劝酒,自己却是喝的最少的一个。
我一开始只想小酌即止,但面对林炫和王曼,心情复杂得难以平静,不知不觉也渐渐喝上了头。
不知什么时候,林炫已经把其他4人一起送离开了。公寓里只有我和王曼两个人,以及满屋的空啤酒瓶和热气腾腾的火锅。我们俩各自蜷在沙发的一头,边喝酒边断断续续地聊天,聊童年、聊中学时光、聊大学生活、聊人生、聊百年以后……
第二天早上醒来,外面天空才微微发亮。我意识到自己怀里还挨着一个人,吓了一跳。轻轻侧开身一看,却是王曼的脸。她睡得正香,身子面朝我蜷成胎儿状,散发着清香的黑发缠绕在我胸前。我们都****着身子?我们都****着身子!我怎么努力都回想不起昨晚后来发生的事情。但眼前的事情更急迫,王曼要是现在醒来,我该怎么办?我心乱如麻,如果只是酒吧艳遇的一夜情,这倒不足以让我困顿。可躺在我怀里的是王曼……
我望着王曼的脸,心里满是懊恼。她的项目是我的猎物,但她这个人不是。我只想远远地望着她,从她身上找到李文贞的影子,仅此而已。但今天,这一切逻辑都要乱套了。王曼蠕动了一下身子,慢慢睁开了眼睛。她醒了。我脑子“嗡”的一下,全没了思考。朝阳透过窗帘洒亮了王曼的脸。她的困惑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享的陶醉。她接受这一切,她对我是有感情的。我背对着光线,她应该看不清我的百感交集。她睡眼模糊地朝我笑了笑,翻了个身又安心地睡了。我稍稍安了心,至少最糟糕的情况没有出现。我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了。
今天是约好去拜访红美凯的日子。但前两天打听到刘老身体不适,已经赴美国就医,并购的决定权全部下放给了二把手刘汉东。据我的初步调查,刘汉东今年40多岁,是个江湖气很重的人,为人不端,心地狠辣。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前,得先摸清他的路数。但我手里的资料非常有限,这一次只能硬着头皮先接触起来。
我和Crystal开车来到红美凯位于西藏北路的总部大楼——整栋楼有34层,是红美凯的直接资产。Crystal去前台登记访问,我用手机回复邮件。“取消了,不可能啊!”听到Crystal高声的质疑,我感觉发生了什么事,忙走上前了解情况。
“很抱歉,刘总的秘书说这次面谈已经取消了,您请回吧。”前台接待又客气地说了一遍。
“小姐,你看一下是不是有误会,本来这次面谈是直接和刘老约的,所以麻烦再查看一下。”我想前台或者刘汉东的秘书可能弄错了,又追问了一句。“先生,确实是这样的,很抱歉。”前台小姐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万万没想到会吃个闭门羹。
我和Crystal沮丧地走出大楼,Crystal愤愤不平地说:“真没礼数,取消这么正式的邀请,也不懂得事先发函通知。”我不置可否,脑子里快速地搜寻着对刘汉东这个人的印象,但所获甚少。刘老对权力控制得很牢,下面的人都活在他风光的阴影里,很少有机会露脸。刘老病倒对刘汉东来说是久旱逢甘霖的机会,终于可以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等同于新官上任,自然要摆个威风。刘汉东成了家乐乐项目推进的拦路虎,一切又得从头开始公关。
“刘汉东是什么样的人?”路上Crystal好奇地问。“这个人露脸不多,我知道的资料也甚少,需要有机会接近了解。但据说这个人黑白两道都有涉及,是个危险的人物。”我转头看到Crystal在思考着什么。自从创业大赛以后,她变得寡言少语,不再像以前那么肆无忌惮地说话。我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有为那天的失约道歉。“那个……Crystal,那天晚上……很抱歉。因为有个熟人病倒了,忙着照顾把晚餐的事情给忘了。”我有点不自然地说。“哦,没事。我刚好也有事没去,手机坏了又不能联系你。”她低着头说,语气很熟练,像是有过排演。我知道这只是一句敷衍的话。“你去哪儿?我送你。”既然她不愿意再提,我也只好避开话题。“我到人民广场吧,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就好了。”她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把车停在路边,和Crystal道别,刚要启动车子,王曼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我不知为什么指间犹豫了2秒才接通了电话。“喂?王曼。”
“天乔,今天来我这吃晚饭吧,给你煲好喝的汤。”她用情侣之间那种熟稔的语气,我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一时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嗯,好。今天有口福了。你几点下班,要我去接你吗?”“不用了,你7点左右到我的公寓吧。钥匙我放在取奶箱里,那把是留给你的,你带着。”她笑着挂了电话,我却有越陷越深的不安感。
临近下班高峰,路上堵得厉害,尤其是人民广场附近的车子如同俄罗斯方块,密密麻麻地挨着。时间尚早,我决定先去文哲那边泡壶茶喝。
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开到文哲公寓,我有公寓钥匙,但还是先打电话问文哲在不在家。我掏出手机正要拨电话,从挡风玻璃看到文哲送一个女孩子下楼。他们走到楼梯口,我看清了那个女孩正是Crystal。文哲递给她一个小盒子,她看起来很高兴,给文哲一个拥抱。我看着竟然有点不是滋味,原来那天晚上她给我的拥抱,只是她习惯的一种感谢的表达方式吗?我待Crystal走后,调转车头往王曼家赶。这一次的心情,却是迫不及待的。
王曼的养生鸽子汤炖得非常浓醇,美味又不腻。我一连喝了2小碗。王曼托着下巴乐不可支地看着我对她的厨艺啧啧称赞。“如果你喜欢,每天都有机会喝到我做的汤哦。”她调皮地说。“只是有机会而已吗,概率有多高啊?”我不知道自己是逢场作戏还是投入着感情,事已至此,已经身不由己了。既然发生了,那就让它发生了。王曼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事业上执着,生活中温婉。如果不是理性之声的项目如鲠在喉,她何尝不是一个难得的人生伴侣?这么想着,再看王曼时的眼神,多了几份温情。“那就要看你表现了。”她眯着双眼,不时用手往后撩拨垂到脸侧的发丝,这个动作和李文贞的习惯一模一样。我们随便闲聊着,天南地北无所不谈。这种感觉很好,工作的焦虑和烦恼全都卸了下来,恢复了难得的轻松。这就是一个“家”的意义所在吧。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是Crystal打来的。我走到阳台才接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很惶恐的哭泣声。“Crystal,你在哪里?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脑子飞快地做着各种假设,但想象不出什么事情能让要强的Crystal这么伤心。她只是在哭,什么都不说。我问了几次,她都没有说话。“Crystal,你在不在自己的公寓,我现在就过去,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惊慌。电话保持着不要挂断,如果你是在别的地方,要及时告诉我。”我心急火燎地和王曼告别。王曼看我神情凝重,也意识到是紧急的事情,没做挽留。几个小时前她还在文哲公寓那里开心大笑,这几个小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路上她在电话里一直抽泣,始终一句话都没说。
我赶到她公寓楼下已经是晚上10点。门铃按了好久,Crystal终于开了门。她头发蓬乱,双眼含着泪水红肿得很厉害,上衣左肩部位被撕开了一条口子。她一下子扑到我怀里,抱得紧紧的,像个受委屈的孩子。我没办法走动,她又不愿意放手,我只好抱起她往里走,用脚把门踢上。我抱着她坐到沙发上,她搂着我的脖子不愿意动,长发披着盖住了她的脸。我们就这么坐着,过了许久,她因为过于疲惫在我怀里睡着了。我把Crystal抱到床上,帮她盖被子。她左肩的衣服有撕扯的痕迹,撕开了很长的口子,手臂上隐隐还有抓痕的淤青,看着让人触目惊心。我不敢做更多的遐想,轻轻地退出房间。我找了条被子盖在身上,躺在沙发上和衣而睡。
早上闻到面包香味,我从迷糊中醒来。刚要坐起来,感到肩膀生疼,“呀”地叫了一声。昨天抱着Crystal坐了很久,加上在沙发上侧睡一个晚上,左肩的肌肉有些僵硬。Crystal闻声从厨房走出来,她已经洗漱一新,穿着整套宽松的乳白色家居服,套着卡通图案的围兜。
“你醒啦,要不要再到床上躺一会?”她笑着关切地问。除了眼袋微微有些浮肿,再也看不出昨天伤心欲绝的痕迹。“没事,我去阳台动动身子。早餐很香,我能蹭一顿吗?”看她有好心情,我的心情也莫名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