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敬佛端着那碗面,跟在儿子皮皮后面向着前院走去。文皮皮也不管旁边坐着的李安白,白玉等人,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那个和身材极不相称的椅子里。觉得吃面不舒服,直接蹲在上面,一边端着碗吃面,一边听几个人聊天。
李安白看了那四句话之后对这位少年产生了兴趣,看着吃相,笑着说:“倒是有我们那边庄户人家的吃相,锅里捞一碗面,蹲在门口,边吃饭边聊天。”
文皮皮抬头一看,文敬佛介绍道:“皮皮,这是山西的你李伯伯。”
文皮皮确定自己和秦老三回来,自己坐在这里的时候,这位李伯伯就没正眼看过自己,自己说了“败家”的话,估计更不会给这位留下什么好孩子的印象,但现在看这脸色,带着明显的好转,看了一眼李安白旁边茶桌上的笔记本,又看了一眼微笑不语的白玉,才知道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心里想着,小白老师这人真是细心。
他笑道:“李伯伯,这面还不错,要不你也来一碗?文敬佛太抠,我来了就没吃过几顿大鱼大肉。。要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你得多担待。不过话说回来,有些时候,当吃惯了大鱼大肉,就会觉得还是家里的咸菜玉米粥,再加一个馒头有亲切感,陕西汉子吃饭,端着碗,蹲着,这叫贴近地面,有厚重感。一点一点积淀起来的东西总会太平凡让人视而不见,有些东西太浮华烦躁却容易让人趋之若鹜,您怎么看?李伯伯。”
李安白没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话,引出这孩子这么一番道理,这等于将了自己一军,心想,也好,反正刚看来那首诗,对于文敬佛有个什么样的儿子还是很在意的。他笑道:“一点一滴的积累,就如同脚下土地,厚重,那是因为夹杂了血泪,就如同你老爹,那时候除了野鹤几个兄弟跟着,什么都没有,现在这么大的家业,那时靠流血拼来的,不说后面山坡的坟头,就说你爹身上的伤疤,要是脱了衣服,估计你数都数不过来。至于浮躁,则是好高骛远不实际,如天上的云彩,好看却抓不到。还像写字,作画,都需要心静,若是浮躁,哪怕你是大家,写出来的,画出来的,也是一堆废纸,自己不满意,拿出还丢人,呵呵”
文皮皮以为这位儒商又要给自己引经据典,讲一番大道理呢,没想到这次说的这么“亲民”,他说道:“李伯伯,看来你写字作画应该不错。若是有时间,能送给侄儿一幅字么?”
“信手涂鸦罢了,写出来让人笑话,哈哈。”
白玉从旁边则是面露笑意,心想,皮皮这孩子倒真是拍对了李安白的马屁,一圈人都知道,这位儒商平时就喜欢写写字,画个画,而且喜欢收藏古代,当代的名家经典,经常派人去京城,香港以及国外各大拍卖行蹲点等竞标。若是想投其所好,选一副书法作品或者画作最好。他笑道:“皮皮,你可知道,你李伯伯可是一字千金啊,别人想买都买不来,你还不赶快谢谢他?”
文皮皮答谢,心想,自己跟着大伯学了这么些年的书法和书画鉴赏知识,这些年来,所见之中,古代大家自不必说,现如今,书法中,曾静莲老头的楷书应该无人能出其右,外公颜冷秋和曾老头有一拼,但外公的山水画造诣很深,看赵老头那如获至珍的激动劲儿就可想而知,倒是还有个徐远山老头,不过只想着赚钱,不好好写字。小篆的话,应该是京城三骨之一的纪佩闲了。画作方面,大伯文雁斜的狼,赵登湖老头的鸡,鹤,不做第二人选。但是眼前这位,难道真如小白老师说的能够走笔飞龙,狂蛇乱舞么?徒有虚名吧了,和项老爷子的象棋一样,明明是个臭棋篓子,但表现的高超无比,其实心里也清楚,就是不服输罢了。
“过年之后,我去青岛,让大伯画一匹西北狼,到时候让人给您捎过去,你觉得咋样,李伯伯?”文皮皮说道。
李安白脸色微变,眼神一亮,只要一提书法画作,他就没有了儒商的风范,但还是把持住了,说道:“好,好,好!”,他一直想要一幅文雁斜的狼,但是也知道文敬佛是绝对开不了这个口给他要的,这些年,倒是经常派人去qd那边转悠,想着,说不定文雁斜什么时候缺钱花,沦落到街头卖花呢?
他接着说道:“当时,我家闺女小牧想着给我弄一幅雁斜兄的狼,结果让位京城的高官给买去了,这他妈,哎。”
此话一出,文皮皮仔细地看了下李安白,心想:“小牧,难道是李之牧?”这两位是父女,有这么巧么?估计自己是被李之牧这个妖精迷上了,要不为什么听到个牧字,就立刻想到她了呢?真没出息啊,文皮皮。但一想,李之牧这女人倒是很喜欢字画,上次在中华老年人交流会遇到,不就是想着买画买字么?但怎么着也得确认一下,他问道:“李伯伯,家里姐姐的名字,是不是“放牧”的牧?”
“是啊!叫…”
“叫李之牧?”文皮皮抢过话去。
李安白惊讶道:“皮皮,难道你们两个认识?”
文皮皮接着把从火车上相遇到后来的交集说给了李安白听,文敬佛听完之后,看旁边风野鹤不在,哈哈大笑:“安白哥,你看,你闺女和我家皮皮多有缘,要不今天咱就把这事定下来?”
白玉一听这话,立刻为风野鹤打不平,说道:“敬佛哥,算了吧,前两天还说要和野鹤哥做亲家呢?你不怕媳妇多,难道不怕皮皮犯重婚罪?”
李安白没想到自己的闺女和文敬佛的儿子还有这么一出,心里想着,难道自己闺女真要和文家的小子有这么一劫难?话说回来,单从文敬佛的人品为人心机来说,不失为一门好亲事。但是如今文敬佛要进军京城,沪宁杭广,一系列大动作肯定会让京城的那户人家不高兴,赔了女儿又折兵,划算么?现在考虑这些事情,也有点远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文敬佛心里想着,李安白何许人也,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这边要入一股,京城那边拿着自己的闺女当名伶,游走各大官宦子弟之间拉关系,两头不得罪,坐收渔翁之利。我家皮皮怎么着也得找个良家不是?你还真当我文敬佛要靠你么?我看野鹤哥和不素哥家的两个闺女就不错,忒风尘气了,容易造孽惹祸。
两人心中各怀鬼胎,相视一笑,都没再表明态度。白玉看两人表情,暗自揣度两人的无声交锋,嘴角不禁泛出一丝笑意。
一会风野鹤带着李安白的几个人回来,一群人又谈了会生意场上的事情,风野鹤提到了齐春一事的善后处理,说做事留一底线是这些年来的根本,不会赶尽杀绝。看在拖家带口的份上,送去了点钱,至于媒体所报道的畏罪自杀的新闻,就让他们一家子人背着骂名销声匿迹吧。
当晚李安白一行人打道回府。文皮皮又接到了大伯的电话,大伯说留学的事情,过了年之后再去,不着急,让他就在那边呆着,有时间他会给家里打电话。文皮皮问要不要让文敬佛接电话,大伯说算了,以后再说吧。文皮皮考虑,以大伯的性子,不愿意和老爹说话,并不是心里有什么芥蒂,而是怪这么多年一直不联系,毕竟自己的儿子在这边,销声匿迹不过问一声,也太不像话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就看以后自己老爹怎么着给大伯负荆请罪了。老爹文敬佛,你造了多少孽啊!
留学的事情得过了年,文皮皮暂时没什么事,就在皇陵北苑住下。抽空打电话给爷爷奶奶,做做思想工作。到想着去找四象叔玩,但是怕再影响四象叔的学业,万一耽误了,奶奶那脾气怎么着也得让自己跪上两个小时吧?
皇陵北苑算是一块风水宝地,当年文敬佛专门从香港那边请来的风水大师选的址。建这个小院花了上千万,一砖一瓦都很讲究,本来按照文敬佛的想法,是想建成金碧辉煌的那种宫殿,住在里面有当皇上的感觉。但是在风水大师的建议下,还是走的文艺路线,要不是看中这边的风水,他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另两处别墅里过。
文皮皮住下来才知道,小七虞身体一直不好,别看白天活蹦乱跳的,一到晚上,就浑身发冷,还做噩梦。每天都要吃熬得很苦的中药,看了很多医生,还就是这方子管用点,现在住在皇陵北苑,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
每天,文皮皮除了陪着自己这个刁蛮的妹妹看看电视,自己还学车,文敬佛说,车库里的几辆宝马随便开着练,撞坏了再买。文皮皮也知道既然自己“败家”的话说出去,也就得表示一下。但是只从一下子撞在墙上之后,就没再开宝马。让文敬佛给自己请了个师傅,买了辆二手的捷达上手。德国车的质量保证,价格便宜,不怕坑洼不怕撞,再说也没几个钱,撞坏了还能再换一辆。文皮皮是奔着五辆捷达学开车的,倒是请来的老师傅吓得心惊肉跳,生怕一把老骨头让这孩子给颠簸散架了,每次都说“慢点,慢点。”
驾车技术有些进展,老师傅很欣慰,给他讲了一大堆的道理,说驾车要有责任感,要求稳不求快,睡眠不足和饮酒都是开车的大敌,不能心存侥幸。还给他讲了一大堆的故事,后来出师,文皮皮考出驾照,才知道,这位老师傅是文敬佛从nm省委车队里请过来的,已经给四五任部级干部当过司机了。
驾照考出来的当天,文敬佛问想开个什么车。文皮皮说,家里的宾利太招摇,宝马太暴发户,倒是很喜欢红色,但是红的太纯粹的红法,又有点女人气,开着怕人家骂他变态,原来一直中意甲壳虫,但是后来发现,qd都是高官富商的小三在开,现在想想,还是开个奥拓不错?
文敬佛骂道,别给你爹我丢人了,开个奥拓,这不是打我的脸么?奥迪还差不多,要是不讨厌小日本,买个马六吧,听说李安白他闺女就是个马六,低调还不降格?文皮皮皱着眉头反问谁是老子,文敬佛摸着长出来的发青的头发渣,笑道你是老子。
一提李之牧,陷在在大椅子里的文皮皮说道:“文敬佛,话说,李安白那闺女长得还真不错呢?”
文敬佛一脸无赖的坐在旁边小板凳上,吸着烟像个不服气的小学生,笑着说道:“那俺管不着,你看着好看,把人家肚子弄大了再甩了那是你的本事,李安白要想要个说法,我帮你办了,至于让人家踹了,回来哭鼻子那是没出息,不过,这些事情还是得听你奶奶的。”
千里之外的行云山里,一个老太太刚念完佛,喝一口茶坐在客厅的软座上,端庄大气,怎么看怎么像执掌文家生杀大权的老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