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谦签完字后,医生便进入手术室去继续手术去了。
透过半透明的玻璃,莫染看到臧天兰躺在里面,紧闭的双眼,有些消瘦的身体在那些恐怖的管子下更显瘦小。臧天兰,在里面,她的妈妈在里面,那个给予她生命,一直张开翅膀守护着她的人在里面。莫染第一次感觉到死亡是如此的真实而冷酷。
莫谦也紧紧地盯着手术室中的臧天兰。莫染的目光收回,她冷冷地看着她的父亲:“你来干什么?来给她收尸吗?”
莫谦只是看着她不说话,很久才开口,“我真的很忙。。。”
“忙?”莫染冷笑起来,“所以一出差好几个月,所以自己老婆得了肺癌,仍旧可以心安理得的忙?”
莫谦:“肺癌?”
莫染:“不知道?你能知道什么?”
莫谦的手紧紧的握着,握得指节都开始发白:“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
“如果你知道,你就会回来,你就不会和别的女人鬼混是吧?”莫染自书包中掏出一打照片,摔在莫谦脸上。照片的莫谦和一个年轻的女人拥着一个小男孩,露出幸福的笑容。好个三口之家。
这些照片是莫染无意间在臧天兰和莫谦的卧室发现的,压在枕头底下,露出一角,莫染好奇的拿出,却发现是这些。仔细搜搜,果真又发现了好多。从照片的角度看,像是偷拍。莫谦果真在外面有别的女人。发现照片的那天,莫染就想质问臧天兰,都这样了,为什么你还要一味的忍让。为什么?但想到她的病情,她忍了,她不想再刺激她。既然她当作不知道,那她就来陪她演这场戏好了。
莫染上前,将照片踩在脚下:“很好啊!孩子都这么大了,可以打酱油了吧?”
狠狠地捻两下:“嗯,左拥右抱,不错。”
莫谦表情很痛苦,沉默着不说话。
臧天兰在里面,本来癌细胞已经停止扩散了,却还要吞安眠药。莫染忽然想起,昨天程媛媛跟她说的话“好了,她终于可以解脱了。我爸也终于能名正言顺的和那个小三在一起。多好,皆大欢喜的结局。”
莫染开口:“你很希望她永远都不要醒来是吧?这样你就能够名正言顺地和那个小三在一起了。”
沉默的莫谦忽然大声开口:“住口!”
住口?怎么可能?莫染笑笑:“臧天兰,臧女士还真是伟大,牺牲自己成全她的爱情,等她死后,我就在她的墓碑上刻上。。。。”
“住口!我叫你住口!”莫谦一巴掌打在莫染的脸上。
牧流止在旁边,想上前,却不能。这是他们家的事,他没法插手。牧父牧母拉住莫谦:“好了,好了,都消消气。”
牧母回头缓和气氛般的嗔了莫染一句:“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哪有开口闭口诅咒自己妈妈的。”
他们家的事他们自己清楚,牧父牧母也不能多说什么。
莫染却是不领情,她偏过头,眼睛因愤怒瞪的更圆,小小的脸上满是不甘:“怎么着,许他想还就不许我说了?莫谦,你说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你?”莫谦的手再次举起,却在半途中徒劳的落下。他转过脸:“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没我想的那么简单?”莫染盯着莫谦不放“不就是移情别恋吗?不就是包小三,养杂种吗?”莫染怒急,口不择言。
莫谦也怒了:“不许你那么说小天。不许你这么说我们的孩子。”
小天?我们的孩子?莫染笑了,她知道那个小男孩叫小天,那个无耻的孩子,居然和她哥哥有一样的名讳。
“你们的孩子?难道我就不是你们的孩子?”莫染指指躺在手术室里臧天兰。果真,爱一个人的时候,她什么都是,当不爱了,她便什么都不是。
“我们的孩子?你以为你真是我们的孩子?你不但不是,你还害死了我们真正的孩子!”莫谦彻底爆发了,红着眼睛,吼完这段话,看到怔愣的莫染才意识到他将臧天兰紧守十数年的秘密说了出来。
莫谦的话像是当头一棒,什么叫你以为你真是我们的孩子,难道不是?难道,一直以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妈妈是假的,哥哥是假的,家也是假的,唯一真实的是,她害死了莫天池,她亲爱的哥哥。恶魔的声音在心底响起,你是杀人凶手!就是你害死你哥哥的。不,他不是她的哥哥。谁来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谦吼完,周围的人都愣了。牧流止的父亲最先回过神来,这件事,他们几个人都知道,当时都是在臧天兰面前发过誓,是死也不会说出的。他揽住莫谦的肩膀:“我说老莫啊,是不是气糊涂了?怎么竟说胡话呢?莫染不是你们的孩子,是谁的孩子,她百日那会儿,我们还去喝酒来着,你忘了?”
莫谦也慌了,他伸手:“染染,你不要听爸爸胡说,爸爸气糊涂了,你怎么能不是我们的孩子呢?”
这时有护士自手术室中打开门:“不要吵!不知道病人需要安静吗?”
莫染和莫谦都慌忙的闭上嘴,白衣的护士指指莫染:“你,那个学生。”然后又指指莫谦:“还有你。”最后指指站在不远处发呆的牧流止“还有那个帅哥。病人找。”
莫谦首先快步走进手术室,莫染还在刚才莫谦的画的冲击里久久回不过神来,还想再问些什么,发现其他人都已进入手术室了。。
医生们都陆续离开,刚做完手术的臧天兰很虚弱。最后的护士小姐说,病人刚做完手术,需要休息,希望他们不要逗留太久。
莫染首先扑上去,握着臧天兰的手问她:“妈,感觉怎么样?”
臧天兰虚弱的笑笑,将莫谦叫到跟前,把两人的手放在一起:“染染,答应妈妈,不要怪爸爸。”
不怪?莫染抽抽手,怎么可能?想要抽回,臧天兰却是怎么都不肯放。很快,臧天兰的头上开始冒出一层虚汗。
莫染放弃:“好了,好了,不怪就是了。”回头去看莫谦,莫谦只是定定的盯着脸色苍白的臧天兰,沉默着一句话都不说。
很久很久,莫谦的眼睛开始湿润,他说:“你真傻。”
臧天兰微笑,幸福的眼睛也露出一抹湿意,她回:“我愿意。”
我愿意,莫染忽然不知心中作何感想,想笑笑不出来,想哭,这种情况却又不适合哭泣。
臧天兰转向莫染,“原谅他好不好?”
原谅他?即使他和别人有了孩子?莫染看看莫谦,又看看窗外,心中像是打翻了调料铺,那叫一个五味陈杂。
最后,她挫败的低低头,抱起放在胸前的手伸进裤子的上衣的口袋里赌气地道:“你都不怪他,我怪又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是她愿意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