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华是不会听龙醉雒的话重写的。
可当他将笔放在自己手中的时候却本能的接住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放在了自己的手上,他手上的温度让她心中一抖,眼睛随即闭上不再敢睁开。
龙醉雒不打扰她,看着她奇怪的反应,等着她睁眼。
没多久,即墨华睁开了眼睛,刚刚一瞬的失神也消失不见,任由龙醉雒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的写下清秀的字体。
即墨华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吸时的热气......靠的太近了,即墨华觉得不自在,身体使劲儿的挣了挣,却被他的胳膊搂得更紧了一些。
“剩下的我自己写!”即墨华恶声恶语。
龙醉雒不言语,就着刚刚的姿势继续写字,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于是即墨华开始不配合,被他握着的手也开始不停的乱动,龙醉雒即使再有力气也不愿握疼她的手,于是一个没注意纸上已经被划了不和谐的一道。
龙醉雒看了即墨华一眼,也没有出言责怪,只是拿起被甩在桌子毛笔蘸了蘸墨,继续放在即墨华的手里。
他终于说了话,由于贴即墨华耳朵太近,她几乎能听到他声音中略微的沙哑。
“墨华,你的心可是不静啊......”
即墨华手不由自主的一顿。
她的身份不过是她的妃妾,静不静心有什么关系?
他似乎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僵硬,自然的转换了话题“瞧你写的字,还不如安羽写的。”
即墨华在龙醉看不到的角度恶狠狠的磨了磨牙。
龙醉雒笑了起来,说出的话却严厉的很“再写的那么难看朕就把你单独关在一个房子里,天天抄写这些字,看能不能有点长进?”
即墨华不言语,半晌,又觉得自己被这么训斥有些不自在,开始反驳道“拿我跟五皇子比什么,他是皇子,我不过是个妃妾,陛下天天就耗在这里陪我写字也不怕外面流言蜚语?”
“流言蜚语?你入宫时已经有足够的流言蜚语了,朕,还怕更多一些吗?”龙醉雒将写满字的纸张放在一边晾着,之后又从旁边拿出一张纸继续带着即墨华写。
即墨华仔细思考了下,终究是没想起自己进宫以后听到过什么流言蜚语,于是继续反驳“流言蜚语?怕是陛下听错了。”
龙醉雒笑了起来,嗓音中磁性的沙哑让即墨华不由自主的失了神。
他的胸膛贴上她的头发,即墨华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安静的房间里这心跳声像是在不断放大,放大,直到自己离开他的胸膛依然能记得他有力的心跳。
“红颜祸水,如你般美貌,流言蜚语还会少?”
即墨华暗舒一口气,只顾担忧却不知道此刻自己已经靠在了他的怀里,任由他用温柔的动作搂抱着自己。
距离太近了,近到他可以清晰嗅到她的发香。
有一瞬间他似乎忘记了带着她继续写字,他沉迷在其中,哪怕只是那么一秒,回过神的龙醉雒低头笑了起来,这是多少年来没有有过的事了?
即墨华听到声音扭过头儿看他,他注视着却不说话。
“是错觉啊......”即墨华嘴巴一撇,权当做刚刚听到的是幻觉了。
“不是错觉。”龙醉雒一边回答一边伸手去摸她及腰的长发,刚刚她的头发一直贴在自己的衣服上,现下摸起来还有几分热气,好像这样才能说明她也是人,是有血有肉的人,可怎么就,怎么就那么不同呢?
“哦?若是错觉倒也好办,可如今不是错觉,倒是棘手多了。”她尾音上扬,玩味十足。
反正也无心再带着她练字,倒不如与她说说话,想来用这点时间来联络与她的感情怎么说也是值得的。
“说说看。”
“一个人若是勾走了当今圣上的魂魄,该拿她怎么办?”她自然而然的扔了手里的笔,笑眯眯的看着龙醉雒,像极了狡诈的狐狸。
“那朕的爱妃觉得朕该如何?”他将计就计的答,看着她生龙活虎的模样竟然有种愉快感、
“杀之后快。”她轻快的语调说出的是龙醉雒想不到的狠辣。
他皱皱眉头,有些诧异“为何如此?”
“杀了她,陛下的心便就随着去了,将来自然就不会对其他女子动情了,您说,这是不是最好的办法?”
他一愣,看着难得对他媚样十足的即墨华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魂魄似乎就在她的一颦一笑间消失殆尽,半晌才笑出声来。
“墨华啊。”他叹,“你究竟有多少是让朕猜不透的呢?”
不等即墨华再回话,外头已经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
即墨华想去开门看看,却不料他拥着她的腰不松手。
“会有人过来报告的。”他语气不慌不忙。
即墨华耸耸肩不言语。心里暗道果然是天之骄子,外头乱成一团他倒是冷静的很。
龙醉雒像是猜到她所想,在耳边悠悠然的答“你还是朕的爱妃,怎么也没点儿冷静的模样?”
话音刚落就有人来禀告,道是公主跟太子玩闹时被放上屋顶。
即墨华摇头叹气,帝王之家的游戏方式啊,真是特别呐。
龙醉雒显然也没想到,惊讶的眼神显现在眼眸中,随后跟着侍卫去看情况,即墨华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一时觉得呆着也没什么意思,索性跟着一起去看看。
外头风景可真是好啊,一群人都在劝房顶上的看似十岁左右的孩子,那孩子此时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即墨华疑惑,皇宫里那么多侍卫都是干什么的,上去几个抱着那孩子下来就是了,还在下面围观?
“公主求您了,您可别乱动啊,您这一乱动就危险啊。”底下的侍婢吓得连说话都抖个不停。
即墨华这个时候仔细一瞧才发现那公主就站在房顶的边缘处,想是他们也担心上去的侍卫让已经吓坏了的公主一个不小心跌下来,即墨华再次心生感慨,瞧瞧人家皇宫,就连孩童之间玩儿的游戏都带着这么大的危险性......
可再怎么着也不能让堂堂一个公主一直呆在屋顶上吧?于是大家开始不厌其烦的做起了思想工作。好不容易等着那公主情绪稳定了一些,侍卫才敢上屋顶去抱下那孩子。
事情终究是告一段落,即墨华悠哉悠哉的又回了自己的房间,路上听到不少人在议论,其实也没什么有价值的,无非是今天见到的事情的夸大版,可隐隐约约听着言论中居然夹杂了五皇子的称呼,即墨华已经走出去的步伐又一步步的退了回去......
“你们倒是不怕死,胆敢私下议论皇子?”突然在背后响起的声音吓坏了议论的人。
“你们刚刚在说些什么,再说与我听听?”此刻那些人哪里还敢再说,只是不停的求饶,私下里议论主子可不是什么小罪名。
“叫你们说你们就说,怎么从你们嘴里问出点东西那么难呢?”
吓坏了的人对望了一会儿,再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带着点笑意的即墨华,想了片刻才小声的开口“奴才也是听别人说的,好像小公主是五皇子放到屋顶上的......”
“五皇子?”即墨华不大相信的反问一遍。
那群人瞧着即墨华也没有什么生气的迹象,心里也放松了许多“听说是小公主跟五皇子发生了争执,所以五皇子一气之下就把小公主放到了房顶上。”
即墨华歪歪脑袋,觉得很难想象那么大点儿的孩子能把差不多同龄的女孩放在屋顶上。
“都散了吧,这话是我听见的倒也罢了,到此为止就是,若是让旁人听见了,可真的要小心你们的脑袋了。”
众人忙道谢散了去,即墨华突然有些好奇,好奇龙醉雒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该是个什么反应?
后来的后来,即墨华才知道龙醉雒对于自己来说真的是不要期待......
犹记得无意中听到龙醉雒对此事的评论“这件事情需要严肃对待,安羽着实心太软了......”
即墨华差点儿就被刚刚送入嘴里的茶水活活呛死!
这都是什么理论。
把人家公主放到房顶上,任由哭的要死要活的,最后当老爹的居然训斥他太心软了?!
或许是实在不想让五皇子变得跟龙醉雒一样冷血无情,即墨华决定私底下对五皇子传达一些正能量。
比如说“你看,皇宫里有这么多兄弟姐妹,跟他们好好相处该多好?至少不愁有玩伴对不对?”
五皇子终究是个聪明娃儿,听后立马了然的点点头,即墨华心里甚是欣慰,这证明什么?这证明即墨华是有可能把龙安羽这孩子从龙醉雒的荼毒下拯救回来!
然后五皇子就这样对着即墨华欣慰的眼神,了然的问“那如果不想有玩伴的时候,是不是就不用去与他们周旋?”
即墨华愣了一愣,放弃了劝说“这都是谁教你的?”
龙安羽东张西望了一会儿,低着脑袋不言语。
“是你父皇?”即墨华接着问。
龙安羽半张着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什么都没说。
“说说呗。”即墨华有点套近乎的意味。
“父皇交代过,不准跟墨华娘娘讲的......”龙安羽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个字几乎就没有发出声儿来。
“为什么不能跟我讲呀,我又不会捣乱。”
“因为朕怕你心疼。”门外突然响起龙醉雒的声音,吓了即墨华一跳,回头才发现门一直忘记关了。
“安羽,出去玩。”龙醉雒吩咐着龙安羽,即墨华心里琢磨着他的下一句会不会是“墨华,也跟着出去玩......”
可希望落空,龙醉雒关了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即墨华,瞬间让她出了一身冷汗。
“怎,怎么.......我不跟着一起出去玩吗?”
“......”
“凭什么他出去玩我就得......”
后面那半句话即墨华硬生生的吞进了肚子里。
“因为你的字儿还没练完呢。”
即墨华看着龙醉雒装作严肃的面容,不禁眯了眯双眼,这根本就是借口!
后来的后来,龙醉雒经常带着龙安羽一起耗在即墨华那里,饿着肚子的时候来吃饭,闲的没事儿的时候也来溜达几圈,总之,不管什么时候,这个一国之主似乎总能找一些借口到即墨华这里看几眼。
以前小厨房只需要做一个人的三顿饭,也不是什么多稀罕的菜肴,色香味俱全罢了,现在变成了要做三个人的三顿饭,偶尔还得做四顿饭,因为龙醉雒心血来潮的时候会带着龙安羽一起过来吃夜宵。
即墨华叹气,难道是国库紧张?连皇帝吃饭都需如此节俭?
龙安羽好像没什么感觉,有时候在即墨华这里学累了,干脆就在那儿睡下了,小孩子占不了多大的位置,可即墨华是一个人睡惯了的。
后来的后来,这里的侍婢每次准备碗筷都会准备上龙醉雒和龙安羽的。
后来的后来,龙醉雒除了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以外,其他的时候都跟即墨华在一起。
即墨华支着脑袋看着教习龙安羽的龙醉雒,道“陛下天天都来,不烦吗?”
“朕不烦。”
三个字说的理所应当。
即墨华叹了口气,想说她烦了,最后也没敢说出口,那个人可是帝王呐。
倒是龙安羽偷偷的用余光瞧了瞧即墨华,关心的问“墨华娘娘是不是休息不好?气色不是很好呢。”
即墨华感动的热泪盈眶,终于有明眼人了!
龙醉雒这个时候才抬头去仔细瞧即墨华。
依然是那么美貌,只不过精神状态就差了一些。
“你墨华娘娘是看我们对她那么好,感动成这样的。”
即墨华顿时的激动刹那间烟消云散。
亏他龙醉雒说的出口!
懒得去与他争论,即墨华端起茶杯放在手中温着,外头的天气已经渐凉了,这百花也都早已凋谢,不知不觉得已经快到冬天了。
房间里尽是墨汁的味道,闻多了让人难受,即墨华走向纸窗,轻轻推开,一阵冷风就进入房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突然发现外头不知何时已经下了薄雪,倒是美丽的很。
“不怕冷吗?”
“陛下你怕冷?”即墨华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
“连这话你都不肯好好回答朕啊,朕心痛啊!”他装模作样,即墨华不再答话。
半晌,他抬起头,看到依然站立在窗前的她,再次开口“不知晓的,还以为朕对你是有多残忍,连件入冬的衣物都不肯给你添一件。”
即墨华发呆的状态被他的声音换回,吹了会儿冷风,这会儿才感觉到双手已经冰凉。
“安羽都比你会照顾自己,你说这是什么原因呢?”龙醉雒问。
这让人怎么回答?
即墨华只好选择沉默。
是龙醉雒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悠悠然的自己回答道“因为安羽一直在朕身边长大,比较聪慧......”
即墨华突然笑了起来,这真是哪里来的理论?她笑起来的那一瞬间,似乎看到他松了一口气,轻缓的,不容易让人察觉的松了一口气。
这个一国之主啊,究竟是以什么心态面对着她呢?
以前她不断的想,可时间一长,她竟也寻不到思考这个问题的意义。
是呵,不管他究竟是以什么心态面对的自己,她终究都不会在意,因为最重要的是自己对他的心态。
对,最重要的是这一点。
于是,一切都变得不重要。
只是,即墨华啊,你真的不会改变自己对他的心态吗?
日子就这样过着,说不上忙碌,也算不上不顺心,只是觉得有些平淡,平淡的有些让人想不起过去。
近些日子也不知道龙醉雒在忙些什么,总是长时间的见不到他,觉得自己的日子过的轻松多了,只是也会突然产生空落落的感觉,五皇子说,他父皇近些有很多折子需要审阅。
以前入夜的时候龙醉雒总会去即墨华房间里蹭夜宵吃,即墨华看着他吃的好,也就跟着尝一尝,如今没那个蹭夜宵的人了,自己也倒不愿意去吃了,安羽睡下后,即墨华走到屋外准备转一会儿,去在御花园里看到卜姑娘。
卜姑娘不同于宫里的女子,她不是嫔妃,只是太后中意的人,一直养在宫里,即墨华也听到旁人提起过,这个女子会是将来的皇后,只是龙醉雒从不去见她,于是她也不出门与其他嫔妃走动,外头的人都说她是这宫里最让人省心的女子,不会有人担心她位居高位,因为即使她位居高位,龙醉雒也不会给她实权,那又何苦费那个心机呢?
大半夜的在御花园里发呆,这卜姑娘倒是好兴致,不过既然她已经在这儿了,即墨华便不打算在这里多留,转身准备离开,可附近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叫即墨华停了脚步。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难得大晚上出来走走的即墨华看到长久不出门的卜姑娘在御花园发呆,本就已经是稀奇了,合着还有其他人来这儿?
不过是多思考了一会儿,待即墨华决定趁早走的时候却意外听到男人的声音。
即墨华叹口气后离开。
遇到这么一幕,即墨华是什么出去闲逛的心思也没有了,回到房间里看到刚刚早已睡下的龙安羽又起来看书。
“不是都睡着了吗?大晚上的还爬起来?”
即墨华纳闷,这五皇子平日里可是一觉睡到大白天的,今天是怎么了?
“听到墨华娘娘出去的声音,怕您出事儿,想着再过上一会儿就叫宫女去寻寻呢。”
即墨华耸耸肩“怎么啦,五皇子在我这儿休息难道还有任务?”
“父皇说让我照看好墨华娘娘。”
即墨华翻了个白眼,是照看还是监视这事儿还不确定呢。
“睡吧睡吧,都这么晚了。”
吹灭了房中的烛火,即墨华躺在床上迟迟都没有睡意。
即墨华不知道龙醉雒对这件事情到底知晓不知晓,也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会不会直接就下令处死这个胆敢在皇宫里与其他男子私会的卜姑娘。
更让即墨华疑惑的是那个男人究竟是谁,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在晚上潜入皇宫,又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与皇宫中的女子有染?
之后的某一天,龙醉雒终于抽出了时间去即墨华那里蹭饭,眼睛里明显的血丝证明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
即墨华歪了歪脑袋,想说一些符合她身份的,作为一宫嫔妃应该说的话,可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喝完了一碗粥后抬头才看到她犹豫的模样。
好久没有好好休息的他声音带着几分疲倦的沙哑“朕一会儿还得去批阅奏折,你要是辛苦便让安羽自己去玩便是,不用时时盯着他,他很让人省心。”
即墨华想要点头应是,可突然意识到龙醉雒最后说省心的那两个字加重了语气,眯了眯眼睛,即墨华问“五皇子的确让人省心,那嫔妾呢?”
此番话里带着点**,只是即墨华并不知晓。
龙醉雒示意侍婢再盛一碗粥,疲惫的面容终于有了点笑模样。
“你若是叫人省心,朕也不会这般辛劳。”
“......”
“墨华,吃饭呀。”
“不想吃。”
“这是跟朕在怄气了?”
“不是。”
“真不是在朕怄气?”
即墨华盯着自己的碗,摇了摇脑袋。
龙醉雒笑了起来,把手伸到即墨华面前,端起了她前面的碗,小心的为她盛上一碗粥,再小心的放在她的面前。
之后他又问“现在还跟朕怄气吗?”
即墨华不言语,端起粥喝了起来。
那一瞬间龙醉雒觉得这几天的疲倦一扫而空,后/宫佳丽三千,想蹭饭哪里不能蹭?想要去休息哪间房间不能为他留?只是他就乐意来即墨华这里,即便她跟他怄气,即便她当着面儿不说什么,背地里暗自对着自己磨牙解恨,即便有时候她不顾身份的去跟自己顶撞,可他高兴,像是看遍了庸脂俗粉,如此特别的一个女子别样的让他感兴趣,除此以外,还参杂了几分连他都说不上来的感觉。
只是,不论怎样,他只需要做到好好的把她捧在手心里就是了,天下之大,却也终究他做主,何人能抢得走她?
是了,只要他不肯,谁也不可以抢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