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是我们卜姑娘送来的茶点。”
饭后没多久,即墨华便收到了一盒点心,说来倒是奇怪,平日里从来都不与自己走动的卜姑娘今日倒是有兴致给她送点心,看起来是极其精致的,怕是宫中御膳房的手艺也不过如此,只是即墨华一点兴趣也提不起来,从来都没有交际的卜姑娘突然叫人送来点心,即墨华才不相信是她们卜姑娘心血来潮呢。
送点心的侍婢笑脸盈盈的说“这是我们卜姑娘亲手为娘娘做的,娘娘尝一尝。”
“尝就罢了,只是辛苦了卜姑娘。”
即墨华本就不爱吃点心,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底儿都没有摸透的人所做的点心,她更不会吃。
“娘娘您真是客气了,卜姑娘说啦,娘娘您要是还吃的话,改日卜姑娘再给您做,另外,卜姑娘还让奴婢过来问问,看您喜欢吃些什么,若是不嫌弃的话,尽可以吩咐的。”送点心的侍婢一边拿出点心一边道。
“这怎么敢当,我虽不常与宫中嫔妃打交道,但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你们卜姑娘可是太后面前的红人呢,这点心我怕是没有这个福分品尝,放在这里也是浪费,不如你拿回去,若是你怕回去后不好跟你们卜姑娘交差,将点心放在这里我也不会勉强你带回去。”
即墨华招手就打算叫人送客,却被她的话打断。
“墨华娘娘是不是对我们卜姑娘有什么偏见,卜姑娘是没有什么恶意的,真的只是做些点心想请您尝尝。”
“怎么会有偏见,我与卜姑娘素未相识,更别提相处,这是何来的偏见。”
“可......”那侍婢像是还想说些什么,即墨华却先开了口“辛辛苦苦做出的点心,那就放在这里吧。”
侍婢想来也猜到这已经是即墨华的最大让步了,思考了一会儿后便离开。
“卜姑娘还真是奇特,从未听说过她会做点心呢,看来她呀,是想拉拢娘娘您。”即墨华身边的侍婢一边帮即墨华收起点心一边感慨。
“既然是想拉拢,那便让她拉拢,何时用得着你来多嘴!”
侍女已经习惯了即墨华莫名其妙突然来的火气,赶忙退下。
即墨华看着那盒点心,总觉得那么扎眼。本来好好的日子,似乎突然就被这么一盒点心给打乱了,就好像有人要故意捣乱她宁静的生活似的,这让即墨华很不适应。
她不想了解卜姑娘到底是什么人,更不想了解她心中到底爱的是谁,她只想要安安静静的呆在宫里,安安静静的靠近龙醉雒,至于以后该如何,她也不清楚,可是总不该是这样发展,无意碰见卜姑娘与其他男子私会,然后卷入无休止的阴谋与算计中,得不偿失呐。
即墨华以为拒绝了点心后,两人之间也不会再有旁的交集,只是未想到传闻中安静的卜姑娘也会为了她专门拜访。
桌子上放着的是上好的花茶,只是看着卜姑娘无心去品尝。这应该是即墨华第一次与她面对面的说话。
显然,她有一些怯场。
“不知卜姑娘是有何事。”
即墨华着实不想与她耗费着时间,恐怕她也明白即墨华的意思,斟酌了会儿措辞后她才开口“早听闻墨华娘娘美貌无双,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其实,我觉得冥冥之中我们是有缘分的,娘娘不觉得我们曾经见过面吗?”
即墨华很快就想到是那一夜的相见,可仔细想来也对不上,那天即墨华的确在御花园见到了她,可并没有面对面,她怎么就肯定那个人是自己呢。
“有话不妨直说。”
“娘娘您是多虑了,我并无旁意,的确是看娘娘眼熟的很才出此言,望娘娘莫要怪罪。”
即墨华放下手中的茶,悠悠然的回话“刚刚想了想,像是见过你,只是在哪里有点记不大清了,不如卜姑娘帮我想想吧。”话音刚落,即墨华就看到卜姑娘立刻紧张了起来。
“虽快及冬,可御花园的风景依然尚好,不知墨华娘娘有没有兴致去看看。”
“不了,前几日才去御花园看过夜景,今日便不去了。”
简单的话想必她也听懂了。
可是就算听懂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拉拢即墨华,好让她替自己保守住秘密。
即墨华也不着急,一杯花茶喝尽后再续一杯,悠哉悠哉的样子让本就紧张的卜姑娘的心里更加没底。
“我,我知道墨华娘娘甚得皇上喜爱,今日,我想拜托娘娘一件事,不知道墨华娘娘肯不肯帮我。”
“怕是你的消息不大灵通,皇上也很久没有来我这里了,又何谈什么甚得喜爱,如果卜姑娘想要拜托我的事情是与皇上有关,恐怕你是白跑这么一趟了。”
这是明摆着不想帮忙。
“那娘娘你怎么样才肯帮我?”
“我若是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帮你,卜姑娘难道还不死心。”
即墨华能看到她眼里的失落,可是失落中却没有恐慌。
“你不害怕。”
即墨华陈述,她眼里的失落感中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无法捕捉。
“我不害怕,我只是怕连累到不该连累的人。”
不该连累的......
即墨华想了一圈儿,最终才明白,这卜姑娘所说的不该连累的人不会就是那个男子吧。
“不管你是害怕,还是担心是否会连累到不该连累的人,这些都与我无关。”
“娘娘,您的高抬贵手能救两个人......”
即墨华打断她的话“但是我没有理由去救你们!”
是的,萍水相逢,没有感情没有利益,凭什么就要救她们!
“娘娘,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有理由的。”
即墨华一时想不明白,只是觉得这么一句话的确有些重量。
“那个人是谁。”
其实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即墨华已经猜到了她的答案,她是不会说的,自己既没有答应为她保密,她又怎么会说出那个人是谁。
“是一朝大臣,近段时间正被陛下查办。”
即墨华一愣,本以为她是不会说的。
“我可是没有答应要帮你。”即墨华提醒道。
“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有理由的,正如我信任你。”
即墨华觉得有些诧异,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被这样萍水相逢的一个人信任,一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去反驳她。
卜姑娘走后即墨华一直在发呆,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她的那句话会让自己那么疑惑,她是第一次听到那样的话,亦是第一次被一个人这么信任。
入冬的夜晚很冷,即墨华手里捧着火炉,心不在焉。
即墨华不理解,为什么在皇宫中有着那样的高的地位她却不满足。
虽还未真正的成为皇上的嫔妃,可太后对她的重视足以为她将来后/宫之主的道路奠定了基础,她,到底还有些什么是不满足的?
第二日,她在皇宫的御马场驾马驰骋,风中飘散的是说不清的清新,皇宫中所饲养的马是强壮的,足够驮着即墨华奔跑个痛快。
在飞奔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榻浮酌,似乎已经好久未见他了,突然涌出一股想要见他的冲动,算不上是想念,却也不知道是种什么样的情绪,甚至有一个瞬间她想要回到王府,想要继续跟他学怎么杀人,想要看他带着自己一点一点的往前走,教会自己以前从未想过会学的本领,亦或者是,单纯的想要见见他,无关其他的情绪。
茫茫人海,是他一点点教她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如何在刀光剑影中脱身。
他,在她心里已经不再神秘,可对他了解的越多,却越来越想要靠近,那是他的魅力。
除了榻浮酌,即墨华还思念王府中的其他东西,王府里的空气,是比皇宫清新的,即便那里也曾有过杀戮,可那样的杀戮似乎能比这种尔虞我诈来的更加痛快。还有那只小狐狸,不知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那只讨人喜欢的聪明狐狸还记不记得自己。
愈想愈是思念,其实即墨华自己也清楚,她是感到压抑了。
好像过去了这么久,她才反应过来这是个她根本融入不进去的世界,即便她学会了刀光剑影,见过快意恩仇,可她依然是在这个世界的外面。
这里有太多她难以理解的事情,她不理解为什么有人拼命的想要争取一些东西,而有些人却拼命想扔掉一些东西。即墨华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么久,她从来都没有走进皇宫,那又是谁使她一直沉浸在自己已经融入皇宫的幻觉中呢?
即墨华想到了龙醉雒,那个悄无声息就搅乱了她的生活的男子。或许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她以为搅乱了她生活的男子此时已经融入了她的生活。
即墨华深呼吸一口气,按着原路返回。
她找出了放在梳妆盒里许久都没有拿出来的发簪,那支榻浮酌千叮咛万嘱咐着即墨华要随时戴着的发簪。即墨华也不知道这么支发簪能不能让她静一静心,在这个看似宁静实在波涛汹涌的皇宫中静下心来。
在那之后,即墨华再也没有见过卜姑娘。
日子还是缓慢的过着,即墨华对那夜见到的事情也当作是全部忘却了,即便后来龙醉雒抽空来看即墨华的时候,她也只字不提。
其实,她不是想帮助卜姑娘,只是不想害她,一个信任自己的人,她不想去害她。
后来不知怎么的,即墨华逐渐觉得身体越发疲倦,御医看了好几番,最后也只能猜测是过度疲劳,虽然不用吃苦涩涩的药,却也难逃每日要被御医例行把脉的命运,即墨华总是觉得多睡睡就好了,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一天除了三顿饭以外几乎都想躺在床上睡觉。
一直住在即墨华房间里的五皇子也暂时回他自己的住处休息。
虽然是身体疲倦,可这倒也不影响即墨华的睡眠,睡眠好可精神却始终不见好。
晚饭吃完后打算再去睡一会儿的即墨华却看见了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踏夜。
无奈叹息,看来踏夜的夜行能力是越来越高超了,她刚才压根儿就没有察觉!好在是统一战线的人,要是来杀自己的,恐怕现在自己已经倒下了。
“主子听说你心情不好。”
“......”
即墨华看了踏夜好一会儿才消化了他刚刚说的话,合着冒这么大的风险,就为问她一句是不是心情不好......
“他是怎么知道的。”
“主子说因为你插上了那个发簪。”踏夜说“主子说你平日是不会插那个发簪的。”
这话说的倒对,即墨华进宫后的确不怎么插那支发簪,那日也的确是因为怀念王府的日子所以才借发簪舒缓情绪。
空气里的气味有一些不对,即墨华眼中闪现不易察觉的精明,踏夜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即墨华已经将金丝鞭勒在了他的脖子上。
“是你在房间里撒了药物!”
无心伤他,即墨华就是想弄清楚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你怎么不动脑子仔细想想,若不是主子下令我哪里来的胆子,还往你房间撒药物呢,别说主子了,就是你知道了以后也得跟我没完。”
即墨华松开他,收起了金丝鞭,难怪自己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突然会身体疲倦。
“啧,好久不见没想到浮酌王爷就送我这样一个相见礼。”
即墨华吹灭了房中的烛火以防被人发觉。
“现在说吧,他叫你来是做什么?”即墨华倒真的不大信榻浮酌会无缘无故的叫踏夜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宫中看她,虽然踏夜不过是榻浮酌手下的一个杀手,可他培养多年,自然也会珍惜的很,更何况这宫中守卫森严,即便是夜行能力十分强的人也要万分的小心。
“主子让我过来只想给你带句话。”
“什么。”即墨华随意的问。
“若是倦了就回去罢。”
她的身形一顿,半晌没有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