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熠皱着眉问:“寿丘山的轩辕一族,许多年没有人出来过,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
轩辕靖耸了耸肩说:“因为我做错了一件事,所以被罚要弥补过错。”
白熠问:“哦,什么事?”
轩辕靖低着头小声的说:“说出来,很丢人的。”
白熠问:“轩辕萱认识吗?”
轩辕靖一愣,回答道:“她是我奶奶。”
白熠追问道:“雷鸣是你爷爷了。”
轩辕靖点了点头,心想寿丘山的轩辕一族向来与青丘的九尾狐交好,眼前的这位也许与爷爷奶奶是故交,但是不知底细如何,小心,小心为妙。
白熠慢悠悠地绕着轩辕靖走了一圈,奇异的眼光看得轩辕靖心里直发毛,白熠立在轩辕靖的面前不动,右手托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动过射日弓?”
轩辕靖一惊,将手里的降魔桁紧紧握住,全神戒备。白熠笑道:“别这样不说话的看着我,射日弓是上古十大神器之一,你动过它,身上自然会有它的气息,你从寿丘山跑出来,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轩辕靖没有想到,白熠修为如此之高,仅凭双目就能够看到或者感觉到神器残存在她身上的能力,法力之强不可小觑,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依旧不发一言,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白熠嘴角轻轻一扯,笑道:“可惜呀,你本事不如你奶奶,样貌也不如你奶奶,人又笨得很,虽然多少已经知道些人世间的险恶,又固执非常,不懂的变通,外面不比你们寿丘山,找到东西后就赶紧回去吧。”转身拥着锦娘临空消失不见。
留仙居是镇上最大最豪华的一间客栈,在这间客栈最大最豪华的客房里,正有一个人正在舒舒服服的泡热水澡,想丰外面冰天雪地,寒风刺骨,热水中的人舒服的轻喟了一声,这叹息的人正是白天一身男子装扮的轩辕靖。
白熠与锦娘消失离开后,被冰裹住的人全部恢复了正常和自由,也包括躺在床上不醒人事的黄文轩黄公子。原名周八的黄老爷,想是因为惊恐年少时的所作所为,有些神智失常,所幸他还记得告示上的承诺,将一百两黄金交给了她,还另赠了一百两白银,也央求轩辕靖在他家多住些日子。轩辕靖心里明白黄府已经是事非之地,不多事才是正经的事。
泡完热水澡的轩辕靖盘膝坐在床上打坐,心却始终定不下来,索性躺下身来,盯着跳跃不定的灯火发起呆。
那日午后,轩辕靖与彭博又偷偷溜进藏天阁去,藏天阁里存放着自上古以来由轩辕族守护和使用的各种神器,其中包括上古十大神器的轩辕剑和射日弓。
彭博与轩辕靖是对远房的表兄妹,有多远中间隔着有几层,只有长辈们才说得清楚,他们是同一年出生的,一个在初春,一个在盛夏。他们出生后的第二年的某个深夜,一群妖兽将笼罩着寿丘山的仙障生生撕开一道口子,借着夜色冲了进来,直朝藏天阁奔去。好梦正酣的轩辕族人,被藏天阁的警钟惊醒,睡眼惺忪的拿起兵器纷纷跃出家门。
毫无防备的轩辕族人,抵御的是一群准备充分组织严密且又是身经百战的妖兽们,即使是法力再高,只能是一个又一个的倒下来,恶战在藏天阁前一直持续到天亮,最终以整个轩辕族以成年人死伤过半的代价,将妖兽悉数全部歼灭。血从无数的尸体上流出来,染红了藏天阁前的石阶,碧绿的青草,还有土地,以此后的许多年里,但凡下雨下雪,积在地上的雨水或是雪水里总会有丝丝腥红的痕迹。
死伤于这场战事的轩辕族人实在太多,其中包括了彭博与轩辕靖的父母们,劫难过去剩下的仅仅是年迈的老年人、幼儿还有少数的年轻人,没有人知道妖兽们会不会为了藏天阁里的神器再次偷袭,为了保护寿丘山,族长轩辕萱也就是轩辕靖的奶奶,施起大法在寿丘山罩上了整整十层仙障,彻底隔断了与外界的联系,轩辕族人离不开寿丘山,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轩辕萱如此做法,并非是想把寿丘山变成另一个传说中与世隔绝的桃花源,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自仙凡两界划分清楚,人神共存的时代结束后,心性恬淡,与世无争的轩辕族人不再参与世间的种种风云变幻朝代兴替,只是游走在世间,惯看红尘俗事,寄情山水之乐,一心一意的守护神器。修炼法术只是为了延年益寿身体康健,正因为如此的恬淡,才会让妖兽们有机可乘,此次的入侵几乎让轩辕族人遭受灭顶之灾。为了能让整个轩辕族的族人绵延下去,守护了数千年的神器不会被作恶之徒拿去毁世灭道涂炭生灵,全族上下不分男女老少,统统将修习法术、练习武力放在第一位,尤其是年幼的孩童们。
彭博和轩辕靖与其他孩童相比,天姿一般,又不够刻苦,年幼的孩童又有几个不贪玩讨厌学习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或因功课被罚,或是思念早已经没有印象的父母,或只是不开心,他们两个人就会偷偷溜进藏天阁的最顶层,鸟瞰大地,平复心情。
藏天阁顶层正中央摆放的,是后羿曾经射日用的射日弓和逐日箭。
尧帝时代十日并出,河流干涸,草木枯萎,无数的妖魔怪物纷纷出世,生灵涂炭,大地上遍地都是哀鸿。后羿箭术精准箭法超群举世无双早已闻名天下许久,受天帝召唤,奉旨驱赶太阳,和翦除大地上的妖魔怪兽。
妖物怪兽易除,十个太阳本是东方天帝的儿子们,居住在东海边的扶桑树上,后羿的射日弓威力无比,所使用的箭却无法射到太阳,后经他人指点,央求火神祝融为其独独制造了十只箭,十只专门用来射杀太阳的逐日箭。后羿经经种种困苦,终于将十日中的九日射下,第十只太阳因九个哥哥的惨死,恐惧至极,甘心受后羿驱使。
天帝的本意并非是射杀十日,只是吓唬吓唬,却未曾料到后羿会杀了它们,后羿除恶的行为干扰了天地间的秩序,天帝一怒之下将他革去神籍流放人间,最终导致整个有穷氏的灭亡。原先没有名字的神弓因射下九日的缘故,被后世称做射日弓,再后来天帝将射日弓与逐日箭一齐交予轩辕氏一族守护,无天帝旨意不得轻易使用,轩辕氏为以防万一,将弓箭开分放置,只因两者合并威力过分强大,逐日箭只有历代的族长知晓存放的所在。
经常溜进藏天阁的轩辕靖与彭博,初见射日弓时敬畏万分,慢慢的恐惧畏怕的情绪渐渐消逝,随着年纪的增长胆气增强,总想着征服运用它,起先只是轻轻的用手指尖轻轻触摸,慢慢地双手轻抚,再到试着拿起,最终拿在手中挥舞把弄,却一直不敢拉开弓弦。
直到那天,年少气盛的轩辕靖只因几句口角,从彭博的手中拿过射日弓,朝着天空拉开弓弦,只是这么一个空射,原本毫无光泽的射日弓,周身瞬间被金色的氤氲光芒笼罩,一道金光直冲苍穹,穿过十道仙障,消失不见。
轩辕靖与彭博当即就吓得目瞪口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还过神来,他们自知犯下大错,不敢再待在藏天阁里,慌忙将射日弓摆回原位,一溜烟的跑回家去,天色将晚时终究还是被族里的执法者绑了送进地牢待审。他们待在近百年没有人进去过的地牢,度时如年。
三夜两天的无人问津,更叫他们惴惴不安,猜测未知的处罚,无疑似在油锅里烹炸般痛苦难受,揪心的等待,得到的是轩辕族长老们集体通过的决议,因为轩辕族人不喜杀戮残伤身体,最高的刑罚就是流放,毫无悬念的,他们一齐被逐出寿丘山,流放人间,时限是七年。
轩辕靖卧在床上,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条漆黑狭小的通道,轩辕萱掌着烛火,缓慢地走在前面引路,豆般大小的点点烛火照不了多大的地方,走在中间的轩辕靖,在黑暗中看到的只有奶奶纤细单薄,却又模糊不清的背影,她想牢牢的记住通道,却只记得这些。
离开寿丘山一月有余,他们稀里糊涂的走到这座小镇,恰逢镇上的仙女庙举办一年一度的赏灯大会,爱凑热闹的两个人被游行的花队冲散,待到天亮灯会结束后,轩辕靖才发现,自己把彭博给弄丢了。
转眼已经过去几天,屋外又下起了雪,天寒地冻的,彭博下落不明,流放的期限差不多还有七年的时间,茫茫未卜的未来,想想就心痛得不得了,轩辕靖不由的唉叹了一声。
忽地听到“笃笃笃”三声轻轻敲门的声音,轩辕靖坐起身来,问道:“谁?”
无人作声,又是“笃笃笃”三声。
轩辕靖又问:“谁?是谁在外面敲门。”
继续“笃笃笃”三声轻轻敲门的声音,停了一会儿,继续是“笃笃笃”轻轻的三声。
轩辕靖心下奇怪,不再作声询问,立即起床,火速穿好衣物,将降魔杵拿在手中,慢慢地、轻轻地走到门旁,待“笃笃笃”声响起,猛然拉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