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的妊娠反应刚开始,便被温古一碗加了料的粥给结束了。自此,她心里对温古是愈加的喜欢了,几乎是每天都把温古叫过去闲聊。她希望多与温古交流的话,自己的孩子将来也能像温古似的沉稳且不卑不亢。
“对了,听说最近这段时间,侄儿回来的都很晚,你们小夫妻没闹什么矛盾吧?”生意场上应酬多,周夫人不希望自家侄儿做出什么对不起侄媳妇的事情。她挺喜欢这个侄媳妇的,都已经远嫁此地了,可不能再让人家受到什么委屈。
温古微垂眼,表情未变,“并没有,夫君他对我很好,可能是在外交了朋友吧,夫人您也知道,他正是这个年龄呢。”
“也是。”周夫人恍然,旋即又劝道,“不过你们刚成亲没多久,可也不能这么纵着他,得让他知道,家里还有个小妻子在等着呢。年轻人都爱玩,但有的时候也得管管。”
“是,我知道了。不过夫君他向来都有分寸,我相信他。”而且,他晚归的原因可没那么简单,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了——周杨的烦恼。
又是一次自己一人坐在饭桌前,看着卖相上佳的菜肴,温古却实在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几口还是让人撤了下去。
“你不会又对他上心了吧?”姬瑶询问的语气有些严厉,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温古顿住,转而惊奇的看了过去,“怎么会?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只是一想到让周杨烦恼的原因,也有些烦心罢了。”
姬瑶放心了,旋即有些幸灾乐祸,“没办法啊,谁让你非要坚持走回曾经的老路?不过,你倒也不必如此烦心,上辈子你是独自一人扛着,这辈子不是还有我在你身边吗?再说,你有上辈子的记忆在,还怕个什么?”
“怕倒不至于,”温古叹口气,一脸的无奈,“只是一想到不再有这种清静的生活了,我就有些烦心,到时候又要防来防去的,太累人。”
“都说了!”姬瑶有些不高兴了,“这次有我在你身边,你不必那么累了,我来做你的保护罩。”
“我很感谢你的心意,公主。”温古神情认真,眼中却划过一抹不赞同,“但是,你打算以后就这么跟在我身边吗?就算你现在找不到要复仇之人,可是也还应该有其它的事情要做吧?”比如说游遍三山五岳什么的。
姬瑶张张口想要应下,却突然一阵心虚,她刚想起来,至今为止,这件事还没告诉温古呢。
温古不禁叹气,却感觉心里流入了一股暖流,“你既然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那就去做。我有上辈子的记忆在,能够保护好我自己的。”
“那个……”姬瑶小心的看了眼温古,神情有些惴惴,“不碍事的,我现在想做什么都做不了的。”
“嗯?”什么意思,温古微微蹙眉,“介意说说吗?”
“……”姬瑶难得有些扭捏,眼神略带愧疚。忽然,她狠狠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神情不安却也坚定起来,“温古,我说了,你不要生气,也不要多想啊,我是真的想要跟在你身边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的。”
温古颔首,“好,我不生气,也不多想。”只是,心里却有些失望,姬瑶这么说肯定是与她有关了。
姬瑶深呼吸了下,才说道,“我想进王宫,可现在的我只能跟着你才能进去,所以……”她不安的看着温古,神情愈发愧疚,说到底,她还是在报恩的同时利用了恩人。
“我明白了。”温古神情不变,语气不变,只心里却空落落的,再无什么暖流不暖流的了,“那就跟在我身边吧。”
“你……”迟疑着,姬瑶还是问了出来,“不生气?”
温古笑笑,“不生气。”
“那,你没多想?”
温古失笑,“王宫是你家,你只是想回家看看,我要多想什么?”就算这里面还有别的什么,她也拒绝再往深想了。
姬瑶微怔,旋即放下心来,温古能这么理解就最好了,因为这件事真的没办法解释。她不想把温古也卷进来,敌人的强大不是温古这种特殊的能力能够对付得了的。温古的能力再怎么特殊,说到底还是个凡人罢了,可敌人却并非凡人。
“周杨回来了,我去迎他。”
看着温古的背影,姬瑶心里愧疚翻涌,对不起,可是她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
当温古跟在周杨身后进屋的时候,姬瑶已经离开,她不由得在心里松口气,突然得知被亲近之人利用……是啊,姬瑶已经被她当做亲近之人了,不过也只有她是这么想的吧。所以,她需要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心态,以后,她不会再对任何人抱有任何期待了,她只要做好自己就够了。
“怎么,累了?”一转身,撇到温古的神色,周杨立刻心疼起来,“以后找借口推了主院的邀请吧。”
自己在烦恼的时候还能注意到她的些微不对劲——温古绽开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别瞎想,与夫人的聊天很愉快。”她决定接受这份好意,也回以相对的真诚,只是却不会再放在心上了,这一刻,她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该如何保护自己。
周杨呆了下,这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与古妹的距离近了不少。他心里微微激动,是不是分别数年的距离感正在逐渐消失?他是不是可以期待……
“倒是周杨哥,临近年关了就很忙吧,瞧你这一脸倦容……”
周杨陡地僵住了,刚刚升起的满腔热情被无形的冷水浇了个透心凉。他在期待什么呢,在那么一伙人找上他的时候,他还能期待什么呢?在他连自身的存在都开始质疑的时候,他还想着什么期待?
“周杨哥,时辰不早了,累了就睡吧。”身为一个妻子,在他不开口的情况下,她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个——温声细语的劝慰。
周杨长舒了一口气,眼底略过一抹坚定的神色,“嗯,睡吧。”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周杨没有出去,用过早饭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坐在屋子里。
温古见此,心里了然,但身为妻子,该做的还是要做。将婢子们都打发出去,她在周杨身旁坐下,关切道,“怎么了,这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今天小年,可是要去爹娘那里吃饭的,别让他们看了担心。”
周杨忍不住叹了口气,拉过温古的手握着,犹豫着,开口道,“古妹,若我不是现在的我,你还会在我身边吗?”
“你这是怎么了?”温古微微蹙眉,心底却一阵无力——做戏的感觉真累,她回握住周杨的大手,“你是我夫君,我不在你身边还能在谁身边?”
“可是……”周杨的脸上迷惘起来,“若我以后没办法再给你唯一了呢?若我以后牵累你陷入危险了呢?”
“周杨哥,你这是怎么了?”温古神情担忧,心里却不禁佩服。那种身份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可是周杨却能清醒的意识到这其中的重重危险,他还不到弱冠之年啊。
没听到温古的回答,周杨有些急切,不由得将温古的手抓的紧紧的,“古妹,你先回答我,你还会在我身边吗?”
“当然。”温古安抚的笑了下,一脸的认真,“只要……”只要什么?
她突然怔住,【只要你不休我便不弃】是她准备重复的上辈子的话,可是为什么她现在才想起这句话?当初她自请下堂他却没同意,是因为他一直记着这句话?但是,他为什么不同意?为什么不让他心爱的女子坐上正室之位?
“只要什么?”周杨的心提的高高的,眼底含着一股希望,“古妹!只要什么,你说啊!”
温古回神,看着眼前男人那宛若绝望中想要抓住一丝稻草的神情,她轻轻喃道,“只要你不休,我便不弃。”可是,他可知道,他的决定害了两个人?
他害她成为所有人的目标,时时刻刻如履薄冰;他害他心爱的女子生下孩子不久,便抑郁而终……啊,现在想来,很可能这已经不是那女子抑郁的原因了。但是,若能成为正室,有了这一份责任在,也是为了自己嫡子的将来,那女子又何苦整日抑郁,甚至连亲子的出生都不能让其振作起来?
“嗯,我不休,我不会休的!”周杨欣喜异常,却没有注意到温古的神情变化。他一把抱住她,力度大的似是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一般,却在温古看不到的背后,一双眼挣扎的厉害,神情隐隐痛苦起来。
“……好了,周杨哥。”温古轻轻的拍着他的背,“时辰不早了,爹娘都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我们早点过去吧。”
“嗯。”周杨放开温古,一双眼亮晶晶的,“换身衣服吧,这身都皱了。”转过身去,却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温古转身翻找起来,只心里深深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