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蝶停落在那把被挂在骨墙上的剑,翅膀扑扇又化为星点的光,此处昏暗,只可隐约看出这是一间宏大的屋内,徘徊星点又化为一只银蝶停立在纬纱,床头点着人鱼烛但并不光亮,只能模糊的看见纬纱遮挡的床上倚躺着一名女子,殿内安静寒冷,连一丝帘纱轻动的声音也没有,就连床上所能听到的也只有微弱的喘息。
银蝶轻轻停落在女子的指尖扑倒翅膀,寂静了很久,女子的喘息微微一顿有些沙哑的轻声道:“萤火虫?”银蝶凑到女子的脸前,女子停顿了一会轻笑,喃喃道:“蝴蝶?抱歉”
很久的沉默,殿外突然传来几声娇软的声音“拜见妖帝”殿门大开,银蝶慌乱化为星点飞过内殿,外头倒觉得敞亮的很,只隐约与其它宫殿不同的事朱柱上从里到外蠕动着长着倒刺的伏背虫,先前说话的两位婢女长相妩媚,手腕系着一条红绳,身有异香,此时跪着银蝶一散才看的清来者的面貌,容貌昳丽,眉眼之间不笑也显万种情丝,薄唇微抿,不见笑意,着一身墨黑常服,通身气派拒人于千里之外。随之走进内殿周身才仿佛刚刚苏醒一般,银蝶才在其身后显形,围绕殿内转了几圈,这殿内的一切恍若听从妖帝的命令。
殿内亮堂的许多,这才看清方才倚躺道那名女子让人觉得很奇怪,明明看上去是个很冰冷傲慢的人怎么这浑身气质却令人难受的很,只着一身薄丝轻纱,神情懒散恍惚,一双蛾眉似蹙非蹙,目似寒秋,不见半生喜意,垂目微喘,风尘云绕修不断,怎含世间百态,此便倚靠在床前无力撩开纬纱微眯眼,声色浅淡,道:“看来好了”
妖帝沉默许久,看着那把剑,缓声道:“怎么不在屋内多点灯”
女子呆泄,半晌,低声道:“都一样”
妖帝轻抚女子的脸,轻声道:“南河”南河从背后抱住妖帝,懒靠在肩上,不住咳嗽喘息片刻,缓缓道:“想我吗?”妖帝握着南河的手十指交叉,不敢用力只轻轻握着,南河说完没多久,便苦皱眉,重咳几声,闭眼,喘息声微起,轻声道:“我想也是,您说过的”
妖帝低头红了眼,颤声道:“很想,想的心肝都疼”南河点点头,埋在背后咳嗽道:“燕九,犹豫不好”燕九握紧南河的手,突然道:“你的名字,你说过的,讲故事”南河笑出声,道:“你很好笑啊”南河垂眼,道:“老舅都说名字取得土好养活,我阿爹原先想给我取南富美”说着,南河笑了笑眼里有了一两点星意“我阿娘不肯闹着离家出走,弄了好些日子我阿爹才把阿娘哄回家,给我取了这中间字,聂河虽有河,但常年干旱,想着招些水来,阿爹到还不如土些”
燕九一笑,道:“很有趣”南河点头,平淡道:“有趣的事情会很多的,这儿没有你有些冷”
燕九轻轻抚摸南河的手沉默,南河一笑,抬头靠在燕九肩上撒娇道:“九郎”燕九依旧不说话,南河息了笑,道:“也是,我比不得那些美人,已是半老徐娘”
燕九哽咽道:“阿南”南河不住咳嗽,磕磕绊绊又说了些琐事昏昏沉沉便又闭眼,妖帝絮絮叨叨过了没多久一顿,小声哄着入睡,掖好被角,轻抚南河苍白的脸苦涩道:“是我错了,我后悔了”
银蝶喘喘在南河脸上蹭了蹭,留下斑驳的星点,扑朔着翅膀停落在妖帝肩上散去身影。妖界的天地使人摸不到边,似乎遨游于天地之间,又仿若身被勾骨暗无天日,未出几步便有人迎上来,恭敬道:“尊上,木吉族,伊克族以及几大部落请求人界一战”
燕九冷淡道:“此事不急”
来者冷然,挡住妖帝的去路,冷道:“此事不急,何事才急,人界没有南河,还有个莫上青,此人不除,妖界将永无出头之日,尊上您先前诚然谨慎,怎到如今却贪恋这儿女情长方寸大乱,您现在这般菩萨心肠,左右不定,如何能使众妖臣服”
“玄胜!”
玄胜垂眉,放下了姿态,不再提方才所说,却是道:“身为玄狐的那位妖尊有一个极其宠爱的宠姬,属下听说是个人类”
燕九眼里一暗,冷淡道:“你想说什么”
玄胜一笑,不轻不重如谈闲事一般道:“属下托人查了那宠姬的来历,竟是个青楼女子,烟柳之地,不知身上被多少人碰过,这般污秽之人,如果那位妖尊知道了会如何?”玄胜既而收了笑,侃侃而谈“且凭那人动怒,我们只需从中干涉一点,只要那人以为那宠姬是人界派来的奸细大怒,一来可替我们迁去一波人界的侵袭,二来如此境界尊上大可以发动政变一人为大,更何况那时人界只会将那宠姬视为人界的叛徒,我们的势力还怕不愁失策,尊上,或许这也会是一个机会只要你在这盘局赌赢了,我们可以容忍凡人活命,一山可难容二虎,这可谓一箭三雕”
燕九沉声道:“你倒有很多心思,君卿这人虽看上去很好说话,但不是好惹的,更何况……”燕九一顿,平淡无奇的又道:“君卿对那宠姬很在意”
玄胜躬身,淡淡道:“人妖殊途,何谈在意”
燕九气势一冽,忽而眼神一变,冷声道:“谁!”银蝶慌乱扑朔飞散,顷刻间又散了无数只银蝶,穿过一座座华丽的宫殿眼过一处,飞而散去,守卫见到来的女子恭敬道:“殿下!”女子捏着一支细嘴烟斗,神情傲慢,一踹殿门闯了进去,守卫无人敢阻,位上坐着一老者沉声道:“雅英”
雅英嗤笑一声,嘲讽道:“怎么?又想说教什么”
老者平静道:“想好要选哪个”
雅英面色暗沉,懒躺骨椅,斜眼看着老者,直道:“我拒绝”
“你!”还未等老者说完,雅英便道:“你什么你!怎的如此多的弟弟妹妹,你不挑个男宠女姬,两个妖帝一个好歹温柔体贴,一个威武凛冽,人家木吉族,铜喀族的那个不是巴巴的送上去又被推了回来,燕九起码还会收几个,另一个就是瞧也不瞧,可你要想,我这金丹偷的抢的自个儿都明白,南河这人若是我不卑鄙,就凭区区淫咒,能奈何了她多久,她既能制出妖符,可想而知亦能破解,到时又有几人能敌。”
老者沉默半许,叹道:“妖帝的态度已有转变,妖界胜局难测”
雅英沉叹,道:“果真我们的行动太快了,早便想过这些就应当在等几年妖帝厌恶的时候拿了这金丹也不迟,白白的又多了几分疼惜,失策”
老者淡道:“妖界也将有内乱的趋势”
雅英抽一口烟,缓缓道:“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神界不出面,就仙界出面,仙界不出面,那就算他们活该。我虽比不得那些老妖有上万妖龄,但好歹也有资历,仙界的那位太子殿下为何像千年前唐国的那位国师”
老者道:“你不可”
“我不可什么,怎的人间风月都要随风去了,那国师都可转世为何姑云不可,且凭我堂堂妖界公主为何不可见冥王”雅英眼微红有些颤抖
“冥界是什么地方,到了辽沁这一代六界谁不是俯首做人,如今冥界虽隐世不为人知,但也是多方大神守着,折梅六君子,或者其他的你打得过哪一个?听祖父的,姑云杀了秦玄诩是为一错,牵连各国家破人亡又是一错,身为佛门中人却涉世沾染红尘更是一错,冥法上何不是清清楚楚定下了规矩”
“秦玄诩不过区区一个凡人,弱肉强食本就是天理,何错之有,更何况”雅英别回头,闷闷道:“是我招惹了他”
“秦玄诩虽为一凡人,但在当时他治理的唐国可谓天下太平,甚至与妖都曾有过一段和睦的时期,而且那个国师绝对不是善类,金丹的事情藏好”
雅英吸气,不再提这些事闷闷的吸烟,沉声道:“燕九不敢出手,君卿那个宠姬不是一个好机会,拿几个花妖草草上去顶罪,解决了这些谁能查到我们头上”雅英扼腕,忽是眯眼直直盯着那只银蝶喃喃道:“可惜了”
只不过几日,南河便被燕九当着众妖的面抱回寝宫,一时众妖动乱,燕九堪堪将其镇压,适逢这般,仙界也隐隐有要插手的意味,早些时候燕九便离开处理事情,离开不久南河便醒了,稍微茫然了一阵才缓过神,草草披了一件外袄,跌宕几步瘫坐在梳妆台前睫毛微颤平静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良久,手掌轻轻拿起木梳,刚开始握不住掉落在地,南河淡然弯着腰一手握住右手手腕借着力捡起木梳,屏息,慢慢梳理头发,青丝披肩,不到半会,就拿不住木梳再次掉地扯掉了不少头发,南河平淡看着镜中的人儿一点点将那几根白发扯断,些许,平静道:“三秋,快了”
银蝶停立在南河肩上,蹭了蹭,南河轻笑,不知道想到什么,无力道:“他若是心上掂量着谁都给上几分,如今就如此难抉择,人间多的是三妻六妾,他先前做的出这种事,只不过是随随便便的一件小事虽不在我意料之中,但还是怜悯了,一个妖帝是不该如此左右不定””南河看了一眼手,又说道:“更应该从一开始就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