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
余文强大喝,惊诧和愤怒掺杂在一起。
岂止是余文强,刑警队的其余人,派出所的民警,无不像看奇观一样瞧着杨玄,一个个不知所措,连互相讨论的心思都没有。只因为杨玄的举动实在太夺人眼球了,不论是他的力量,还是他的胆量——一般人哪敢去当着刑警的面拆手铐?
宋野只感觉头顶一黑,真想去劝杨玄:别搞事了老哥,你越搞越乱啊!鬼知道杨玄还想干什么,再这样下去,谁都没法解释清楚。
这时,杨玄把手铐往空中一扔,抛还给余文强。
余文强猝不及防,忙不迭双手接住,样子有些滑稽。
杨玄说:“公家的财产,还是还给公家比较好。”他总是能把毫不恰题的话,说得特别正经。
余文强大怒:“你在拒捕吗?”
他眼皮直打哆嗦,很想拔枪指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但想了想,自己又不敢真的开枪,这人站那动都不动,明显也不怕自己,还是别做蠢动作,以免更出洋相。
不过,杨玄并非拒捕,他答道:“请你带路,去城东分局。”
这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要是杨玄拒捕,余文强还真感觉有些难办,这下倒好,主动送上门,省了事。
余文强冷笑一声,匆匆做下安排,叫上一个同事,亲自带杨玄上路。
宋野茫然无措,也不敢上去拦,毕竟这杨玄老哥自己顺从得都有些不像话了。
看着他们快走远,邹民先给宋野打了个手势,叫他也跟着去分局走一趟。
宋野立刻会意,追了上去。
去城东分局的路有二十多公里。
雪路跋涉时,细道又窄又难走,宋野找不到机会跟杨玄说话。
坐上警车,碍于车上有余文强和另一名刑警,宋野也没法去问杨玄。
等到了城东分局,余文强把杨玄安排进一个小单间,然后什么话也没说就出去了。
这时宋野才有机会和杨玄单独相处,他瞅了瞅墙上,确认没有摄像头,放下心,小声问杨玄:“你到底在干嘛?”
语气里颇有责怪,恼火,不解,和担心。
杨玄就像坐在亚男酒馆里一样自在,对宋野谜一样地微笑:“谢我吧。”
宋野被这老哥的性格气得不轻:“我是要谢你,你简直是有……”他忍了一下,终于没忍住,脱口而出,“有病!”
自觉声音太大,宋野重新压下音量,数落起来:“掰手铐?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力气大,是吗?我回去就发传单,见人就宣传,有个叫杨玄的力气好大哦,徒手就能掰开手铐。我还要帮你申请吉利斯世界纪录,去网上发贴,帮你写《杨玄传》,让你留名千古,开不开心?”
杨玄不理他。
宋野继续数落:“是,你厉害,你傲,省厅看重你,你都不放在眼里。你总得有点常识吧,人家明显要找茬,你服个软怎么了?你服不了软,让我帮你服啊,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倒好,案子也查不了了,自由也被限制了。你倒霉,我也要倒霉,我们所长也要跟着倒霉。”
宋野想到,分局这关过不了的话,可能要去省厅打个“小报告”,毕竟杨玄在魏队长那里还是有好印象的,但他又恼道:“这件事可大可小,要是真追究你,还不定怎么办呢?就算我去找魏队长,也不一定有救。就你那臭脾气,上次拿车撞人家人家,还不知道人家怎么看你。”
宋野这话,更多是吓唬杨玄的,其实他接到的魏天明的任务时,就知道,魏队长像着了魔一样,特别看重杨玄。但不吓吓杨玄,宋野实在气不过,指不定这老哥以后还要惹出什么事来。
宋野看着不动声色的杨玄,才意识到吓他是一点用都没有的,自己嘴都讲干了,面前的杨玄却好像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无奈感慨:“你真的,你绝对练过铁头功,你这头铁得能撞天!”
杨玄突然笑起来:“我觉得你的嘴很适合去居委会,在调解市民纠纷上,你应该大有作为。”
宋野气得站起来,用手使劲抓着头皮,真想像游戏里的人物那样,对着面前的铁头怪,使出毕生所学,拳打脚踢。不过,最后也只能喃喃抱怨:“要疯了,我要被你气疯了……”
杨玄这才吐出真话:“你真的觉得他们有可能不追究你们所长瞎指挥的过失吗?”
宋野一听,知道杨玄说的是邹民先下命把李静香头颅装袋的事情,的确,这是不合程序的,如果余文强硬要追究,把破不了案子也归咎在这件事上,那么邹民先可能要受到处分,至少要写检查报告。
宋野疑问:“可这……不是你让所长这么做的吗?”
杨玄说:“我不怕处分,你们所长也不怕吗?”
宋野只觉得一头雾水:“那你中午的时候还瞎提意见,你不是害我们所长吗?”
杨玄说:“我说的话并不假,李静香的尸体不论怎么处理,对侦查案件都没有什么影响。之所以让你们及早收敛尸体,是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孤独徘徊的灵魂,看到自己留在尘世的身体被分割,头颅曝露在阳光下,那实在是一种侮辱。”
“什么……什么灵魂?”
宋野心想,这“神棍”又要发骚了吗?但看杨玄的表情,又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杨玄没有回答他,继续自己的话:“但对于我来说,只是顺口提了那么一句,是你们所长太笨,没有考虑到自己这么做的后果。”
谁知道邹民先当时是怎么想的呢?或许是敬重杨玄“准刑警顾问”的身份,也或许像杨玄所说,邹民先也对死者起了同情之心,对死者的灵魂起了敬畏之情。
杨玄说:“在你们所长下命收敛李静香尸体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肯定要倒霉的。”
宋野这下子才有些理解杨玄,心里颇有些感动:“所以你现在这么做,是在替我们所长扛罪?”
杨玄并不同意宋野的说法:“你当然可以这么想。但我要明确地告诉你,我并不在乎是否替你们所长扛了罪。就像我之前告诉你的,我喜欢破案过程给我带来的乐趣,但我不在乎是否抓到了真凶,是否还了受害人公道,是否符合你看重的那种正义。我只做我想要做的事,至于行为带来的其他‘好处’,我不在乎。”
宋野切了一声,已经完全不再生杨玄的气了。心想,这世上总有些人,做了好事却觉得很丢脸,不想让别人知道。虽然这老哥头很铁嘴很硬,但终究是个心软的好人啊。
宋野感动之余,待不住了,觉得总得帮杨玄一把,立刻想到应该跟所长通个电话,看是否需要去省厅请救兵。
这时,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起来,不止一个人。
很快,门被推开,站在门口的有四五个人,其中有余文强,但余文强的前面还站着一个中年人,他身材高大,瞪着很吓唬犯人的大眼睛,看向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