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文强指着杨玄,对中年男子人说:“就是他,队长。怎么办他?”
“办”字念的很重,是法办的意思,更带着惩罚修理的意味。
被余文强称为队长的人,名叫岳良节,是合城CD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的队长,也就是分局刑警队的最高警官,余文强的顶头上司。
此时,岳良节的两只眼睛微微颤动,盯着杨玄。
杨玄脸上浅笑依旧,没有去看门口众人。
但宋野却察觉到一丝怪异。
因为这个被余文强称作“队长”的人,从推开门开始,眼睛就一直盯着杨玄不挪开。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上,没有宋野预料的那种威怒,而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沉重。再仔细去看,他的眼睛竟似隐隐泛红。
总之,宋野觉得这很不正常,有“猫腻”。
终于,杨玄站了起来,把他那张比女人还白的脸,缓缓转向岳良节,云淡风轻地一笑,道:“岳队长。”
这一声称呼,把余文强和宋野都惊得不轻。但余文强是惊吓,宋野却是惊奇和惊喜。
宋野瞧了瞧杨玄,又瞧了瞧岳队长,瞬间想明白了,心里大喜:哎呀,我靠!有一手啊,我的哥!原来老哥跟城东分局的岳队长是老相识,怪不得主动要求来局里,还以为他那稳如泰山的**子是头铁,原来心里早就有谱了!
岳良节眨了眨泛红的眼睛,忽然摇头一笑,那笑容看起来,既有欢喜,也有酸苦。
“没想到真是你?”岳良节感慨。
“是。”杨玄用一个字回答。
“电视上看到你的侧脸,还以为认错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岳良节所说电视上,当然是指前些天媒体报道爆炸案时,登出来的杨玄照片。那时杨玄已经刻意避开两名记者的相机,却还是被拍到了侧脸。
杨玄似乎不太想在这个场合聊天,瞧着岳良节沧桑的双目,不作回答。
岳良节立刻明白杨玄的意思,不再问了。
这时,余文强站出来说话,他虽然已经看出来队长跟这个杨玄认识,但事已至此,若不据理力争,恐怕自己要吃亏:“队长,你说,要怎么办?”
余文强话说到这里,也感觉到自己的语气像是在质问队长,不大对,所以又补了一句:“我听你的。”
“什么怎么办?”
岳良节眼睛一瞪,吓得余文强不敢看他。
但余文强又鼓起勇气说:“可是他破坏犯罪现场,把我的手铐都掰坏了。就这么放了他了?”
意思是,就算你是队长,也不能徇私枉法吧?
岳良节说:“你没听小刘说吗,他是刑警总队点名要的人,比你的职位都高,难道他没有能力判断现场的勘查进度吗?”
小刘,是和余文强一同回来的那个警员,已经跟队长把情况详细说明了。
“可是,这不合规矩!”
余文强想说,杨玄还没有正式成为刑侦顾问,只有在刑警总队那边正式入了职,才算符合程序。
岳良节喝骂:“什么规矩?你铐刑侦顾问就合规矩了吗?你要不要把我也铐起来?你是瞧不起杨顾问的能力,还是瞧不起魏队长的眼力?”
这段话说得很重,呛得余文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尤其是最后一句,余文强哪里敢瞧不起魏队长的眼力?余文强心知岳良节是决心要护着杨玄了,自己已是进退两难。
宋野看着余文强的怂样,心里乐得不行,抬起眼睛去瞧天花板,心想:叫你横,你也有今天?
岳良节见余文强终于不再犟嘴,也不打算追究谁的错,摆了摆手,对所有人说:“你们都出去吧,我跟杨顾问单独说两句话。”
听了这话,宋野心中大为好奇,杨玄跟岳队长到底是什么关系,竟然还要说“悄悄话”?
无奈岳队长已经下了命令,他只能跟着余文强众人一同撤出房间。
关上门,没走出五米,余文强便停住不肯再走,显然,他也很想知道房间里正进行着怎样的交谈。
不过虽然没走远,可门已经关上了,走廊里冷风穿梭,什么也听不见。
宋野也停下脚步,靠墙站着,瞥见余文强正没好气地瞧着自己,宋野把头扭到一边,假装没看见,脚尖轻轻地点着地板,焦急地等待杨玄出来。
沉默间,宋野感觉这帮刑警都在盯着自己,就像一群老虎盯着一块肉,浑身不自在,心里不停企盼:老哥啊,快出来吧,我快撑不住了。
好在不久后,门终于打开了。
岳良节和杨玄相继走了出来。
宋野看到救星,大喜过望,悄悄移步,走到杨玄身边。
只听岳队长大声宣布:“我提议,这个案子,由我领导,由杨顾问直接负责,你们全力协助杨顾问展开调查。有没有问题?”
虽然是提议,但明显是已经做了决定,手下当然不会提什么反对意见。
宋野忍不住斜眼去瞧杨玄,三言两语就让形势有了这么大的转变,老哥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立时又伟岸不少。
余文强咬了咬牙,破口而出:“我不同意。”
他不同意,当然是因为跟杨玄有了过节,但更重要的是,这个案子本来是应该他来负责的。把杨玄抓到局里来,不仅没给到杨玄颜色,反而顶了他的位置,甚至还要他给杨玄打下手,他接受不了。
“说说你的想法。”
岳良节正着脸,用平常的声调说话,听不出他是否因为余文强提出反对意见而生气。
余文强说:“他还没有正式成为刑侦顾问,没有这个资格。这不合程序!”
岳良节点头:“这个顾虑我也想到了,一会我会给省厅打电话,请示魏队长的意见。我认为,案件侦查迫在眉睫,耽误一天,凶手就有可能逃之夭夭。特殊情况,不必拘泥小节。等路面清理出来,我会亲自把杨玄的材料送去省厅的。”
岳良节虽然详细解释,但余文强还是拗着头,不服气:“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
余文强说:“这个案子应该由我来负责!”
“你负责的了吗?”岳良节反问。
余文强不服软,索性撂挑子:“反正我不会给外人打下手。”
这话惹怒了岳良节,岳良节走到余文强拗着的头前,脸色也沉了下来:“不给外人打下手?你余文强觉得刑警队是你自家的产业吗?”
余文强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听出岳队长这话里的意味,脸憋得青红。
宋野瞧在眼里,觉得实在奇怪,这余文强再横,怎么敢跟顶头上司这么顶撞。转头去看老哥,杨玄沉默不语,显然也不打算插手岳队长和余文强之间的争执。
其实,宋野哪里知道,余文强的背景在刑警队里是公开的秘密,他的父亲是市局的领导,能进警局并得到重用,这里面是有些关节的。
余文强本就爱面子,被岳队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更觉得丢人,咬着牙,神情仍是倔强傲慢,索性一条路走到黑,铁了心不肯配合杨玄工作。
岳良节问:“你不服?”
“不服!”余文强心里憋着气,干脆地回答。
如此一来,谁都下不了台。宋野和杨玄都是“外人”,没什么感觉。但在场的其他刑警同志,个个面色肃然,谁都不敢插嘴一句。
沉默片刻后,岳良节重重点头,做了决定:“好!我成全你,现在我决定,为这个案子设立两个专案小组,甲组由杨顾问负责,乙组由余文强负责,你们各自选人带队,两组分头展开调查,互不干涉。我要你们比一比,谁能率先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