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妈有点不乐意了,先不说汪乐去医院折腾了几个小时,从医院进家门起汪乐又一直被折腾,她是看在眼里的。再怎么说女儿还在月子地里面,这样受气属实对身体不好,万一回了奶对孩子也不好。这陈家人也真是的,老的小的都自私的不为别人考虑,真是该好好说说他们,可话到了嘴边却成了温柔的一句:“陈辰,你多体谅体谅乐儿,怎么说她也在坐月子不是?”
“哦,妈。”陈辰应了句继续低头吃饭,心里却还在犯嘀咕:坐月子了不起啊!凭什么动不动就要拿坐月子这三个字压人!哪个女人不生孩子不坐月子的?这些日子听这个词都听吐了,你们是不是有点夸张啊,再说我又是跑腿出去买吃的用的,又是每天陪着笑脸,我也不容易。当男人就有错了吗?不就是个生孩子么!
“乐儿,别闹了,生气对身子不好,万一你回了奶孩子就没有奶吃了。再怎么说也得先为孩子想。”汪妈一边劝着女儿一边心疼女儿,有哪个女人不想被疼着被宠着?陈辰这孩子也真不懂事,连自己的女人坐月子都不知道疼。孩子不懂事不说,他那老人就不教给他吗?邓水莲这个妈当的真有问题,自己的儿子都不知道好好教,只会挑是生非!小两口过日子里面这种事情自己也不好说得太多,免得女婿以为自己插手他们两人的事情。
“妈,我真不饿。”汪乐嘴上虽然这么说,却还是在屋子里找了些红枣吃了起来。的确,天大地大,什么都没有儿子的事大。小家伙本来就对牛奶过敏,万一自己真的没了奶水,那才是真的不好了。
陈辰吃过饭,推开碗,把自己关进浴室里洗澡,他不紧不慢的放水、淋浴,似乎汪乐生气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水气缭绕,浴霸下面的陈辰任滚热的水顺着自己皮肤留下来,他盯着墙壁瓷砖上挂着的水珠一阵发呆。浴室里儿子的东西遍地都是,澡盆、玩具、尿布,自己的工作还没什么着落,怎么偏偏就有了孩子呢?想着那一团冲着自己伸手要钱张嘴要饭的肉,他不由得一阵寒颤。是啊,有了孩子,要用钱的地方就更多了。他不由想起徐思敏来,这个他一定要利用的人。只是,汪乐会发现吗?虽然自己表现的一直不以为然,汪乐却还是能察觉出徐思敏对他的不同。那以后,是要多注意了。想到这,陈辰越觉得自己不能向汪乐低头,不然她一定会认为是自己心虚。想通后,陈辰很快便洗完澡,扔下一句:“累了,要早点休息,便反锁住小屋门呼呼大睡了。”
汪乐听到陈辰呼声大起,更是气愤,自己和儿子在他心里如此不堪吗?自己刀口尚未痊愈,剧痛难忍,儿子过敏他也不管不顾。说一句累了就去睡觉了,自己难道就不累就不疼?还是汪妈整日的做饭洗衣擦地,整夜的帮她带孩子不累?凭什么他扔下一句话就可以呼呼大睡?
堆满尿布、纸巾、小衣服、玩具的床,似乎默默向她答着:这双人床从此便是她和儿子多多的了。会和她同甘共苦的,也会是那个挥舞着小手的小人儿。汪乐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心却更加沉重。她不禁问自己,这婚是结对了吗?何为同甘共苦?共同经营?何为感情培养?这孩子就是自己一个人的吗?汪乐的目光又回到了床头上,那被陈尔利漆成九十年代最流行的油黄色,生生刺进汪乐的双眼,怎么看都越觉得不顺眼。
是啊,连个婚床漆成什么颜色都不能由自己说了算,不能选成自己喜欢的,这段婚姻不是早已经向自己说的很清楚了么?
夜深了,汪乐累极了,心中的不快终于被疲惫和失望打败,沉沉入睡了。
汪乐做了一个梦,梦里的自己涂着猩红色的唇,坐在悬崖边上,她绝望的低头看身下无尽的深渊。陈辰却站的远远的,点着一根烟静静的边抽边看她。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圈儿一圈儿的烟飘向自己,她被呛得直流泪,烟圈却越来越浓,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包围起来。她想要求救,想要喊人救命却怎么也张不开口,只觉得自己挥舞着双手用力挣扎却什么也抓不到。挣扎之际,汪乐忽的听见儿子多多大哭的声音,她一个激灵坐起身来,见汪妈抱着大哭的多多在地上来回走着,边走边哄,却无济于事。
“怎么回事?”汪乐接过大哭的儿子,用嘴唇试了试他的额头,并无异样。
“也许孩子是因为肚子疼吧,不发烧,刚刚他一醒了就哭。”汪妈也是一脸焦急。
“多长时间了?”
“没几分钟,多多刚醒,我看你今天也折腾了一天,就没叫醒你。”
汪乐把手放到多多的小腹上,硬邦邦的,一时有点慌神。
“妈!这可怎么办?不然我们去医院吧。”汪乐边说边把多多递给汪妈,顾不得还在和陈辰冷战,急忙去敲小卧室的门。
“老公,快点起来!儿子不舒服,咱们领他去医院看看吧。”
见屋里没有反应,汪乐拧了下门锁,发觉门被反锁着,她只得提高音量大声喊。熟睡的陈辰隐约中听到敲门声和哭声,心说也不知道汪乐又在搞什么新花样,实在懒得理,翻了翻身继续睡着。
汪乐喊不应陈辰,急得出了一头大汗,一边是事不关己冷漠的老公,一边是嚎啕大哭的儿子,她顾不得自己体下传来撕裂的疼痛,抱着儿子把他的肚子贴在自己的小腹上,边抱边哄。
“乐儿,你有刀口又还坐着月子,妈来吧。”汪妈心疼的看着女儿说道。
“孩子哭成这样,我着急,妈!叫不应陈辰,我家这个位置这么偏,天又晚了也不好找车,这可怎么办!”
汪妈突然想起汪乐小时候也曾经犯过类似的毛病,“乐儿,我知道有种药,贴在肚脐上用的,你小时候有一次半夜肚子疼哭的不止,我和你爸去医院把大夫接回家,人家就是给你贴了那么一贴药,你就不哭了。我看多多这个情况也差不多就是肚子疼弄的,不然我们先买点药给孩子试试?反正那个是中药而且还是外用的应该也没有副作用。”
“可这大半夜的,陈辰又喊不起来,去哪买药呢!”
“乐儿,你自己在家待着,稍微坚持一下,妈出去买药。”汪妈边说边批了件衣服要出家门。
“都十一点多了,妈!”
“没事,陈辰累了,就别叫他了,妈去附近找找。”汪妈边说边急匆匆的出了家门,汪乐的心突然很疼,为自己,也为汪妈,更为哭泣不止的孩子。
汪乐强忍着体下撕扯的疼,抱着儿子在地下来回走,用自己的腹部紧贴着儿子的腹部。她轻声哼着歌,既是唱给因生病难受哭闹的儿子,又是唱给坐月子拖着疼痛难忍刀口的自己。这一天,怎么过得这么痛苦又漫长呢!
孩子的哭声渐渐变小,时而闭目养神,时而又惊醒啼哭。汪乐看着小屋那紧紧锁着的门,再看着孩子满头的汗,心中印制不住的怒气一团一团往上冒。再想到忙了一整天母亲深更半夜还要拖着双腿,满世界的找药店,她恨不得用一把斧子劈开那扇门,拉出陈辰。
可是,拉出陈辰来又能怎么样呢?告诉他母亲已经出去了,还是告诉他自己真的是疼痛难忍?还是告诉他他应该和自己一样为儿子着急,该出去买药?
眼看着就要凌晨了,汪妈还不见回来,多多依然时好时坏。汪乐担心母亲出了什么事,心急如焚。一头是老的,一头是小的,真不知道陈辰怎么能睡得那么死!
正在汪乐胡思乱想之际,门铃响了,随汪妈回来的还有汪爸。汪乐有点糊涂,黑天半夜的,就算是打车到自己家也要半个小时,汪爸这么快就来了让她慰藉又不安。
汪爸进门,先倒了些热水,洗过手,待身子暖和些他让女儿赶紧躺下,换过汪乐抱起小多多哄着。汪爸心疼的直皱眉,汪妈打着火把买来的肚脐贴加热。等药稍微融化些,将包装扯掉直接贴在多多肚脐上。不出十分钟,小家伙就排便了,排便过后不再啼哭,沉沉睡去了。汪爸见外孙没事,就要走。
“爸,这么晚了,就住下吧。”汪乐不忍心父亲大半夜的来回折腾,全力挽留。汪建成死活不愿在女婿家留宿,喊也喊不住,于凌晨一点离开汪乐家。
“你家附近我实在找不着开门的药店,敲门也没人开,就给你爸打了个电话,让他买药送来的。怎么说咱们家附近也繁华的许多。”
汪乐没听出来汪妈口中那繁华的许多的含义,她因为惦记着汪爸半夜跑来跑去,自己儿子的爸爸却在呼呼大睡而忽略了母亲言语中那种嫁女的失落。
“这么晚了,来回跑多累,肯定车也不好打。”汪乐在见着父亲的那一瞬间,心便瘫痪。自己这个嫁出去的女儿,不仅还在花父母的钱,连出了什么事也要靠父母伸手援助。心里一边是自责,一边是心疼,一边是怪自己依然给父母添麻烦,一边却是担心父亲年迈的身体还在午夜里折腾。
“妈。”汪乐有点哽咽。
“什么都别说了,趁孩子睡着了,咱们赶紧休息。”
也的确累了一整天了,两人很快入睡了。夜的黑,黑的有些狰狞。连睡着的汪乐也被这狰狞打扰,接连的梦,她不等伸手去摸这些杂乱的梦,又被耳边传来的哭声拉回了现实。汪乐警觉的睁开双眼,的确是儿子又醒了。她看了看,全身酸痛。
这一次,汪乐和汪妈怎样都无法止住小多多的哭声,那张皱成一团哭得悲伤带着婴儿特有的红色皮肤的小脸,深深刻在汪乐的脑海中,怎样都拭不去。任凭日后她怎样安抚安慰自己,都无法释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无法忘掉儿子那种难过、绝望、悲伤、无助的样子。虽然他只是一个刚爬出娘胎的小婴孩,但那些痛苦的表情都活生生的印在汪乐心里,任凭她怎样安慰自己都无法抹去。
熟睡的陈辰,终于在凌晨三点半被儿子的啼哭声吵醒,他跳下床,怒气冲冲的来到汪乐面前,极为不满的问:“又是怎么了,哭个没完,烦都烦死了!”
汪乐听他话语中的不满更来气,胳膊止不住的发抖,体下传来的疼和折腾了大半个夜晚的委屈,在这一声质问中爆发了。眼泪不争气的肆意流淌,嘴却不听使唤的无法出声,肩膀跟着发抖,全身也跟着发抖。怀里的小人儿似乎感到了母亲的难受,哭得更凶了,汪妈连忙从女儿手中接过外孙,一边安抚着一边哄道:“宝宝乖,不哭。”
“你又怎么了?”陈辰被眼前的局面弄得有点被动,不满的斜了汪乐一眼,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这一大一小不知是哭个什么劲!
“我很好,也不疼。你折腾了一天是累坏了,所以孩子难受哭了很久,敲你门敲不开,你听不见是应该的。”汪乐冷冷应道,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遇上这样一个让她生疼生疼的男人。
“儿子难受,你是说?”陈辰赶紧摸了摸多多的额头。
“也不发烧呀。”他多少有点心虚,再怎么说丈母娘也在呢,自己是不是做的有点过了?
“可能是闹肚子了,哭得厉害,我们想去医院也没叫醒你,乐儿这坐月子也不方便大半夜出门,最后让你爸买了药送来的。”汪妈看了眼陈辰,继续说:“这睡了一个多小时不知怎么又哭醒了。”
“大半夜的怎么还打扰我爸呢,叫我不就行了。”陈辰不满的对汪乐说。
汪乐听不得他那咄咄逼人的语气和假装负责懂事的劲儿,想到汪爸大半夜的出来受罪更是气不过。
“不是说他爷爷,是他姥爷。”
“你是说让你爸来的?”陈辰惊讶,“汪乐你长不长脑子,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懂事,这深更半夜的你爸又没车,这么远跑过来多辛苦,你实在喊不醒我也该先给我爸妈打电话,怎么非要折腾你爸呢!”
汪乐心说白天我妈因为怕饿着孩子,先给喂了点牛奶不小心把多多弄过敏的事,就没少挨你爸阴阳怪气的指责。这要是你爸来了还指不定怎么对我父母呢,我父母又不是你们家的保姆,我干嘛没事去找这种刺激。你都不上心的事情就往你爸身上推,到底你是多多的父亲还是你爸是多多的父亲呢!
“我问你呢,怎么不说话?还是你连句话都不会说?”陈辰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汪乐挂耷又哀怨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加上和他抗议的表情却毫不言语,越看越不爽。
汪乐实在是又疼又累,没有心情吵架,想到一开口说这个肯定会再起争执,她更是没心情开口。要她解释?还是要她辩解?还是要她手把手教会他怎么心疼一个为自己生了孩子正在坐月子的女人呢?她除了叹气就只想叹气。
“药只有我和她爸认识,我出去在附近找不到开门的药店这才给汪乐爸爸打的电话。乐儿还坐着月子,这么折腾了一天够累了,陈辰你也体谅体谅。”
被汪妈这么一说,陈辰的确有点自责,脑海中浮现出和徐思敏看电影的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
“妈,我给哄孩子,你们歇会。”他双手将孩子像哈达一样举起。
“连个孩子都不会抱,怎么当人家爸爸的。就是你每天太忙了,见我们少,也不知道你是真忙还是假忙。”汪乐嘟囔。
“学几次不就会了!”陈辰不满。
“那是几次?孩子就快满月了,你还不会抱他,我还说错了你吗?”汪乐一肚子火就要忍不住了,言语里全是火药味。
“行了行了,孩子还哭得厉害,你们吵什么吵。”汪妈烧好热水,用毛巾裹住一只热水袋放在外孙肚子上,小婴儿被突然来的热弄得更加烦躁,哭声更响了。
陈辰原本双臂平举着孩子,小婴儿一开始扭动不安,他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两只手弄不住孩子,眼看着就要把孩子掉下来。汪妈接过外孙,轻声哄着,抱着外孙满地转。
儿子直入耳膜的呼声搅着汪乐的神经,困意却有如坍塌的大山直压她的身体,伴着体下不时传来的疼痛,汪乐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她借着浓浓睡意平躺在床,视图缓解这疼痛。
“妈还在那边忙着,你睡什么睡!还不赶紧去哄孩子。”陈辰见汪乐躺在床上不满的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