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乐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她怔怔的望着陈辰那张满是怒气的脸,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涌上心里的失望和寒冷。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教会一个近三十岁当了父亲的男人说,女人坐月子要修养需要照顾,她不知道如何教会一个做了人家老公的人如何去怜香惜玉体贴照顾,她不知道如何教会自己如何示弱,如何把自己的不易和委屈悉数道来、博取爱怜,或者说,她只知道一味付出,一味让步,她知道吃苦受累让步,她懂得怎么去爱却不懂得如何被爱,她就这么失败吗?这么不被人疼吗?她被陈辰搞得无力辩解,她沉沉的闭上双眼,能少看一眼就少一眼吧。心口的凉就如此泛上来,一波重过一波,寒冷的令人刺痛,刺痛的令人想随波而去,却又被耳边婴儿的啼哭声拉了回来。
汪乐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猛地睁开眼:“已经快四点了,你去睡吧。”她丢给陈辰这句话后,飞快的挪到儿子面前,抱过来喂他。孩子哭得微肿的小眼在含住母亲****的那一刻,慢慢闭起来,安心的允吸着母亲的乳汁。
汪乐由于哺乳,身体动作的幅度太大,刀口被拽得生疼,汗大滴大滴的落下来。
“乐儿?”汪妈心疼的望着女儿。
“没事,刀口太疼,我这么坐着喂实在受不了。”汪妈于是扶着小娘俩将其慢慢扶到床上,“你侧躺着喂他,这样下身的动作小点,可能好一些。”
汪乐把婴儿放在床上,扭动着身体趴着将自己的身体凑到孩子口中,体下的确好一点不那么疼了,心却疼得更加厉害。儿子又是过敏又是肚子疼,遭了好多个小时的罪了,怎么就忘了给他喂奶了呢,都怪自己太在意陈辰了,若不是生他的气,怎么能把喂奶的事情给忘了呢!更何况,这么多个小时自己都没涨奶,难道真是生气把奶给憋回去了吗?儿子这是因为饿才大哭不止的,自己却一时慌神,没想到他都饿了几个小时了。
“对不起,宝贝。”她摸着儿子的小脸轻声说,心里满是自责。
小家伙似乎感应到了母亲的歉意,眉头微微舒展。身下的小人儿真是饿坏了,狠狠叼着汪乐不放,大口大口的吸着。汪乐想换成另外一侧喂他,试了几次都无法把****从多多口中取出,最后只得按住小人儿的下巴,慢慢把身体从多多口中取出。汪乐赶紧把另一只****放进儿子口中,小人儿用力吸了几次,把汪乐都吸疼了,却没有乳汁渗出。
汪妈看出异样,连忙问:“怎么了?”
“左边这只,好像没奶了。”
汪乐的确因为生气回奶了,右边有左边没有,为了保证儿子的口粮,她只得忍住疼任多多一次又一次的狠狠咬住自己用力吸,经过几次血肉模糊的挣扎,奶总算是又出来了。
带着伤口,就这样被多多一口一口的允吸着,疼,生疼。
为了儿子,疼又算得了什么呢!
是啊,疼又算什么?
分娩是疼,哺乳还是疼,身子疼,心疼,陈辰不在意不懂得不爱还是疼,可为了儿子,真算不得什么。
经历过生产的女人,好似走过了她生命中最大的劫难。走过怀胎十月的辛苦,感受世上最厉害的疼痛把另外一个生命领到这个世上,又经历哺育孩子的艰辛,一步一步的完成生命的使命和职责,女人只会变得越来越沉静、成熟。孩子把她的青春、她的懵懂、她的不解世俗都会磨掉,把她一点一点磨进日子磨进世俗。
她变得更坚强了,她无法不坚强,她也不能不坚强。她的过去她的青春懵懂全部都碎在了年复一年的日子里,因为,从此以后她是孩子的靠山,她是孩子的守护神。
都是神了,又有什么疼不疼的呢!
陈辰离自己总是那么远,无论是想法还是心,都远的无法够着。她在一边经历着生命成熟的磨练和一次又一次的考验,他却不咸不淡的站在一旁,甚至还会说些风凉话泼点冷水。她烦躁不安,却又为自己的烦躁不安不值。气坏了身子,断了儿子的口粮才是大,为了儿子,她必须坚强起来,必须面对、接受这一切能令她崩溃的局面。
汪乐的心,似乎从懂得这道理的一刻开始变得硬了起来。自此之后,每经历过一次绝望,都会令她的心更硬一层,她的柔软无人怜惜,她便不需要柔软,她的爱没有回应,她便不需要去爱,她只想爱好儿子,似乎这才是她唯一的事。
这世上唯有感情强求不来要不来,她便不强求;她得不到他的重视他的心疼他的信任,她便不要求;因为她身上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的自由自在,她有了孩子,一切事情她必须要首先考虑孩子的感受。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尚在襁褓就失去了完整的家,陈辰再不好也是多多的爸爸。她仔细想过,她能失去这个家,孩子却不能,为了儿子她无法潇洒的从这婚姻里转身离去,她唯有抱着自己那颗越来越冷的心,平静的活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是想通了,算不算是想的明白。
不想失望,最好的办法便是没有希望;不去希望,就不会有失望。
……
多多快一百天了,陈家上下强烈要求摆酒席给多多过百岁岁,宴请两方亲戚,庆祝陈家喜得男丁。
本是一件喜庆的事情,汪乐和陈辰却因为摆酒席的事大吵了一架。吵架的主要原因集中在选择酒店的问题上,汪乐觉得选择一家干净环境又好的饭店即可,陈尔利提议说家门口的顺美园就不错,桌饭标准选成中上等的688元,加上饮料、烟酒、水果,每桌预算能控制在千元左右。陈辰却坚持要去新开的日月同辉,说是市里最新开的档次最高的海鲜楼,还说有徐思敏的认识人能给打折,又说去个气派的饭店给孩子过百岁岁才算有面子。
汪乐说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要什么面子,去什么全市最好的饭店!纯属浪费、虚荣。陈辰反驳说以陈家的家庭条件,要是说出去办百岁酒席就在家门口的顺美园会被同学笑话,又说这关系到陈家脸面的事情汪乐不懂不要瞎掺和,还说这事关陈家的香火问题,陈尔利不能插手不管,总要出点赞助。
陈尔利避重就轻,并不接陈辰的话,只是强烈反对去日月同辉,说他们新结婚居家过日子总要朴素点,一家人能聚在一起吃顿饭为自己得了孙子庆祝庆祝就行了。还说若是来顺美园办这个事业,他倒是愿意赞助一部分餐费。
陈辰本来有些动摇,一来李华这明显比自己条件好很多的家庭给孩子过百岁岁的时候也选择了顺美园,二来若是酒席选择了顺美园陈尔利还能有点赞助,总归是自己少花一点儿钱,正要同意,邓水莲发话了。
邓水莲说姓陈的就这么一个孩子你们又没啥负担,去个环境好点的地方有面子不是!又说,谁谁的外甥过满月酒都去日月同辉,他们没陈家条件好还这么看重孩子,这多多也没摆满月酒,一顿算两顿,值了。
陈辰听了邓水莲的话觉得找着了主心骨,事关面子的事儿,还是陈家面子的事儿,怎么说老爷子也不可能一毛不拔,便改变主意,毫不犹豫的在日月同辉渔港定了一个小型厅,正好能放三桌饭,够两边亲戚坐。
先不说儿子百岁岁那天样子有多可爱,汪乐光是想要忘记邓水莲让她有多难受就很难,大脑被各种恶心感占据,根本没挪出更多地方分给儿子的美好记忆。
汪乐承认,她对陈辰的忍耐力远远强过邓水莲。
陈辰再不济,也算是她汪乐的男人。就算他不成熟,不会体谅心疼人,他也是她自打算结婚以来一直真心以待的男人,更是她孩子的爸爸。她只要能忍全部忍,她就算失望失落想放弃,也不影响他是她生命中另一半的事实。何况她觉得陈辰只是不懂事儿而已,不知不怪虽然说在他身上有一点牵强,但因为不谙人事才大条粗心不会照顾她也算是有一点情有可原。更不说,除去父母在中间起反作用,她觉得她和陈辰两个人还不错,也许不够好,但过平淡的小日子足够了。
她想的明白,她不能在他身上要求上升到爱情的炽热感情和在乎,也许她也从未想过要得到这些。除去身体因素,她失望无非是因为他不会照顾她不懂得怎么在意她而已,但这不影响他们平凡平淡的过过小日子,既然他们都有了儿子,她就要顾及儿子的感受,更要顾及家庭的完整性。所以他怎样她都能忍,或是说她都能等,她总认为陈辰不是个没良心的人,只要他懂事他成熟,自然会懂得自己的好,会懂得是非曲直。他也许现在不懂,可总有一天他会懂,不管她喜不喜欢,她都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