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某省A高校校广播室里,大四毕业生韩冬正在主持最后一档校园节目。
“现在,我的手里有2张班级合影照片,一张是四年前的,一张是三天前拍的。2张照片,虽然没有文字和声音,刻录其中的故事,你看得见,我听得懂。”
再见了,母校!再见了,同学!再见了,学弟学妹!明日安在?强者自生。
我是2000中文的韩冬,七月未到,祝福送到。一首《七月》,带着我们的回忆和祝福,开启新的人生图景。
那一年的寒风中
你化了很浓的妆
第一次牵我的手啊
却装作老练的模样
你等我说等我说你漂亮
哦真的我真的很想
又一年的夜色中
我遮住星星的光
第一次吻你的脸庞
多少有些惊慌
你等我说说你是我唯一的港
…………
熟悉的旋律,熟悉的歌词,韩冬安静得听着,眼泪滚烫。“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如此,安好,”他曾渴望着如此这般的生活状态。但他知道,明天,走出这所校园,人生将不再如此纯净。
从校广播台走回8号宿舍楼,短短的不过300多米的路程,韩冬觉得很长。带着节目中的落寞情绪,韩冬顿时觉得沿路曾那么熟悉的建筑物如重生一般,每一个都充满了新鲜和好奇。也许,离别是重生的密码,对人如此,对物亦然。
走进8号楼寝室,寝室里空无一人。“哦,忘记了”,韩冬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这时,韩冬的手机响起。“怎么还不来,快点,快点,兄弟们等着呢!”老四在电话那头急切得催促着。
“你们先开始,马上到,催个鸟。”韩冬清了清嗓子,还是以一贯兄弟间的语气回应着。他不想让自己的伤感传染,尤其在这个感伤离别的季节。
韩冬小跑着赶到只有一墙之隔的学生小吃街。这条小吃街主要客人就是A高校的学生,虽然街面不过1米多宽,房屋破旧、污水横行、拥挤不堪,但因为便宜,自然成了学生们聚餐的首选点。
走进包厢,韩冬看室友们都坐着没动筷子,桌子上是满满的一桌菜。每个人面前都已经开好五瓶啤酒,杯子里啤酒也都倒满了,唯独剩下的空位前只开了一瓶。
“不是让你们先吃啊,今天咋了,这么好,好菜都还给我留着,以前可是没等过我啊。”韩冬努力以调侃的语气,调动下气氛,他不想散伙饭吃得太伤感。
“好了,今天是散伙饭,先前说好,吃的高兴,不许哭!干!”寝室老大夏天边说,边举起酒杯,作敬酒状。
于是,每个人都端起酒杯,碰杯后其他人都一饮而尽,韩冬喝了差不多半杯时,有点难以下咽。
“韩冬,你随意好了。”一旁的老三丁雷注意到了韩冬的神情,拦住了韩冬。一个寝室四年住下来,聚会次数多了,大家其实也都知道韩冬的酒量不过半瓶啤酒。
韩冬对丁雷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屏住呼吸,一口气将剩下的半杯喝完。喝完后,长吁一声,抿了抿嘴,迅速坐下来,放下了酒杯。
“好样的,老八!你这一杯酒起码进步了2年啊。”老五方东兴说完,大家哈哈大笑。
“是啊,四年前第一次聚会,就是在这里,我是舔了一口,被你们笑了大半年。不过也好,你们别忘记,每次喝醉酒,都是我收摊子。以后喝醉了别想念我啊!”韩冬半玩笑半骄傲的口吻回应着。
话一出口,韩冬感觉话语无意中触碰了敏感词汇,又赶紧补充一句:“四年前一口,2年前一杯,现在半瓶,若干年后再聚,说不定你们到时喝不过我了。”
“若干年后,估计我们也都有家庭了,到时,男的一桌,女的一桌,小孩一桌,挺好!”一旁一向沉默寡言的老七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虽然每个人心中都在小心翼翼地规避着“雷区”,可越是刻意,越是不经意中踩中。
散伙饭意味着什么,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得很。不同于历届学长学姐,2000届是国家高校扩招第一年。A高校往届中文系本科毕业生,大多去了省直机关、省内大专院校和重点高中,还有一部人被省外抢走。可今年的就业形势明显差于往年。
韩冬寝室8人,只有老二进了国家部委在地方的事业性质的下属机构,有三个人进了县级的重点中学,最顽皮的老五因为找不到心意的学校,选择了一家房地产公司,韩冬和老八去了隔壁的沿海邻省中学。
对未来的不确定,对社会复杂的朦胧概念,让这群清一色农村出来年轻人,在即将离别时,格外珍惜校园里建立起的这种纯洁的友谊。
“致敬青春,致敬未来,致敬嬉笑怒骂的四年生活,干了!”,“无论未来富贵还是贫穷,勿忘8号楼501室,勿忘兄弟。”“我的身体陪你们走了四年,我的祝福陪你们走一辈子”,“明天我先走了,都别送”.....随着酒精,8个年轻人彻底敞开了心扉,眼泪也奔泻而出,谁也不再掩饰,韩冬看着室友们脸上流淌着的眼泪,他明白,这就是青春,最好的年华和最纯真的心境。他不知道,未来是不是还有人陪着他一起流泪。
夏日的阳光,早早得照耀着还在熟睡的人们。
在8号楼501宿舍里,韩冬早早醒来,他拍拍自己的头,昨晚喝了多少,已忘记
他似乎想起什么,赶紧翻被子,衣服口袋,还是找不到手机。
“哪去了”,韩冬自言自语,同时仔细回想昨晚吃饭后到寝室的细节。他隐约记得当时手机响了,他没顾得上。
无奈,韩冬下床穿鞋,右脚鞋子上有个硬硬得东西。揉眼一看,果然是自己的手机。
虽然喝醉了,但他的感觉是对的。上面有同学辛彤发来的短信:
“那首《七月》,如此应景。今日与君道别,抑或后会无期。只待远方,歌声缥缈,繁星点缀的苍穹中,托付最亮的那颗,伴君前行。走了,晚上9点半的火车。”
看着短信,韩冬陷入了沉思。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与其尴尬得离别,还是相忘于心照不宣得好。
行李先前已整理好,望着还在熟睡中的室友,韩冬在心里一一送上祝福。拿上行李,快步走出了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