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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重返二十岁》——你需要遇见那些人

归亚蕾年轻的时候可真好看。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我看完电影以后在网上看到了她年轻时的照片,照片上的她像是工笔重彩下的人物,又婉约又浓艳。

但我觉得这电影好看得更可以的还是杨子姗。朋友的朋友说,她是变成女王之前的状态。电影里归亚蕾扮演的老奶奶突然又变成了二十岁的样子,老奶奶变身后就是杨子姗演的,所以那是一个有着少女的外貌和奶奶的灵魂的角色。一边一本正经地保守着,一边青春貌美地鲜活着,整个姿态里都是对重返青春的珍惜,这种珍惜透露出生命的珍贵。

奶奶也真是醉了,七十多岁了,居然让青春撞倒在街的拐角,美貌、机会、男神、正太还有不离不弃的旧爱统统排着队等着奶奶降落爱的甘霖。这种事,真让人向往,向往得绝望,因为观众还是明白只有童话里有这情节。

青春真的很宝贵,我们该怎样流逝它呢?

大概是前年,发生过这么一件事。当时我在地铁里赶去上课,旁边站着两个中年妇女,眼前的老弱病残孕专座上还坐着一个中年肥胖妇女。眼前坐着的肥胖妇女穿着一件颜色让眼睛很不舒服的紫毛衣,戴着黄丝巾,裤子是亮粉色,白鞋,头发是方便面卷,脸宽,有纹眉。“她还在尽量用她的审美水平打扮着自己呢”我想。我身边站着的两个妇女,其中甲妇女大概五十多岁,手里拿着一个破布袋子,里边装着个水果礼盒,但明显盒子里装的已经不是水果,是用曾经装过水果的礼盒装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那袋子很沉而且大,占了一个乘客位。不免被路过的乘客的腿擦抚,妇女甲就会面露不悦,朝那个人的背影白人家一眼。看得出她很累,很想坐下。站着的乙妇女,披着一件公交系统发的大棉衣,深蓝色那种。她刚才打了个电话,嗓子很粗,适合争吵。

果然不出一会,甲乙两位大妈就争吵起来。原因是坐着的妇女站了起来要下车,她们产生了几近斗殴的抢座,彼此很不爽。蓝棉衣坐下了,脸横着,有隐隐笑意,志得意满。水果盒非常堵心,又白了坐着的蓝棉衣好几眼。争吵倒是并没有继续。

我当时看着漆黑的地铁车窗,看到映在车窗里的不高兴的水果盒妇女,她旁边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那是我自己。

我看到自己冷淡的单眼皮,尖鼻子,苍白的皮肤,脸小,细手腕什么的。大妈们却肥硕、垮着脸、冒着油,对世界没有好感。然后我开始了时光的置换想象,我看着车窗映出的大妈,幻想着她曾经是的那个少女,我想象着那少女绑着马尾、纤细的脖子、皮肤无论肤色深浅起码是紧致的,红扑扑的苹果脸上,眼睛不像现在这样黑白不分,她对世界有着想象和羞涩。该是很好看的少女呢……

但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们呈现出现在的样子呢?在生活的岁月长河里,她们放弃了什么,错过了什么,又是与什么无奈而别呢?

接着,我继续时光置换,这回是自己。

我想象着,三四十年后的我,若是没有选择婚姻和家庭、若是没有大额的有保障的收入、要是我没能写出像样的书、也没能卖出去我的画,并且爱情也离我远去的时候,我会是怎样的我。那时候,我一定将变成另一个模样,岁月的划痕在我脸上,也许还有因为懒惰和疲倦而缠绕在全身的赘肉,我会更不高兴,对世界对我的态度也不再指望。我不再拥有世界对少女的网开一面和多看一眼,我不再拥有因为年轻和鲜活而拥有的特权。

到最后,如果我遭遇了疾病和死亡……

或者我选择了家庭生活,为孩子做了那一只残年的风烛,像春蚕一样呕心沥血,放弃自己的一切只为新生命能够稳妥地嫁接。然后他人的绽放就是我的绽放,他人的辉煌就是我的辉煌。或者他们根本没有绽放没有辉煌,或者他们甚至不那么爱我。但我依然眼巴巴地渴望着幸福这个东西能降临在我孩子的头上,我甚至想把我日后所有所有的幸福都腾出来让给他们。因为多年前,我选择了这条路时,我就隐没了……

想到这里,我惊得全身打了个激灵。原来映照在车窗里的大妈和女孩之间,女孩除了拥有时光,其实并不占任何优势。

大概就是那天起,一个悲观主义的先见之明,让我不再敢怠慢现实生活。我开始更努力地工作,更努力地想积攒人生财富。因为我当时觉得要避免这种上述的遭遇,必须让自己是个可以自力更生甚至获得普遍尊重的女性。

似乎这才是能对自己和他人负责的先决条件。我不可以让日后生活的重担在我上了岁数以后使我的生活全线崩溃,若是它全线崩溃了,就没有尊严可讲。

这是一种心硬的感悟,我,在青春还没走尽的时候,就先把最糟糕的当作必定会发生的。而且发誓在这最糟糕的经历中,不去依靠除我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但其实,这种种的悲观中的强悍只能是幻觉中的保障,而不是能抵达任何幸福的可能性。

我们也许并不需要证明自己在时光中有多强大,而是要看到强大的时光将一切细小的、微妙的事物温柔地改变。最重要的不是我们对这个世界动工了多少,而是我们来的这一趟旅程,世界在我们的心灵和记忆里动工了多少。

后来,生活总算让我的心又渐渐软了下来。也许这电影也是其中一个小小的助力。总之就是各种来自他人或者他人生活中的温暖,让我重新思考人生价值和生命中的珍贵。

我经常会在某一个刹那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个能留下爱的印记的世界,真好。”

我还写过一段话:

突然觉得人生唯一的成功就是:当你临终时,能有个人陪在你身边给你唱歌、喂你喝水、陪你聊天,然后说爱你。等你彻底闭上眼睛告别这个世界后,ta觉得没了你活着也真没意思了。后来ta在你坟前种了棵松树,松树郁郁葱葱的话ta整个人都好多了。

你们看电影里的奶奶,无论是青春袭人还是年老色衰,爱她的总归是爱她的。

所以人生唯一的保障不是家庭连带,不是生儿育女,更不是你得来的特权或者金山银山。我想唯一的保障就是你找到了那么爱你的一个或者一些人。

当然,你想遇到他们,就要先让风吹过柔软的身体,继而是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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