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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孩子

黑暗,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一片浓浓的黑雾将我重重包围,看不到方向,也看不到路,什么都看不到,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伸出手,我摸索着往前探去,我好害怕!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又在哪里?爹爹呢?赫连昭呢?我惶恐地四处望去,似乎看到前面隐隐有一线光芒,小心地顺着那丝光走去,惊喜地看到赫连昭正温柔地看着我,脸上的浅笑似将身边的黑雾都驱散了,寒冷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温暖。他向我缓缓伸出手,我开心地要将手探入他的掌心,尖触到他的一刹那,他却冷笑着一把将我推开,“我不过是在利用你,别那么天真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破碎的声音是那么清脆,我胡乱地在地上摸着,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他冷冷地看着我道:“你在找什么?”

“心,我的心掉了,我要把它找回来。”我茫然地回道。

“不用找了,它在这里!”赫连昭一边冷笑一边轻轻托起右手,掌心里一颗鲜红的心还在跳动,“你已经把它给我了,就别想要回去!”

说着,他把心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下去。

“不!”我惊叫一声,一身冷汗地惊醒了。

“云兮,云兮……”依稀是赫连昭的呼唤,我却禁不住浑身打了一个冷战,恐惧的感觉霎时传遍了全身,痛,我好怕那种痛。

下意识地不肯张开眼,不想去面对醒来后逃不开的一切,固执地让自己沉浸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也许,只有在那里才不会有欺骗。

“清月,你不是说她没什么事吗?怎么还不醒?”我似乎听到他在喊,声音似乎有些沙哑。

“从脉象种种来看,确实没什么事,也许,她是潜意识自己不愿意醒过来。”风清月一贯清朗的声音,“否则,她不会这么久了还不醒。”

“你是说她自己不肯醒?”

赫连昭近乎疯狂的声音让我的脑子“嗡”了一下,只是眼皮很沉重,张不开。风清月回来了,那代表涿州的瘟疫已经控制了吗?

“有这个可能。”风清月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

“你胡扯!”第一次听到赫连昭放声骂人,我有些微微的惊诧,“不会的,云兮不会这么狠心的,她不会这么狠心不理我的!”

“我这个女儿外表看来柔顺乖巧,骨子里却要强倔强得要命,不知道到底像谁,唉!”

竟然是爹爹的声音,我想开口,奈何嗓子好痛,张不开口。

风清月叹口气道:“如果是她自己不肯醒,药物是无法企及的。只能多和她说说话,希望她自己能打开这个心结,不然的话,纵使她熬得过去,肚子里的孩子也会熬不住的。”

这话如同炸雷一般,我惊得久久回不过神,孩子?他说什么,是说我有孩子了吗?

从我被册封为侧王妃以后,便再也没有喝过那药汁。起先以为是王爷吩咐的,后来太忙自己也忘了这回事,可没想到……

孩子,我有孩子了吗?是我和赫连昭的孩子啊!只是,这孩子来得多不是时候啊,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在我心如死灰的时候到来,难道说,是上天的指示,我和他还有机会?

忍不住想抚上肚子,虽然明知道摸不出来什么,仍然想探一下生命的跳跃。

手,好沉!我使尽了所有的力气都不能移动分毫,好累,好累!

“清月,你快看,她手指在动,她的手指在动!”赫连昭又惊又喜的声音在我耳边,好吵!

似乎有人拉住我一只手,又似乎有什么东西突地在指尖扎了一下,好痛!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低声骂道谁这么讨厌。

赫连昭激动道:“她在皱眉,她感觉到了,她感觉到了!清月,快救她,你快救她!”

风清月哭笑不得地说:“我会的,王爷别那么激动,有感觉就是好现象,少安毋躁!”

“我来吧!”赫连昭对小月道,然后接过她手中的碗点点头,让她出去了。

舀了一小口粥,细心地放在唇边吹了吹,然后送到我嘴边,无比认真地看着我张开嘴巴,一点一点地吃了下去。

接着,又是第二勺……

似乎没有比喂我吃饭更重要的事了,他每天都会坚持过来给我喂饭。我的嗓子因为太久没说话,有些发哑,风清月建议我暂时少开口说话,每天熬了些药汁给我滋补,我也就乐得不开口,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反倒是他常会絮絮叨叨地跟我说些话,诸如涿州城的瘟疫已经控制了,再没有扩散,具体原因应该是村民饮用的水里被人投了毒,而幕后黑手便是太子云云。

他一径地说着,我只是安静地听并没有丝毫反应。

我想狠下心不要再对他的柔情蜜意屈服,可是每每看到他真切温暖的眼神时,却又软了下来,不理他,却也拒绝不了他,我好恨自己的怯懦。

手不由自主地又抚上了肚子,最近的心思总围在这上面打转,说不上来心里的感觉。没有孩子的时候,很希望能有一个属于我和他的孩子,真的有了,心里却是一种古怪的难以形容的滋味。也许是太突然了吧,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老天便给了我这样一份厚礼。

“再吃点?”赫连昭柔声劝道,关心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不想再吃下去。身体依然很虚弱,风清月说,是情绪波动太大,以致伤了胎气,需得好好调养一番。

“想出去晒晒太阳吗?今天的阳光很好!”他放下碗,凑近我耳畔轻轻地问。

我看了看他,又转头望了望窗外,心里微微一动,禁不住点了点头。他却似得了什么甜头一般,开心地将我抱了起来。

身子一横空,我吃了一惊,难道他要这样抱着我去院子里吗?狐疑地看向他,他却温柔地笑,“我喜欢这样抱你!”

脸上有些热,我垂下头静静倚在他的胸口处,心中却开始困惑。

为什么我越来越不懂他了?如果他当初不是为了权势,为什么要娶我,如果娶我是为了权势,而今他已经得到了,又何必再煞费苦心地来讨好我?我不敢去想那个字,不敢去猜测他是不是真的爱上了我,更何况,他从来也没有亲口说出那个字。我生怕那是一场空,是我再一次地一厢情愿,会错意,表错情而已!

所以我宁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只这样静静地享受着他给予的宠爱,只要好好地护好自己的心,不要再一次沉陷下去。

仰起头,让阳光暖暖地笼罩在脸上,有一种味道独属于阳光,我喜欢那种味道。

他将我外面的袍子轻轻地拢紧,怀抱着我的双手不经意地落在了我的小腹上,浅笑着,“云兮,我们是分不开的,这里……有我们的纠缠!”

他修长的手指穿过我的,轻轻在我依然平坦的小腹上打着圈圈,“有一个生命,属于你我,将我们联系在一起,永远也分不开!”

垂下头,视线淡淡的落在我们交扣的手上,却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想法涌上心头,他对我的好,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孩子?

知道自己这样想也许太过多疑,可是却克制却又忍不住地拼命往那方面想去。他这么开心,这么宠我,是不是因为这个孩子?

忽然又想起了玉兰,我曾以为他们是彼此相爱的,可是真相却是如此的不堪和丑陋。那么他呢,他当真爱过玉兰吗?在明知道她的肚子里怀的不是自己孩子的情况下?还是也不过是一种利用?

阳光似乎不再那么暖和了,抬起头,几片灰色的云层挡住了暖阳,身上泛起一股冷意。

“冷了吗?”他似乎感觉到我的轻颤,“回房吧?”

低着头没有应声,他正欲抱起我时,却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我抬眼,婉如正朝这边走来,看到我们,明显地微微一愣。

“妾身拜见王爷!”婉如微屈膝行礼,又有些不甘地看了我一眼,也行礼道:“见过侧王妃!”

我不能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赫连昭“嗯”了一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要做什么去?”

“妾身只是见今日阳光明媚,随便出来走走,不想遇见了王爷和妹妹。”婉如随口应了声,又很关心的样子道:“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我挑眼看她,点了点头,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既然妹妹身子好些了,我也就放心了。对了,这是我爹托人送来的千年人参,我这身子骨还好,听说妹妹有孕了,倒是真该好好补一补!”说着,拿出一个红绒布包着的小盒。

我连忙摇头示意不要,赫连昭却冷冷地看了一眼,接过来道:“嗯,难得你有心,天色有些晚了,你也早点歇着吧!”

“是,王爷!”婉如温顺地垂首行礼。

赫连昭看都没再看她一眼,抱起我往房里走去。

转眼又是半月过去了,身子经过调养已经好了很多,只是我却养成了不爱开口的习惯。不是说不了,而是不想说,总觉得人的话里有太多的虚伪,太多的谎言。赫连昭对我一如既往地好,我却犹疑了,尤其当他温柔宠溺的目光落在我的小腹上时,我就更怀疑是不是他的爱恋仅仅因为这个孩子。可是我却没有勇气开口去问,一肚子的话涌到喉咙却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用了午膳,我有些困了,这孩子不算太折腾我,孕吐不是很强烈,好歹吃得下东西。只是特别容易疲倦,总是恹恹的,整日里睡不够的样子。

“妹妹……”刚躺下身子,银霜推了门进来,看到我起身便道:“哟,吵到你了吧?要不我改日再来。”

“不用了!”我拦住她,“既然来了,就坐一坐吧,我整日睡着,头也昏了的。”

她笑了笑没再推辞,坐在床畔道:“是要多休息的,你现在是一人的身子两人用,当然要辛苦多了。”

我温婉地笑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又抚上自己的肚子。

她扫眼看到我的动作笑道:“还没起来呢,哪里还会有什么动静,过几个月,就有得你折腾了。”

“姐姐一副过来人的口气,经验很丰富!”我随口笑道,话一出口忽觉不妥,只是已经收不回来了,不免暗暗地怪自己,有了身子,连脑袋也笨了些。

果然,她脸色一黯,不过很快又勉力笑道:“我也是听老嬷嬷们说的,早几年总想给王爷生个一男半女的,只可惜……”说着,又吸了吸鼻子笑,“不说这个了,我这里有一些可以凝神助眠的涎香,是去寺庙拜神的时候,庙里的主持赠予的,对于养神是最合适不过了。今儿特意拿了些给你。”

一旁的小月嘴快道:“不是又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在里面吧!”

“小月!”我低斥一声,对银霜道:“别太在意,小月就是心直口快了些,并无恶意!”

她尴尬道:“也不是,小月也是为了维护你,是我以前做得不对,被人怀疑误会也是理所当然的!这香,我还是拿回去算了!”

起身便要告辞,我一把拽住她的袖口笑道:“姐姐,岂有送人的东西再拿回去之礼!莫不是姐姐嫌弃妹妹,不愿意送了?”

她忙转身,感激涕零的样子,“怎么会呢,妹妹肯收,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小月,收下来,待会儿就点上。”我吩咐道。

银霜紧紧地握了下我的手,小月嘟着嘴收了香,我摇摇头,无奈地笑。

她走后没多久,我就昏昏沉沉地又睡了,晚上赫连昭过来的时候,我正吐得厉害。下午没吃什么东西,吐的净是些黄水,屋子里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我摆摆手,示意他出去。他非但没有出去,反而走到我的身畔,替我轻轻地拍着后背道:“是我让你吃苦了!”

我愣了愣,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又翻了上来,趴在床畔,一股酸水吐到了放在地上的黄铜盆中。

小月浸湿了帕子替我擦了擦,又端了茶水让我漱了口,这才好受些。

靠在床榻上,全身已经虚软无力,这一番折腾,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小月,点上涎香,打开门窗透透气。”我吩咐道。

小月问道:“是下午二夫人拿来的那种吗?”

“嗯。”我点了点头,不太想说话。

赫连昭将被子往上提了提,顺口问道:“下午银霜来过了?”

“嗯。”我应了一声。

他又道:“她来做什么?”皱了皱眉头,不很高兴的样子。

我虚弱地笑了笑,“没什么,来看看我而已!”

“自己多注意身体,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有些警惕地说。

我笑,“那可是王爷您的妾,您不会连自己的枕边人都要防吧!”

“我的枕边人只有你!”他抵着我的额头,轻声地说。

我心里怦然一动,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王爷说笑了!”

“侧王妃,吃药了!”小月端了汤碗走进来。

那是风清月给我开的安胎方子,这个备受推崇的神医对于女人的孕事却不是很懂,只开了个安胎的方子就回御龙门去了,说是学医这么些年就是没学过这个,很是被我嘲笑了几天。

端过散发着浓浓草药味的碗,我摇头叹道:“这个风清月,不知道是不是害我,这么难喝的药!”

“要不我再请个大夫重新开个方子。”他立刻紧张地说道。

我摆摆手,仰头将药喝了,“不用了,这不是在质疑风神医的能力嘛!”然后又笑了笑,“其实我也没见过安胎药,也许天底下所有的安胎药都这样吧!”

“辛苦你了!”他抱着我,暖暖地说。

我没有说话,心中依然是有些心存芥蒂的。我很想忘掉所有发生的种种,让自己相信他是因为爱我而和我在一起,而这样宠溺我,可是,我却忘不了,拔不出心中的那根刺。

平平安安地又过去了半月,一切似乎都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虽然不出门,却也听说太子被废,朝堂上目前四爷党和六爷党争得厉害,赫连昭每日里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来陪我,只是我看得出他眉梢唇角间的无奈和疲累。

这些日子太平静,平静得让我觉得有些不真实的感觉,隐隐地,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却又不知道要发生什么,越是这样,心里就越不安。

“今天觉得怎么样?”赫连昭走过来关切的问,每天下了朝回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我摩挲着肚皮,喃喃道:“挺好的!”

一双温暖的大手覆了上来,他从身后轻轻地拥着我,“等孩子生下来以后,我就要正式宣布你是本王的正妃!”

没有一丝一毫的开心,这么久了,我终于要达到最初的目标,眼看着就要坐上那个位置,我却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

为什么要等到孩子生下来以后呢?为什么非要到那个时候才正式宣布呢?

话在嘴边绕了很久,终于开口,却问的是:“王爷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他很开心,轻笑着说:“都喜欢,只要是你生的!”

“是吗?”我心不在焉地笑了笑,也许说是这么说,宣布不宣布那个消息也是要看孩子的性别吧?

腹中突然一阵绞痛,我低哼一声,捂住肚子想将那股子痛忍过去。

他感觉到我的不对劲,连忙扶住我道:“怎么了,云兮?”

“肚子……肚子好痛!”我咬着牙,豆大的汗珠已经顺着脸颊开始流淌下来。

听我说肚子痛,他立刻紧张地大叫:“来人,来人!快去请大夫!”

一把打横抱起我,冲着房中的大床走去,小心翼翼地将我放在床上,一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紧张地说:“别害怕!有我在,千万别害怕!没事的,什么事都没有!”

握紧我的手心里全是汗,我有些想笑,明明是你在害怕吧,反倒劝起我来了,笑逸到唇边却变成了一声呻吟,肠子似乎都绞起了一般,好痛!

不一会儿,大夫便来了,给我把了把脉,又仔细察看了一番,叹口气说:“禀王爷,侧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混蛋!”赫连昭一脚踢出去,那大夫“扑通”一声被踹倒在地,这话让我心里猛然一惊,见到他震怒更是焦急,“昭!”我咬牙唤了一声,痛得直吸气。

“还不快过来治!”他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双眼都已经通红了,看起来很吓人,“如果侧王妃和孩子有什么事,当心你的脑袋!”

大夫的汗出得不比我少,连连称是,“请王爷少安毋躁,臣一定会拼力救人的!还请王爷先出去一会儿。”

我慌乱地捂住肚子,孩子,我真的要失去我的孩子了吗?不!我不要!

赫连昭固执得站在房里一动不动,大夫似乎有些为难。我忍着痛,狠狠地说:“你要是想眼睁睁地看我们母子死,就继续待在这里!”

他唇瓣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终是什么也没说,握紧了拳头转头出去了。

看着大夫手执泛着银光的针,我撑着最后一点清明的神志道:“大夫,保孩子!”便昏死过去。

一阵阵的疼痛再一次让我幽幽醒转过来,我抬眼看了看大夫不停地插上又拔出一根根银针,心里泛着寒意,却也不敢开口,生怕打扰了他。

一瞬间心里涌过许多的想法,如果……如果失去了孩子……

脑子里一片空无,直到……大夫终于收了手,叹口气……

“怎么样了?”赫连昭紧张地问,“云兮没事吧?”

大夫垂下头道:“启禀王爷,侧王妃身子有些虚弱,并没有大碍。只是……只是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什么?”赫连昭退后两步,脸色立时大变。

我转过身去,默默地流下两行泪水,不只为了失去的孩子。

“你,退下吧!”他失神地说道,突然又仿佛想起了什么,“慢着!侧王妃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会肚子痛,是不是中了毒,还是有什么不妥?”

“这个……”大夫犹豫了一下,“老朽无能,确实没看出有什么异样,只是侧王妃的身子要比常人来得虚弱得多。可能是气虚血弱才导致孩子保不住吧!”

“滚!”赫连昭咬着牙挤出一个字,手上的青筋暴突。

感觉到身侧的床畔有人坐了下来,我没有回头,只是任眼泪一应的肆意流淌着。

“云兮……”他从身后轻轻地环抱住我,低声唤道。

我咬住唇,泪水喷薄而出。

没有再说话,他只是这样紧紧的,紧紧地抱着我,直到我沉沉睡去。

“侧王妃,用膳了!”小月小心翼翼地唤道,我沉默地坐在床上,静静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动也不动。

“侧王妃,身子要紧啊,您这样不吃饭是不行的!”小月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来劝道。

“我不想吃!”我沙哑地开口,涩涩地挤出一句话。

赫连昭这几日白天都没有出现,只是晚上的时候会在睡意朦胧间感到有人从身后紧紧地拥着我,天亮了,却又没有人影,只有被子上的余温似乎能告诉我那并不是一个梦。只是,倘若他真的来过,又为什么不留下些什么,若是他不再挂念我,又为什么要来。

赫连昭啊赫连昭,我,终是不懂你的吧!

“妹妹,这不吃饭可怎么行呢?孩子没了,人不能也垮了啊!”银霜说着从外面走了进来,依旧温柔贤淑的样子,只是脸上的气色比前些日子似乎好了很多。

我浅浅一笑,没有开口。

她见我没有回答便走过来端起桌上的碗,又夹了些菜送到我面前,“来,姐姐喂你吃点东西。”

我没有张口,也没有说话,只是那样冷冷地盯着她。

见我眼神不对,她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去,笑了一下,又道:“怎么这般看着我,难道我脸上有东西不成?”

“妹妹身子可好些了?”未及我开口,明艳和婉如居然难得地同时出现,一边唤着一边往屋里走来。

我唇角勾起一丝弧线,在心底冷笑,都来了吗?好,很好!今天要把这些账一笔清算干净!

“姐姐们都来了。”我淡淡地开口了,好戏,就要拉开帷幕了!

听我这样一说,她们皆是一愣,然后连忙笑应道:“是啊!听说妹妹流了孩子,我们赶紧都过来瞧瞧妹妹的身体是否安好,这孩子没了可以再怀,妹妹可要想开一些!”

我笑了笑,冰冷地一字一句道:“姐姐们,是来看笑话的吧!”

这话一出口,她们立刻脸色大变。婉如首先沉不住气地站出来道:“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是故意来嘲笑你的不成?”

“自然不是!”我用凌厉的眼神挨个扫视过去,“不过,有些人是来看她的杰作的!”

“妹妹说话又何须夹枪带棒,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出来,这里没有外人,就咱们几个,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拐弯抹角的,大家都累得慌!”明艳冷笑着针锋相对。

“好!”我点点头道,“好一个打开天窗说亮话!明艳姐姐果然直爽!只不过,你给我的安胎药中下藏红花的时候,是不是也这般理直气壮,光明正大?”

话音一落,明艳立刻脸色变得铁青,怒斥道:“你胡说什么!没凭没据,你凭什么说我给你下毒!不要你自己保不住孩子就把责任都推到我们的头上!”

“你们?”我启唇轻然一笑,“明艳姐姐,我还没有说别人,只说了你!你怎么就扯出了‘你们’来了?难道姐姐心知肚明,下毒害我的不止你一人?”

“你胡扯什么?”明艳抖索着唇瓣,“我什么时候下毒害你了!那安胎药我可从来没有插手过!”

我挑起眉毛转过头,慢悠悠地说:“是啊,确实你没有插手过,所以,你没有机会,必须要寻个同党。是不是,小月?”

小月惊得一跳,连迭声道:“侧王妃,小月没有!您说什么,小月不明白!”

“你不明白?”我轻哼一声,“你比谁都明白!你和明艳都一样是六王爷的人,又说什么明白不明白!早在我第一次差点命丧赫连铭之手时,不就是你给他的机会单独见我吗?现在又说什么不知道!”

“小月没有,小月冤枉!”小月连连摇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得如泪人一般。

我看着她,再无一丝一毫的同情,“冤不冤枉你自个儿心里最清楚!”

不再去理会她,挑眼看向一旁脸色铁青的明艳。她已经恢复了镇定,腰板挺得笔直,似大有要和我铆上之意。

婉如和银霜识趣地在一旁静默,仿佛只是看戏的旁观者,说什么姐妹情分,情深义重,统统都抛到了一边。

“我承认,我是铭王的人!只不过,你凭什么说我下了藏红花?”她冷冷地反驳道,“只凭你自己的想象,你没有资格污蔑我!”

“是不是污蔑,你房里藏的藏红花可以作证,当然,如果你不服气,应婆婆也是可以作证的!”我淡淡地说道,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大为惊诧,“应婆婆?!”

我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月,叹口气道:“当然,还有那香炉中我倒入的药渣也可以查得出来!”

“你!”她明亮的双眼猛地睁大,又突然笑道:“那又如何,你已经没了孩子,王爷他不会再被你迷惑!王爷,王爷会回到我的身边的!”

我哀叹地看着她,摇摇头道:“你错了,王爷永远都不会回到你的身边!”

“为什么?”她收住笑声,死死盯着我,眼眸中的恨意毫不掩饰,“你一出现便夺走了王爷全部的宠爱,我……他是宠我的,只要你死了,只要你死了,王爷就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我近乎哀怜地看着她,“你错了,他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他也不会回到你身边!”他爱的一直是自己!这句话我没有说出来,忍了忍。

“不!不会的!”明艳已经有些疯狂了,“只要杀了你,只要杀了你!”

说着,便带着嗜血的恨意要向我扑来。

“住手!”赫连昭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坐着动都没动,这是我安排好的,我早就安排好让他看这场戏,我要让她们一个个都付出代价!

“王爷!”明艳见到赫连昭立时软了下去。

婉如和银霜也齐齐跪下身请安,“王爷!”

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极忐忑的,除了我!今天,这一切的戏都将在我的操控下往下演,都将,不出我所料!

“银霜姐姐……”我轻声唤道,毫不意外地看到她的双肩颤了颤,我满意地笑了,“你是我的好姐姐呢,生怕明艳姐姐的藏红花药量不够重,特意给我送了这上好的藏香。这东西可是稀罕物件,很不好找呢,怕是费了一番心思吧!若不是曾在书上见过,我还当真以为那是什么涎香了!谢谢姐姐的费心!”

说完这些话,银霜的脸隐隐透着苍白,却极力镇定道:“我不懂妹妹在说什么!”

“不懂没关系!”我轻轻一笑,“等你见到那个帮你买香的丫环,便会懂了!”

只这一句话,便击溃了她所有的精神防线,我在心里叹道,太不经一击了!

赫连昭并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所有人。我说过,今天要给他演一场大戏。而这场戏里,没有他出场的份,他只需要做好一个观众,就可以了。

“王爷,请您发落!”我微微点了下头,就像一个功成身退的尽职臣子。

赫连昭看了看我,然后转头冲她们道:“你们进府的日子都不短了,进府之初,我便告诉过你们本王最恨的就是争风吃醋!但是今日你们居然做出此等之事,眼里还有本王吗?来人!将明艳和银霜拖下去,杖责一百,然后关到柴房,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开门!小月拉下去杖毙!”

赫连昭一说完,明艳立刻抬起头来,一脸的不可置信,“王爷,俗语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明艳与您夫妻也有一年多了,难道就落得这样的结果?王爷……”

她的眸子里满是凄楚和伤痛,我转过头,不想在那样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赫连昭面色平静地说:“这样的结果,是你自己选择的!”

明艳的脸渐渐地,渐渐地竟然恢复如常,她笑着,流着泪水笑道:“好,好!痴心反将心牵累,恩情一日断如绝!若有来生,我明艳绝不再爱任何男人!”

说完,她不知哪里来的一把匕首重重的刺入腹中。

猩红的血顿时扑了出来,浓重的腥味便散了开来。我大吃一惊,没有想到她会走上绝路。银霜怔怔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明艳,突然仰天狂笑起来,“争什么?我们到底在争什么?地位。权力、还是荣华富贵?哈哈哈……争到最后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哈哈哈……”

“银霜!”赫连昭低喝一声,他也刚从明艳自杀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可是银霜却仿如什么也听不到一般,放肆地笑着,声音刺入耳膜,我的心里仿佛被什么狠狠扎了一刀,闷闷地痛。

“痴心反将心牵累,恩情一日断如绝!痴心反将心牵累,恩情一日断如绝!断如绝……”银霜一边笑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到赫连昭身上,又撞向柜子。

疯了,她居然疯了!

我怔怔地看着她们,心里却没有报了仇的痛快!争得什么,为的什么?

“没想到,明艳妹妹和银霜妹妹竟会做出此等事,真是丢尽了王府的脸。好在妹妹身子还好,婉如退下了,王爷也别太过生气,伤了身子。”婉如低低地开口,行了行礼退了下去。

我冷眼看着她的背影,在心里感慨,这个女人,原来才是真正城府最深的那个。

看似最沉不住气,最不懂得分寸的,偏偏却是最有心计的一个。银霜和明艳那点小动作如果连我都能查得出来,她们同在一个院落,她又如何不会发现。可是她却什么都没有做,既没有阻拦,也没有告诉我,只是静静地站在一个安全的位置上坐山观虎斗。

我如果失了孩子丧了命,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如果明艳她们没有成功,她也可以完全地置身事外。婉如,你到底还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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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兔妻归来:夫君乖乖从了我

    兔妻归来:夫君乖乖从了我

    “你还敢瞪我?”“狼王了不起啊!信不信我掐死你弟弟!”北上星看着旁边一脸诧异的泉,勾了嘴角。“你敢?”“哼!”一只小手缓缓地朝着瑟瑟发抖的幼狼耳朵移动,却突然在半空改了道,快狠准地抓上了北上星的……裆下。“我还真不敢~”战熊遗子,封雷狮王,狼王兄弟,狐族智者……闻人月哭笑不得的看着舔着耳朵的小兔子,你这是要在家里开动物园吗?!
  • (便携式)中医诊断学学习记忆手册

    (便携式)中医诊断学学习记忆手册

    本手册分两篇。“学习篇”对教材内容进行了全面系统的整理、归纳、提练、概括,使学习内容变得简明扼要、重点突出,以便学者在复习时能准确把握主要知识点。在表述形式上主要采用图表形式,将内容相关、格式类似的内容进行归纳与概括,以化繁杂为简明,变零散为系统,帮助学习者对相关知识点的前后联系与比较,便于掌握和记忆,并在脑中构建起《中医诊断学》的知识网络。“释难篇”主要针对教学内容的难点或易混淆的内容,加以解释和剖析。附录中有2套模拟试卷,以帮助学习课后复习之用。
  • 没想到吧我走咯

    没想到吧我走咯

    没想到吧!我一个老师竟然会直播去异世界!没想到吧!我一个老师竟然会变身为奥特曼!没想到吧!我一个老师竟然会变身为假面骑士!没想到吧!我又过来咯,没想到吧!我又走咯,没想到吧!我又回来咯,没想到吧!我又走咯,没想到吧!我竟会如此之犯贱!对不起!
  • 通灵热线

    通灵热线

    二十年前没有网络覆盖、没有智能手机、没有王者农药,你还记得那时候的人用什么来消遣娱乐吗?在那个只有卫星电视和固定电话的年代,有一种叫做热线电话的东西。你可以通过电话购物,也可以通过咨询,甚至可以找人陪你聊天,聊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 麋鹿的珠宝世界

    麋鹿的珠宝世界

    闪亮的珠宝玉石对于女人的吸引力,等同于财宝对于巨龙的吸引力!璀璨的钻石、热情的红宝石、沉静的蓝宝石、神秘的欧泊、温润的和田玉、纯洁的珍珠,我们该如何选择?每一颗宝石都有自己独特的魅力,请用你的慧眼,找寻它们最美的一面!
  • 宴风

    宴风

    数千年前,五洲大陆分崩离析,上古神器下落不明。数千年后,祭器少女翩然降世,唤醒上古神器的血钥引发动荡。就看我辈如何手握神器,斩奸除恶,独步五洲。
  • 红色的起点

    红色的起点

    不论你的政见如何,任何人都不能不承认这样的一个事实:八十多年前,中国共产党在上海诞生,中国共产党不过只有五十多名党员。然而,如今它已是拥有六千七百多万党员的世界上党人员数最多的政党,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执政党。在中国内地每二十个人之中,就有一名共党员。中国共产党深刻地影响着每一个中国人。正因为这样,中国共产党当初是怎么来的?这是一个众所关注的敏感话题。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莫家阿宝

    莫家阿宝

    数年前,她乃莫家娇女,而他是朝廷捉拿的逃犯。她于破败的土地庙中救下他的性命。他说他叫十二郎。数年之后,他名动天下,成为功成名就的护国将军;而她沦为罪人之女,阖家被抄。可十二郎久久未至。渐渐地,她也就忘记了十二郎其人其事。只是,她不知道,她与十二郎早已痴缠了许久,久于她所知道的那些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