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下午，刚下过雨，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我们在上体育课，这节课体育老师重点辅导女生做引体向上，上周他重点辅导女生做仰卧起坐，上上周他重点辅导女生做双杠跳马，女生们小脑不发达，笨手笨脚，确实需要辅导，特别是那些穿小巧背心和轻薄裙子的女生，她们轻薄的衣物下面清晰地映出胸罩的带子和内裤的勒痕，像轻盈得不加以绑缚就会振衣飞去的天使，而她们对自己暴露在阳光下的娇美似乎毫不在意，一无所知，这种对自己的发育状况漫不经心的态度让人无法不替她们着急，再累再艰难也要打起精神来帮助她们。
ANYWAY，老师一声令下，宣布我们男生自由活动，我们立刻疯了，除了李继宏固执地跟在体育老师身边，辅导女生做运动，我们其他人都跑到操场上组队厮杀，抱起一条腿用膝盖去撞击别人身体柔软的部分，尽情地挥洒汗水和荷尔蒙。这种眉尾相结性命相扑的游戏，方便刺激不要钱，风靡大江南北的校园，我们管它叫斗鸡。我和陈山、张巍、应晖、王轶等人是一队，丁超、蒋建武、李心声、宁岙、林伟峰等人是一队，二十来个男的大打出手，混战一气，操场上灰尘漫漫，脏话滚滚，连天衰草，匝地悲声，上风放火，下风杀人，急攘攘蝇争血，密匝匝蚁排兵。
蒋建武体羸气弱，被王轶一个炮弹式进攻撞趴在地，最先退出战场。丁超和陈山捉对厮杀，都斗得一头热气，嘴里还不闲着，念念有词，“操，操，操！”，“**，**，**！”“****妈，****姐，****奶奶！”“你妈卖**，你妈****，你妈卖春！”“你三句话说的都是一件事，你这个弱智！”“我不强调怎么行，谁让你妈卖**让我看见了。”“我，****你妈，****姐，****奶奶！”正相持不下，冷不防宁岙窜过来给了陈山一下，陈山差点脱手，好在应晖拍马赶到，宁岙对丁超说，推我。丁超往宁岙背后一使劲，宁岙腾空跳起，一记势大力沉的腿肘子磕在应晖胸口，应晖应声倒地，陈山见势不妙，抱腿鼠窜。
我和张巍一前一后堵住林伟峰，一人一下地炮制着，眼见要得手，陈山面无人色地逃过来了，后面丁超、宁岙、李心声三人齐头并进，像三头骄傲的公鸡满场飞奔，挡者披靡。林伟峰顿时来了精神，大喊救我，这时王轶领着一彪人马拦住他们去路，斗成一团烟尘，陈山开始狞笑，“林木头，自己死吧，我们给你留个全尸。”
“是啊是啊，对于认罪态度好，情节不严重的，党一向是给政策的。”张巍接着贫。
林伟峰搂住一棵树，死不撒手，脸上红彤彤的，他皮肤黑，红起来像燃烧的炭。
“哎哎，人都快哭了，我怎么觉得有点欺负人啊。”我阴阳怪气地说。
“本来就是欺负人，三个欺负一个还欺负不下来，那就剩丢人了！”陈山边说边横着膝盖头往林伟峰的小肚子上搥，张巍从右路撞他的腰子，我在后面以45度角杵他的屁股。
这时宁岙杀了过来，我去会他，宁岙身短，腿粗，我腿长而细，硬碰硬对腿怕是搞不赢，于是我蹦高了往他胸口砸，没砸着，我负痛大叫，“妈**不带踩脚的！”“谁说的。”宁岙又踩我一下，大概这次踩的角度不对，滑了一下，倒把他跌了个仰天叉，我秀拔独立，看着他微笑不语，他有点懵，然后怪难为情地爬起来，自个儿走了。
“真有不怕死的，跑吧。”王轶光棍儿一个蹦过来。
“别的人呢。”我问。
“都死了，咱们要输。”王轶说。
我展眼望去，远处黑压压一群单腿男子暴土狼烟开来，我正想找地方躲，背后一声大吼，一团猛烈的力量击中我的脊椎，我跌了个狗吃屎，扭头一看，林伟峰青铜骑士一般耸立在我面前，面上满是威严。
体育课后便放学了，我们好勇斗狠的一帮人走在一块儿，讨论着刚才的战况，各抒己见，赞美自己的勇猛无俦指责对方的卑鄙下流。出了校门没多远，我们停下了脚步，静止在夏波面前，夏波左右站两个左右，手里捏着一串树叶，夏波招手叫我过去，我头皮发麻，两腿筛糠地出列，他的一个左右把我踹了回去，“你！”夏波指我旁边的丁超，我如蒙大赦。丁超两腿筛糠地出列，“你把这个吃了。”夏波递给他手里那串树叶，树叶上结着几个小如婴儿指甲的绿色果实，丁超看清楚那果子，毫不犹豫地放进口中，嚼了一会儿，冲夏波甜笑道，“挺好吃的，不苦。”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一动，张开口给夏波看，说，“吃掉了。”夏波笑了笑，说，“那你拿着吃吧。”三人扬长而去。
看夏波走远了，张巍问丁超，“真的能吃吗？”
“你尝尝。”丁超掰给张巍一个果子。
张巍小心翼翼地咬了两下，立刻吐出来，“呸，麻嘴！亏你嚼得那么起劲。”
丁超说，“要是夏波指给你吃，你也会吃得像个哈巴狗一样起劲。”
张巍想了想，叹道：“没错，我也得吃，他是疯的，惹不起他。”
丁超愤怒起来，咬牙说，“操******，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着呢，夏波别落到我手里，我弄死他！”说完他立刻后悔了，“你们别把我的话泄露出去啊，我什么都没说，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丁超惊慌失措的模样逗乐了大家，气氛又变得轻松起来，大家拾起原先的话头，继续夸耀起各自在斗鸡游戏中表现出的大无畏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