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正午是天气最炎热的时候,太阳光线五颜六色,十分刺眼,一层层五色光晕铺洒下来,整个地面被烤的白花花一片,似要把地面上的人都烤焦般。
只是偏偏有一块地方,枝繁叶茂,绿树成荫,甚至还觉得很阴凉。
这就是纯阳山的谷地,苏玉衡和萧翎一行人正抵达谷口一线天的位置,两边均是悬崖峭壁,一抬头还能看到几只黑乎乎的鸟朝那唯一一线光亮飞去,扑哧几下翅膀,还有一些石子滚落下来。
走过那只通一辆马车的狭窄石径,是一片极为空旷的圆形大草地,草地正中有一片石子路,两侧则是齐膝的深草,极为茂盛。
即便这里景色十分美丽,可众人无暇欣赏,而是沿着石子路往里头走。
其实那石子路上也冒出来不少绿草,只不过比两边稍稍低矮一些,可看出应该很多年都没有通行过人。
抬眼望去,远处又是两面峭壁相对而开的山门,他们沿着石子路往那边走。
过了一段,走在最前的一个黑衣护卫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痛叫一声,
“什么情况!”桑明心下一惊,
两个开路的黑衣护卫之后是拿着罗盘针的桑明,萧翎则拉着苏玉衡的手走在正中。二人后面跟着东篱与几十个黑衣护卫。
那护卫抱着脚低头瞧了一眼,忽然神色一变,他俯身拿起一样东西,递给桑明,桑明接过后,仔细看了一眼,望着萧翎,
“殿下,这是一个箭头!”他递了过去,
萧翎接过来左右瞧了几眼,那青铜箭头早锈迹斑斑,他忽然眯了眯眼,看清了上面有两个字,
“敦益!”苏玉衡念了出来,“箭矢上一般都会刻上哪一军的名字,方便辨认,也方便军械管理,这个敦益指的是什么?”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号。
萧翎目光一凝,似乎陷入了沉思,桑明也暗自思忖,恰在这时,几十个黑衣护卫发现了越来越多的武器残迹,
“主子,这边有残骨!”
“这边也有!”
登时几人心头一颤,几乎可以断定这里是穆仁皇帝遇袭的地方!
这时东篱冷不丁飘出一句话,“敦益指的是敦益侯,这些箭矢是二十年前敦益侯府的武器,也意味着参与战斗的除了鲜卑外,还有敦益侯府的军士!”说完这句话,他脸色十分阴寒。
“那敦益侯是谁?”苏玉衡扭头望着他,
这时,桑明吁了一口气,接话道:“二十八年前的敦益侯便是现在的端王!”
“什么?”苏玉衡愕然,她睁大眼睛望着萧翎,正见萧翎也怔怔看着她,苦笑一声摇摇头。
苏玉衡压下心头的骇浪,叹道:“原来如此,一定是端王勾结了鲜卑,将父皇陷入死境..”苏玉衡放眼四望,见这片原野上方是崇山峻岭,“只要把一线天的洞口堵死,里头的人插翅难飞!”
“当年杜老爷子走北路,王谦走南路,他们先出发,唯独陛下走的是河西走廊这条中路,因西域战场辽阔,三路大军隔得很开,鲜卑偷袭后,短时间内陛下想求救肯定找最近的人,而那个时候离纯阳山最近的是驻守在广武的徐茂杰!”东篱冷冷开口。
“些许徐茂杰早跟褚孝桓有勾结,陛下没等到徐茂杰的救援,却等来了端王!”桑明接话道。
知道端王参与其中后,几乎整个事就能推断出来了。
“难怪徐茂杰临死前,去找端王,原来他们之间有这么一笔旧账!”苏玉衡冷笑一声,
熟知萧翎摇摇头,淡淡道:“应该不完全是这么回事,确切的说,别人不知道徐茂杰的身份,可父皇清楚徐茂杰是十三骑之一,他带兵往西域去,肯定让徐茂杰督阵后方,负责运粮,所以是徐茂杰泄露了父皇的行踪,鲜卑得以成功偷袭,随即端王黄雀在后,置父皇于死地!”
苏玉衡忽然想起了什么,也耻笑道:“我猜端王那个时候有问鼎之心,趁机勾结了徐茂杰谋害父皇,也许还允诺了徐茂杰不少好处,等到父皇被他害死后,他没想到朝局被他哥哥掌控,难怪这么多年端王和褚孝仁关系不好,很多时候,褚孝仁都让着端王,是理亏呢!”
“唉!”桑明长长叹了一口气,“当年朝臣都以为陛下是被鲜卑害死的,而端王回朝时,口口声声说自己为了给穆仁皇帝报仇,长途奔袭把鲜卑击败于朔方,其实这都是假的,后来朝廷还嘉奖了他,褚孝仁更是大肆褒扬,他真正褒扬的是端王杀了陛下的事啊,褚孝仁之所以坐上宝座,一大半都是端王的功劳!”
桑明说完后,许久都没人吭声,元草嘉嘉,凉风嗖嗖,人人心里是无尽的叹息和悲凉,可惜了啊,太可惜了,一带雄主死于小人之手。
众人沉默一会后,萧翎忽然开口问黑衣侍卫,“找到暗骑的行迹了吗?”如果有,些许他父皇殒命于此,如果没有,意味着还要前行。
“没有!”
黑衣护卫寻了一遭,均摇头。
“走吧!”萧翎拉着苏玉衡往前走,
一行人走过这片原野,又过了那个狭窄的山门,里头又是一番天地,首先入眼帘的是一池碧绿色的潭水,纯净无垢,如一面镜子一样,毫无波澜。
四周是岩洞,还可以看到一些石柱,岩洞往上则是茂密的树林,层层掩映,甚至可听到飞禽走兽的叫声,花香四溢,简直跟初夏一样,风景宜人。
“这等风景也就能在川蜀或云贵的深山中才看得到吧!”桑明拿着个罗盘针走在第一个。
萧翎拉着苏玉衡的手紧随其后,东篱以及黑衣护卫,均警惕地注意四周动静,肃穆不言。
“往哪个方向进去?”萧翎环视一眼四周的岩洞问桑明,
桑明根据牛皮图上的星象阵法,仔细调试着那罗盘针,等到罗盘针指示右边一个角度时,他开口道:“跟我来!”
一行人进入了一个岩洞,地下是滚滚溪流,唯有几块石头可以通过,两个黑衣护卫打起火把把桑明夹在中央开始往里走,萧翎牢牢握住苏玉衡,紧随其后。
如此走过一条阴暗的夹道后,众人来到了一个地下城堡!
眼前是一个地下宽厅,有着石案、石墩和石塌等简单的用具,四角还有一些青铜灯架,众人均十分惊奇,看来这里曾有人居住。
几个护卫举着火把,将四周找了个遍,萧翎等人站在厅正中四处望着。
忽然想起护卫惊讶的声音,
“主子,这里有一些破了的刀剑!”
“这里有残骨!”
萧翎闻言叹了一口气,“看来,这里也曾打斗了一番!”
“暗骑,这是暗骑的银徽!”
一个护卫从一处残骨里找到一块银龙徽记!
萧翎伸手接了过来,神色一亮,“父皇的骸骨很可能在这附近!”
每一个暗骑腰间系带上均有一银龙铁片,是天子护卫骑的标志!
桑明则让一个护卫举着火把,他四处敲打摸索,他懂一些奇门遁甲之术,想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机关。
萧翎和苏玉衡均望着他,希望他能找出一些线索。
过了一会,桑明在西边一个角落里摸到了一点东西,他扭头看向萧翎和东篱,“这里有片石门!”
东篱闻言走了过去,他随着桑明指的位置摸了摸,沉吟道:“你们都后退!”
萧翎带着苏玉衡退出了那间石厅,来到了外面,过一会,桑明也退了出来,等着里头的动静。
东篱狠狠吸了一口气,双掌一揉,在掌心结出一团火,猛然朝石门送去!
外面的人只听见崩塌一声,是石门倒下的声音。
“东篱叔,怎么样?”萧翎有些担心地问道,
里头东篱很快飘了出来,对着外头吐出了一口戾气,随即他掌心一合一推,将外面一股气流推了进去,他自己又进厅里试了一下,方开口,“可以进来了!”
这下萧翎等人迫不及待的进入石厅再抬步走入里间,这会众人神色完全变了!
一下子人人眼眶酸红,伤怀不已。
里头随处可见残骨,还有一些残破的衣衫兵器,恰在这时,一个噗通跪地的声音吓到了众人,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东篱跪在正北的石阶下,而他的面前是一具完整的骸骨,从骸骨形状可看出那人身形十分伟岸,肩骨非常宽阔,身子朝一旁歪着,似在沉思!
萧翎那一瞬,眼泪夺眶而出!
“陛下,属下来迟!”东篱跪在那骸骨之前悲恸不已,从无任何表情的东篱此刻放声大哭起来。这是他的主子,他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主子。
萧翎、苏玉衡和桑明,一个个挪着步子走了过去,萧翎膝盖一软,第二个含泪跪在了正中!
“父皇….孩儿来见您了!”萧翎俯身一拜,伏在地上痛哭,
苏玉衡也跟着跪下去,流着泪拜了几拜。
在她身边则是老泪纵横的桑明,哽咽道:“陛下…当年您身姿豪迈,马蹄声翻,带着大军出征,誓要踏平西域,没想到,您半路被奸人所害,再也没能回来,老臣…老臣来接您回去…”
桑明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流,身子完全在发抖。
萧翎也哭得完全不成样子,挪着膝盖一步一步靠近穆仁皇帝,最后跪到了他脚底下,俯身在地,表达一个儿子对父亲的孺慕之情。
苏玉衡眼眶盈着泪水静静地望着穆仁皇帝,脑子里不禁想起别人对他的评价,都说穆仁皇帝雄才伟略,胸怀宽广,是这世间最豪迈的人,凡遇人无不倾心结交,所有跟随他的人都被他折服。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小木墩,看来小木墩还真是随了他爷爷,真好!
忽然,苏玉衡视线注意到了一个地方,她视线穿过穆仁皇帝腰骨看到后面石壁上有个图案,
“萧翎哥哥,你瞧那是什么?”
三人闻言立即抬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护卫举起火把靠近,几人站起来走了过去,借着火把看清了那图案,是个跟牛皮图上一模一样的圆盖图案,盖上刻有半个十二生肖形状。
萧翎神思一动,“把十二块玉佩拿来!”
苏玉衡立即从兜里把早准备好的玉佩递给他,他蹲下去一个一个放上去,待最中间那龙佩放入时,石盖松动了一下,紧接着隆隆一响,圆盖转开里头露出一个黑檀木盒子,盒子边上还放着十三骑另外半枚玉佩。
众人大惊,萧翎伸手将那盒子给抱了出来,然后起身,退了两步。
苏玉衡、桑明和东篱均凑了过去,萧翎正要打开那盒子,却被东篱抬手制止,
“殿下,我来!”他伸手接过那盒子,又站开了些,他先用内力感受了一番,随即缓缓打开盒子,看清那东西后,他神色倏忽一变!
三人立即走过去,低头一瞧,均露出了惊骇继而是惊喜的表情!
“难怪父皇要送两张图出来,原来是为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