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一天,友人到家中来喝茶聊天。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是有关我国北方地区普降大雪的消息。友人端起小茶杯,盯着电视里那个银装素裹的美丽世界,突然说道:“你说,要是天上下的雪不再只是白色的,而是五颜六色的,那该有多漂亮啊,多浪漫啊,多有童话味道啊!”他竟然一连用了三个“啊”字,我一听愣了一会,友人不是这样感性的人啊。我说:“你还真别说,在很多国家和地区,还真就下过了彩色的雪。不过,那样的雪,一点儿也不漂亮,一点儿也不浪漫,一点儿也不好玩。”友人闻言愕然,或许他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无所不能的上帝”早就已经为他“实现”了,只是结果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美好罢了!
不是我有多么博学,而是前段时间刚好看到上初中的小舅子的一份语文试卷。里面的现代文阅读题里,有一篇名为《彩色的雪》的文章,因为好奇,我拿过来读了起来。读完吓了一跳,乖乖,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还真的有彩色的雪啊。
文章中提到,“1918年冬天,格陵兰海湾突然下起了红雪,这是由于暴风将细小红藻混杂在雪中形成的。1959年的一天,在南极上空……飘起了红色的大雪……1980年5月2日晚上,蒙古肯特巴省境内也降了一场红色的雪。经化验表明……原来这是红色的矿物质微粒被狂风卷到高空,成了雪花的凝结核所引起的。100多年前,北冰洋的一个小岛上,下了一场绿雪。……科学家们分析研究后认为,这是海水里的绿色藻类被风吹向天空,又在雪形成的时候混入了雪里而形成的。在西伯利亚地区,绿雪和青雪更为常见,这种彩色的雪多与藻类和工业污染有关。1892年,意大利曾下过一场黑雪。这是因为亿万个像针尖般大小的黑色小昆虫,在天空中飞翔,结果沾在雪里降下的缘故。1962年,前苏联下过黄而略带红色的雪。……这是风把沙漠里的沙尘带到高空,然后扩散到遥远的地方,同雪花夹在一起落下来而形成的。苏格兰也下过黑雪,那是因为一些燃烧不充分的煤烟粒,大量沾在雪花上,把白雪染黑了的缘故……”
天啊!在拿起试卷的一刹那,我心中升腾起来的美丽的童话泡沫,就这样被赤裸裸地戳破了。由这篇文章看来,世界上的绝大多数彩色的雪花,都与藻类或者粉尘污染有关。而那基本上都是人类自己的“杰作”,而不是出自“仁慈的、无所不能的上帝”之手。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上帝,连《圣经》都告诉我们说,“不要去试探上帝”。只要你坚信上帝的存在,上帝就活在你的心中,如果你执意去试探,上帝有可能根本就没有存在过。而最后,你会发现,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上帝”,一切因果都是因自己而生的。
雪花因何而美?就是因为它的纯洁无暇,就是因为它不掺合任何杂物,美得纯粹,美得彻底。万籁俱静的世界里,万物仿佛一夜之间归了零,空空如也。风儿吹起之后,同样空灵通透的雪花也来了。纯洁如白纸的雪花,落在安静而空白的大地上,所有的未来都将从那个不久的融雪时分开始。冬天之美,就在于人可以端着一杯温暖的红茶,看着窗外的一切归零,又看着它们从零开始,等待新一轮的美丽绽放。
此时此刻,人的心可以变得异常的平静、平和、平淡。如果天上忽然飘起漫天飞舞的彩色的雪花,这或许是你之前的美丽的梦想,可是知道真相之后,你会觉得这一点也不美,倒像是群魔乱舞,妖孽出世。你会心疼,这一切将给大地的多少生灵带来无谓的恐慌。
梦不再是梦,而雪依然是雪。彩色的雪,不是当初的梦,可它确确实实又是雪。此刻,人类该如何面对?梦想,在尚未实现之前是非常之美好的,可一旦实现了,捧在手中了,便不再那么珍贵了,何况面前的梦根本就不是你脑海中的那个梦?
因污染而起,天上飘起了彩色的雪花。人们在感叹“天生异象”的同时,是不是应该反省反省自身呢?冰冷的冬天里,很适合省身,人容易窥见自己的心灵。这番自省过程,不得不涉及“文明”一词。
文明是什么?这是一个很大的课题。20世纪世界著名的心理学家、哲学家艾瑞克?弗洛姆认为,当人类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会脸红的时候,文明就诞生了。换一个更加直观的说法,当亚当和夏娃开始为自己赤身裸体而感到羞愧和脸红开始,文明就诞生了。又根据达尔文的说法——人类是地球上唯一会脸红的动物——我们便可以定论:人类是地球上唯一的文明生物。
往复杂了说,文明是一个泛概念。天文、地理、科学、文化、社会、政治、伦理……文明无所不包。所有的文明,都有一个趋向,那就是:追求美好。因此,在人类还不会创造和创作美好之前,文明就是人类开始爱护美好。
那么,在冬天下雪这一再自然不过的现象面前,何为文明?很简单,结合前面的那篇文章,我以为:天空不再飘起彩色的雪花,便是文明。对于经济社会高速发展的现代社会来说,这样的文明进程往往非常缓慢,因为它需要我们舍弃很多东西。可这些东西,我们早已习惯了,已经离不开,更丢不掉了。
友人悻悻然,说:“怪我太傻,太天真!原来我以为的美好,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美好。听你说完这一切,我忽然有一种被自己骗了的感觉。”友人说“被自己骗了”,这当然是夸张说法。不过当你一直活在自己构建的世界里,有一天这个世界“倒塌了”,水落石出了,你一定会觉得特别失落,特别无助,特别失望,并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这边说一个轶闻:清朝末代皇族爱新觉罗?恒煦,汉族名字叫做金光平,辛亥革命成功之后,大清朝没了,皇族一下子沦为普通老百姓了。什么也没有了的金光平,连早餐都得自己去买了。郁闷的金光平上街买烧饼,可是当他从摊主手中接过烧饼时,顿时傻眼了,这烧饼怎么是热的啊?以前家里那些奴才买回来的不都是凉的吗?原来,金光平家里的奴才买烧饼时,担心路上烧饼凉了回家挨主子的责罚,索性每次都买凉的,回家也告诉主子说烧饼本来就是凉的。可怜的金光平算是白活了几十年,让小摊主笑话了一场。
烧饼不再是原来的烧饼,梦也不再是原来的梦了。岂不可叹?要做梦,就得做好梦醒和梦碎的心理准备。否则,巨大的心理落差,会让许多人接受不了,继而怀疑那些本不该怀疑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