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振清的葬礼办得十分低调,除了沈家人,外界一无所知。
葬礼结束后,沈作何带着简玉蝶回到沈家。屋子里跟往日并无两样,阳光从四面落地窗外照射进来。佣人正在安安静的做事,园子里的工人正在修剪花草,一切井然有序。并未为因少了个人,而有所不同。
这个家,以后无非就是少了个人再回来,一切照常进行着。
简玉蝶发现丈夫愣在门口不动,好奇的看了他一眼。见他木然的看着屋子发呆,心中一疑。向来父子关系冷淡的他,不是一直望不得沈振清早点死了,免得他在外人眼里总是抬不起头来吗?这时怎么好像,他在生气呢?
“阿何,你怎么了?”
这个家一点也不像刚刚死过一个,沈作何想,可能所有人都希望他早点死吧。现在他死了,他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有悲伤呢?
原来,这个家这么冰冷,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沈作何扭过头来。看着简玉蝶,问:“愿意跟我离开沈家吗?”
眉头一动,简玉蝶不可思议的问:“你说什么呢?”他疯了吗?离开沈家,这个时候离开沈家,那家产呢?再怎么样也要守在这个家里,等爷爷死了再走吧。这样走了不等于便宜了其他人吗?
简玉蝶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她果断摇了摇头,说:“不,我不会离开的。再说了,沈家有规矩,没有生下孩子,是必须留守主宅的。”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我不走。”
什么都没有得到,怎么可能轻意谈离开。
妻子的拒绝让沈作何有点恼火。“你不走,我走。”
简玉蝶吓了一大跳,他今天是闹的那一处。突然发什么疯了,跟中邪似的。“唉,你别走。”简玉蝶立马追了上去,一把拉住沈作何的手,沈作何正在气头上,她一碰,立马就甩开。简玉蝶不可思议的看着被他甩开的手,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待遇。
气道:“你给我站住。”
男人闻言理也不理。这是他结婚三年来,第一次忤逆她的要求。所以,简玉蝶当场就愣住了。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回到家里,话也没有说一句,这是招谁惹了了。发这么大的火,还想离家出走。
这时,护工推着沈老从后面一扇打开的窗外进来。正好看到吵架的夫妻,不解的问:“阿何,你这是要上哪儿啊?”
沈作何的手刚碰上门,闻言一僵,定在了门口。他头也没有回,也没有吱声。沈老叹了口气,被护工推着到大厅的正中央来。
“我刚才在院子里晒太阳,今天的太阳真好。小时候你经常爬在我的腿边,一起在院子里晒太阳。转眼,你都已经这么高大了。”沈老说着,声音颤抖无力。老人向他招了招手,说:“来,过来爷爷这儿。”
僵站门边的男人一动不动,微勾着头,没有人看的到他的表情。简玉蝶见他纹丝不动,怕沈老生气,立马上前拉他。“走吧,爷爷叫你呢。”
说起来,沈作何算是沈老一手养大的。他是在将夫人死后第二年来的沈家,他自己的亲生母亲至今还尚在。是沈振清外面的露水情人,不小心生了他。在外界,沈老怕别人瞧不起他,故意说成是将夫人所出,与沈珞璨同母。其实不然,他的母亲将三岁的他拿来沈家换了一大笔钱就走了。
从此他就跟在沈老的身边。
说起来,沈老有惊人的财富,可是他一生并不幸福。早年丧妻,一个大男人养育四个年幼的孩子。日子越过越好,路越走越宽时,儿子不幸生亡,大儿媳也意外死亡。那时,他的人生遭受巨大的磨难。一手创建的公司,差点一夜倾复化为乌有。
如今小儿子也死了。还有两个女儿,大的在美国,小的在香港。她们都鲜少回来沈家。
围绕在他身国的,也就几个孙儿了。
沈作何转过身来,走到沈老的面前。小时候爷爷高大,精神,笑起来声音如洪钟,很是响亮有力。如今,他坐在轮椅里,笔直的背脊严重的弯曲着。洪亮的声音,因为中过一次风如今带着轻颤,有点模糊不清。
男人在老人的面前蹲下身子,与老人对视着。
“爷爷。”
“孩子,你是在怪爷爷吗?”老人浅笑着问。沈作何想说没有,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爷爷何其聪明的一个人,一切无需多说,别看他老态龙钟,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以都知道。
沈老抬起苍老枯干的手,沿着男人的头顶,缓缓摸到他的耳边。再沿着耳朵的轮毂一路摸到脖子,再回摸他的眉眼。
“是我太老了,看着现在的你,我总觉得特别的陌生。你应该是这么高,这大才对啊。”老人边说着,手还在边笔画着。一双浑黄的眼睛,透过眼前的男人,好像看到了很摇远的地方。“你爸爸小时候就喜坐在我的腿边,将脸枕在我的膝盖上,看天空,幻想未来。他比阿华可皮多了,我做他们做蛋炒饭,明明每个人分的一样多,他就是不吃,端着自己的碗,盯着阿华的碗看。阿华是哥哥,要懂事的多。用勺子均两勺子给他,他就高兴坏了。埋着头就开始狼吞虎咽的。吃的那叫一个香啊。”说着,老人笑了。“我都想吃了。”
沈老的话混乱着,有点语无伦次。
沈作何听着很是难过。
他刚才不是去晒太阳了,他是去园子里缅怀从前去了。他虽然没有去参加父亲的葬礼,可是,他的心分明已经跟着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陷在其中呢。
“阿何,不要怪爷爷。爷爷不知道可以活几天了,你要真想离开沈家,爷爷不拦着你。你的父亲已经走了,你的母亲还在,我不会再拦着你去找你的母亲了。”
男人一愕,眉间一跳。他确实找过母亲,连沈振清都不知道。爷爷他……
“很好奇?不要好奇,孩子找妈妈是理所当然的。”
沈作何站起身来。对着沈老一鞠躬,说:“谢谢爷爷。”
沈老摆了摆手。
“你的父亲并非我亲生的儿子,他父亲是我的好兄弟,如今他不在了,我也老了,便把这个事告诉你。你要愿意,就继续姓沈,不愿意,你可以改回原姓——陆。”